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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留下 ...

  •   他看不见却能听见水的声音,他想仿佛就是大海一般,也许是晚上,如果是那就会有海岸边的点点灯火,就好像那天高翔第一次吻他。眼睛不能睁开,轻微的动作就会惹出不知哪里升腾上来的疼痛,所以他看不见高翔,但是他肯定他就在身边的某个地方,不能走进,远远看着。如果这是死亡会怎么样?会不会太过容易了一点?如果这就是死亡那么倒也解释的通为什么他只能感觉到高翔,却不能睁开眼睛找到他。他感觉自己就站在大海的边缘上,仔细的感觉就能感受到海浪拂过脚背,心里很想回转头寻找那个高额头大眼睛的男孩子,但是又拒绝了这个冲动,如果要死没有必要要他再送一程。他感觉到自己的脚步一点一点的往大海的深处而去,每走一步海浪的声音就大一点,渐渐的海水没过脚踝,膝盖,到了胸口,呼吸变得困难,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停下了脚步,突然大笑起来。为什么要死?他问自己。另一个声音在胸腔中回荡,我不想死,我他妈的还没有活够,他妈的绝对没有活够!笑着笑着就有眼泪出来,可笑的境地,他对自己说,怎么会处在这个可笑的境地呢?他猛地回身,心中有个声音大叫道,‘高翔,高翔!’

      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但是适应不了白炽灯泡的亮光骆翼紧接着闭上了眼睛,第一个念头是,很好,没死,没有在还眷恋人生的时候就戛然而止了。再次睁开眼睛却对上吴晨看不出情绪的双目,于是心中轻笑,啊,人还没死问题就还没有解决。他挤出一个微笑,‘哟,好!’

      吴晨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交叉着放在腹部,看见骆翼睁第一次眼睛的时候他的心跳的很厉害,就算到了现在他都没有决定要用何种态度去对待这个人,吴晨和高朗的关系已经死掉了,现在他们是吴晨和骆翼。他平静的点头,‘好。’

      骆翼动了一下身子还是痛,跟被绑在那个十字架上没啥区别,除了伤口都被包上让他此刻看起来像个木乃伊而已。他苦着脸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够离开这里?’

      吴晨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却问,‘你想到哪里去呢?’

      ‘被你那个神经病弟弟抓来之前的地方去。’吴晨不语,只是看着他。

      骆翼跟他对视了一会儿,说道,‘你看,我叫什么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区别,我不管叫什么都是这样的脸这样的性格,你认识的那个高朗和眼前的这个没有分别。’

      吴晨很爽快地承认道,‘是的,没错。’的确没错,名字只是一个符号,可能代表着一段经历,但是无法改变实质。

      骆翼接着说,‘相信我,我对你没兴趣,拜托,要不是你找上我这样大的一座潞西城,我们擦肩而过也不会认出彼此。’

      ‘你不会,我会。’

      骆翼笑了一下,‘好吧,就算你被我摆了一道,你要找我麻烦,那么我们现在就把事情了了,我欠你多少,你欠我多少一次算清了,以后请你不要再给我带来麻烦了。’

      吴晨想,他总是这样,出现又消失,清算了就想各不相干,他的身子往前倾了倾,‘那好,我们算算,你上次说4000对不对?好,我赔给你。但是,’说着他握住了骆翼的右手,‘我要你这只手,你就是用这只手陷害我的。’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骆翼,不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小的反应。

      骆翼的笑只是瞬间收敛了一下,然后又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一口道,‘好。’

      轮到吴晨惊讶了,‘好?4000换一只手,你很会做生意嘛!’

      骆翼耸耸肩,‘怎么是4000换一只手呢?分明是一只手换4000加上你和你的伙计不再找我的麻烦。’

      ‘小子,’吴晨眯起了眼睛,‘我真的会切的!’

      骆翼也半坐了起来,靠近他,盯住他的眼睛,‘我真的会给的。’

      他们互相看着,从对方的瞳仁中找到自己的影子,房间里安静的有些令人不安,他们似乎在用目光争一个胜负。

      吴晨轻轻牵动了一下嘴角,‘会疼的。’

      ‘割掉一个梦魇这点痛不算什么!’

      吴晨被他用的“梦魇”二字刺激到了,握住骆翼的那只手一下子收紧了,骆翼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像一个猎人一般看着他的猎物,安静而警觉。

      吴晨站起来,‘你想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走吗?嗯,我的答案是,永远都不能!’

      骆翼明显呆住了,吴晨却笑了起来,他喜欢他的这个反应,于是他俯下身在骆翼的耳边轻轻的说,‘永远都不能,因为走了会死。’只是他并不确定这个“走了会死”的主语是谁?骆翼还是他自己?其实并不是抽象或者危言耸听,并不是不能放骆翼离开,这样或许对他自己来说更安全一点,毕竟他对骆翼的现在一无所知,他还是不确定这个人的目的,但是他了解吴久,只要骆翼一天不死吴久就会一追到底,而且像昨天那样的低级错误吴久是不会犯第二次的。

      他走到门边的时候骆翼突然说话了,‘值得吗?我不过是个潞西街上的小药贩子,今天死明天死都不会有人在意,你用这个威胁我值得吗?’

      吴晨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说道,‘我也许是个很古怪的人,但是既然你在我的地盘上就要听我的,我不想要谁死的时候我会保证他一直活着,但是如果我想要谁死我会自己动手。’他朝他微笑了一下,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骆翼重新躺回去,胸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老师教过什么,柳暗花明又一村,用在这里大概真的太合适了,或者说还是那句置之死地而后生更贴切一点?一直以来他都在焦虑无法真正的进入吴晨身边,他害怕日复一日没有进展的生活,他害怕他跟高翔的未来就在这样的拖延中被蹉跎了,可是却没有想到那个想要他死的吴久帮了他一个天大的忙,他把他轻易的带回到这个中心地带来,他给了他一个留下来的机会。不是得意忘形的时候,却对不是,可至少他离他的目标又进了一步。他承认他有点小小的兴奋,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会为一点小小的进展而如此雀跃,他甚至有点害怕自己会喜欢上这份冒险。可是安静下来之后这个吴晨让他感到了好奇,无缘无故让他留下来的背后一定有着诸多的隐情。骆翼已经不能记得当时他说过什么,是什么在那个就要被手枪打爆头颅的时刻把他从死亡线上挽救回来,一定是那些话里有什么触动了吴晨,另外就是陆晓江到底是谁?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骆翼,从罗刚跟他说了陆晓江之后他就一直在怀疑罗刚这个老狐狸根本没有把全部的真相都说出来,此刻坐在这里他又一次想起了陆晓江,他隐隐的怀疑在吴晨这样转变的背后是不是也有陆晓江的一份功劳?

      拓以真一直在想着骆翼,自从听说他醒过来以后他的思想就不能从骆翼这个人身上转开。吴晨的心思他猜的七七八八,让他着迷的是骆翼的身份。他努力回忆第一次见到骆翼的情景,他在车内骆翼在车外,那是玩笑的门口,骆翼给他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说不清楚,但是绝对不是一个潞西街头的毒贩子应该有的感觉。他自然知道吴晨是个很聪明的人,能看出他点着烟躲着吴久的背后情绪的人绝不会是个傻瓜,但是问题是吴晨愿不愿意去相信自己的直觉?拓以真不喜欢把事情搞复杂了,他也不喜欢有复杂的人进入这个本就已经很复杂的地方,但是他也不愿意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调查骆翼的背景资料上面,因为这是无用功。他在纸上用马克笔写了一个大大的LY,然后在外面画了一个很大的黑圈。

      吴久进来的时候他看身子挡住了那张纸站起来去迎他,‘哟,手酸了?’

      吴久并不回答,只是看着他,用一种很难描述清楚的眼神。拓以真被他看的有点发毛,走过去想大事化小,搂住他的肩膀,‘走走走,出去走走去,在这儿可是要憋死人的。’

      吴久却不动,拓以真几次拽他都不成,只能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你到底想怎么样呢?’

      吴久却反问道,‘你呢?你到底想怎么样呢?’

      拓以真睁大了眼睛,‘啊,你这是在学我说话吗?’

      吴久一把揽住他的腰,把他拉近自己,‘是你吧?是你去找的吴晨吧?’

      他们面对面靠的很近,拓以真不想去看他的眼神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哈?你要找你哥哥?那走吧,走吧!’

      吴久冷笑道,‘怎么,这么一点事情就不敢看我了?’

      拓以真沉默了,老老实实的去看他,勉强笑道,‘吃里扒外呀,是,是我,没错,你要怎么对我呢?还是我现在就请人去联系医生,到时候治疗起来能够比较及时?老实说我可不想死!’

      吴久道,‘我也不想你死。’停顿了一下,他问,‘为什么?为什么选择我哥哥而不是我?’

      ‘我没有选择你哥哥。’

      吴久无视他的回答,‘因为他能给你我不能给你的?他能给你什么?以真,’他的声音一下子降了下来,‘你到底想要什么?’

      拓以真将脸转开,过了半晌他问,‘你呢?你想要什么?’

      吴久不假思索的回道,‘我要我喜欢的人都在我身边,我要他爱我,我不在乎钱,我也不想为吴奕那个混蛋做什么!’

      拓以真转过脸来面对他,脸上又换上了笑容,‘你看,亲爱的吴久,我这不是正在帮你吗?你真的认为你杀了骆翼他就能爱你吗?不会的,相信我,他会恨你,恨死你,知道吗,陆晓江的鬼魂还在这里游荡着,知道吗,死人是最难战胜的!’

      吴久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改变,‘说下去。’

      ‘人死了就完美了,陆晓江是这样,你想让这个叫骆翼的家伙也一样吗?你看,如果骆翼真的是有所图那么有一天你哥哥自然会发现,到那个时候他才会明白这个世界上谁对他没所图,所以我在帮你,我没有吃里扒外,我没有选择你哥哥。’

      吴久却似乎没有被打动,他轻笑了一下,‘以真,我的确很暴躁,但是我不是笨蛋,’说道这里他紧紧的把拓以真抱住,‘我想相信你说的,我愿意相信你是为了我,而不是有你自己的小算盘。’

      他柔软的头发拂过拓以真的脸,没来由的就让后者想流泪。他进来时的那张哀伤的脸总是在拓以真的眼前浮现,于是他的双手也环上了吴久的背。拥抱并不是最亲近的方式,拓以真想,特别是于我们来说,这个叫吴久的孩子只是想努力的靠近一个人,感觉到温暖,感觉到爱,而那个人是谁并不重要,只要不是吴晨就一切都不重要。而我呢?他想,我为什么要拥抱他?这个答案我没有,我也不希望会有。

      吴久将下巴轻轻的搁在拓以真的肩膀上,‘以真,’他说,‘只能对我好,只能对我一个人,别人都不会真正需要你,只有我需要你,真正需要你。’

      于是拓以真想,其实吴久跟那个牧场上扎着羊角小辫的女孩子都是一样的,他们都需要他,真正需要他,他在心里说,久儿,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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