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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   *
      轿辇在珠镜殿停下,刘容下了辇,不顾一切跑进内室。
      “娘娘!”明月追上来,“娘娘,您开开门呐!”
      四周宫人渐渐聚在门前,先是面面相觑,然后开始窃窃私语。
      刘容痛苦地趴在桌子上,听到外面很嘈杂,每个人好像都在议论她,她的头开始晕。
      “您这样下去怎么行!”明月不断央求,“您开门,让奴婢进来,阿?”
      “好了明月姐,”垂儿抓住她拍门的手,示意她看围观的众人,“让娘娘静一静。”
      明月深呼吸,转身对底下的人说:“今儿的事谁要说出去,自己掂量着办。挤在最前面的那几个,罚一月月俸。”
      “再加杖二十。”
      众人听罢,全部纷纷抬头看着刚才说话的人,连明月也诧异地转头看她。
      “今儿咱就把话说开了吧。”她站在台阶上,眼神中好像有股与生俱来的气势。
      “旁人不论,娘娘如何你们一个个在珠镜殿捞油水的都该心知肚明,有胆敢吃里扒外,阳奉阴违的,有胆敢说娘娘不够赏罚分明公正无私的,有胆敢说娘娘一字不好的,就是嫌娘娘不够疼你们,嫌日子太长了!”她厉声道,“谁要是敢动歪心思,立马给我滚蛋!”
      她的话说完后没过几秒,众人就战战兢兢散了,挨打的那几个连求饶也没有。
      “垂儿你……”
      “你放心,出不了事。”
      “可,可是娘娘怎么办?”明月扯着她的袖子,“要不,我现在去找太医?”
      垂儿缓了缓语气:“等一会再说罢。”
      她嘴上那么说,心里比任何人都要着急。直到午膳刘容也没用,仍旧闭门不出。
      “垂儿……现在怎么办?”
      垂儿一言不发开始敲门,里面没有人应,连一丝响动也没有。
      “由不得她了。”她示意明月不用跟来,一间间摸索着窗户,在屋后找到一间没上锁的,翻身便进去了。
      *
      “娘娘?”
      “嗯……”
      垂儿在妆台前找到了刘容,她侧着脑袋,闭眼趴在桌子上似醒非醒地呓语,脸颊因为发烧呈现出不正常的酡红。
      垂儿轻手轻脚把她抱起来,往床边走,谁知刚被人碰到,刘容就开始剧烈挣扎。
      “是我,”她意识到什么,又轻声说,“是奴婢。”
      刘容迷糊睁开眼睛:“啊……?”
      她探寻似的嗅嗅她身上,闻到了熟悉的香粉味,便像只鸵鸟似的把头埋进了她颈窝,一声不吭用她的前襟抹泪。
      垂儿哪里还舍得松手,就这么抱着她在内室兜转,直到两臂酸麻,才把她放回床上。
      刘容两手仍挂在她脖子上,想来是有点烧糊涂了。垂儿搂着她,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去够旁边的立柜。取出里面的药箱,小心拨开她额角的头发。
      刘容忽然杏目圆睁,一把打掉了她的手。
      “奴婢就看一看,不会痛的。”她抚摩着她后颈背脊,像安抚一只受惊的猫,感到刘容渐渐放松警惕,才重新去检查她的伤口。
      伤得不轻,深处都见骨了,绽开的嫩肉被血染红,连带一边额角肿得老高。被那么大一个四棱花瓶砸下来,没傻都算好的了。
      垂儿整颗心都疼得不能自已,时不时对着它轻轻吹气,又问她疼不疼,像哄小孩儿一样。
      刘容靠在她怀里,一会摇头一会点头。她极力撇开心中的异样,又瓮声瓮气地说:“我原来觉得你碰我怪怪的,现在才知道你像谁了……”
      垂儿以为她记起来了,循循善问:“我像谁?”
      刘容吸着鼻子笑:“你像我奶娘。”
      垂儿半截话梗在喉咙里,便也无限心酸地笑道:“好好好……我就是你奶娘。”
      其实这不能怪刘容。她没有姐姐,母亲很严肃刻板,唯一给予她温情照顾的女性就只有从小带她的奶娘了。她实在找不出贴切的关系形容她们。
      垂儿开始拿起巾子倒药水为她清洗伤口,刘容这时却说什么也不肯配合了,安抚半天仍然没用。她从她怀里撤出,垂儿进一步,她就退一步,直至退到床角。
      “不要!”她激烈排斥。
      垂儿放下手里的东西:“那奴婢去叫太医。”
      “别!”刘容一下子哭成了泪人,“不要去,不准你去……呜……”
      垂儿眼看她哭起来又要流血,心一抽一抽的,却只能由着她性子哄:“为什么不去?”
      她使劲摇晃着尚未清楚的脑袋:“不要去,不能用药,好了就会留疤……不好看了……不能见人了。”
      垂儿坐在床沿摁住她肩膀,试图转移她注意:“你听我说……”
      刘容眼睛红肿,哭一呛一呛的:“不,不能用药,好了、就不好看了!”
      “不会有疤的。”
      “会有的!我不擦药!你走开!”刘容想用力地推开她,不料却被抓住了双手,接着她展开了她那水葱一样白细的手指,低下头,挨个亲吻着她指尖。
      刘容疑惑地看着她发顶,直到她抬起头,目光缱绻,低低地叫了她一声容容。
      她骤然放大了瞳孔。
      垂儿心说不要吓到她,不要吓到她。可是她这会根本不受控制,她从不否认自己卑鄙无耻奸诈狡猾趁人之危,那又怎么样。
      “你看着我,容容。”她捧着她的脸,与她额头鼻尖相抵,“你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就像花儿开在我心里,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就算你老了,牙齿落光,白头满鬓,我依然喜欢看你在我面前一嗔一怒,发脾气的样子。”
      说话时两人离得很近,稍微动一动就能挨到嘴唇,不知是谁先起头的,这已经不重要了。
      她第一次感受到女子的嘴唇不同于男子的硬朗刚毅,而柔软的,丰润的,比荷花羹还要细腻,像新拨开的荔枝肉那样好尝。
      刘容仗着自己脑子浑乱,咬了一口,接着就被掌着后脑勺,吻得天昏地暗。
      之后的事,暂且都不记得了。
      *
      太医诊完脉,嘱咐完病情,明月便将他引出去配药。刘容的情况不上不下,就是伤口引发的,唯一让人担忧的是烧得厉害。
      垂儿跟明月换了夜值,在床边守着她,好在大半夜时烧总算退了。
      等到清晨换药的时候,刘容睁开了眼睛。
      “您醒啦。”她舒了一口气,继而问,“渴不渴?”
      刘容没说话,垂儿便从小几上倒了杯温水给她。刘容静静接过,眼睛始终一眨不眨盯着她。
      垂儿全当没看见,像个没事人一样地坐在旁边为她剪纱布倒药水。
      “垂儿,吴垂悠。”
      她发现自己像是不认识她,或者说她根本不像她认识观念中的人。她有很多事情要问她,却不知道从哪起头。
      良久,她才找到了说话的切入点,哑着声问:“你是吴大将军的女儿,你从前为什么没告诉我?”
      垂儿微微一笑,四两拨千斤道:“您说这事儿呀。”
      “……你到底是谁?”
      她不禁又轻轻笑:“我是你的小哥哥啊。”
      刘容再一次愕然。
      垂儿拿起药巾一点一点为她擦拭伤口:“你还记得吗?大概八九岁的时候,我和三皇子,五皇子他们在毬场上踢蹴鞠,你那时站在围栏外对我喊‘小哥哥加油’,小小的人儿好大气势。”
      刘容下意识点点头,她自然记得这件事,就是因为那场蹴鞠,她才对杨政一见钟情的。
      那时的杨政已经很出挑了,在青草地上跑动起来就像只矫健的白鹿,灵动而不失威风,直叫场外那些十二三岁的女孩子也看迷了眼。
      刘容为了表达自己对他的喜爱,也拼命为他呐喊,她不知他的身份,遂以小哥哥呼之。杨政进球后还冲她挥手笑,就是那一笑,把当时的小刘容惊艳到了。赛后打听起那个踢得最厉害的人,别人都说是三皇子杨政,刘容于是就认定了他。
      可是,怎么会是她呢?
      垂儿话里是少有的较真:“我不会认错,当时我每进一个球,你就这么替我助威,你梳着两个花苞头,就像年画里的仙女童子一样,那双眼睛我至今还记得。那个年纪的女孩子一般比男孩高些,我进球后冲你挥手,你还甜甜地说‘小哥哥最厉害了!’。”
      刘容的心忽然剧烈跳动了一下,脑子里将夏末在毬场上飞扬的笑脸和幼时心驰神往的笑容重合,惊得差点打翻了杯子。
      垂儿却没过来扶,她定定看着她,目光放得很远:“当时我就想啊,若我是……”
      “可你不是!”刘容慌了神,这个人做事一向不合常理,她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话来,“可你不是,你不是……你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辩白什么求证什么,她浑身开始冒冷汗,只觉得脑子里久绷着的弦断了,固执翻开她手掌,盯着那处与她额头同时留下的咬伤。
      “嗯,我不是。”
      她眼神中有很多东西,最终一笑抿之。从善如流合上了手掌:“你要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说着将药巾放进水里,端着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奴婢告退。”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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