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画月图》朱泉

4、患奇毒难医 取还魂救命

　　兀自抵抗了一阵，即便施展轻功，也不能脱离阵局，正面交锋更是下策，那些树不知有何名堂，他躲到哪追到哪。祝少杰跑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心想他堂堂一个祝家少爷，决计不能被树困死，不然传出去，叫他颜面何存。心下一横，欲与那树周旋到底。扫出右腿，狠狠朝每颗树的树干踢去，那些树似乎停顿了一下，然而，并不能阻碍继续包围他的行动。不踢还好，一踢那些树的速度更快了，忽然，寒光一闪，“嗖嗖”几声，从树干里飞出几支箭，冷冷射来。祝少杰大骇，急忙上窜躲避，抱住一棵树，左右腿横扫，分别将箭挡了回去，谁知那箭飞出不远，绕了一圈，又朝他射来，立马跃下树来，那箭径直刺入树身。祝少杰冷汗淋淋，心想：“这箭凌厉刺骨，若是被射中，不躺个一两个月是不会好的。”“哎哟”一声，突然一箭飞来，擦身而过，破了皮，见了血。他纵到树边，与那些箭缠斗不止，哪还有精力去想破阵之策，心中烦躁至极。又支持了片刻，额头已见汗。体力渐感不支，却始终找寻不到脱阵之法。心中不由泄气道：“这树阵来势汹汹，气势凛人，绝不能硬闯，只可惜今晚尚未想出对策，便要横尸于此，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不知不觉中，那些怪树已将他团团围住，树干与树干之间错落交叉，笼成一张大大的网，将他罩在里面，眼看着那些树枝即将刺入他咽喉，忽然在离他半寸之处戛然而止。又忽的，斗了半天的箭，消失不见，那些树突然散开，回归至原处，他这是得救了？祝少杰心中疑惑不解。怪树散去，只见一位白衣女子站在他眼前，左手持着一盏油灯，烛光明晃晃地映在她脸上，双眸如秋水中月，泛着灵光，却是冰冷淡漠地瞧着自己。祝少杰着实一呆，惊呼道：“姑娘！是你？！”
　　那位女子的目光停在他身上，已然记起是谁，“原来是祝家公子！”她的声音娇柔婉转，像初见时一样好听。
　　“姑娘可是想起我了？”祝少杰欣喜不已，“我们白天才刚见过面！”
　　那女子见他衣物破败，狼狈不堪，哪像白天所见到的那副翩翩公子模样，许是刚才与树阵激斗，不得要领，胡乱闯阵，才造成这般样子。
　　“半夜闯入他人府邸，偷偷摸摸，非君子所为，到底所为何事？”
　　听她冷冷质问 ，祝少杰这才明白，原来此处是她住所。夜半贸然闯入虽然失礼，但没想机缘巧合又能与她相遇，心里欢喜的紧，又怕她误解，忙作揖解释：“姑娘莫要误会，在下之所以冒然闯入贵府，实在追一名小贼，在下追踪至此，发现贼人藏在此宅院中。只是万没想到此处竟是姑娘的住处，如有冒犯，还请姑娘恕罪！”
　　那女子并不怪罪，反而问道：“那贼人是何模样，你可看清？”
　　祝少杰遗憾道：“此人轻功极佳，身手矫捷，遮耳蒙脸，并未见得如山真面。”
　　梅傲雪仔细听着，不知他口中所说之人，与之前擅闯梅园是否为同一人。见她面露难色，似有困扰之事。祝少杰踌躇片刻，红着脸道：“我……在下虽不才，愿找出贼人，护姑娘周全。”他虽与梅傲雪只有一面之缘，心中却早已为她神魂颠倒。祝少杰虽然是个世家子弟，难免有些贵族门阀的习气，但他生性纯真，好恶分明，虽风流倜傥，倒也不乏痴情。梅傲雪心知他好意，却不能接受，本想委婉拒绝，碍于性情使然，再加上心中挂念裴秋离，语气不免冷漠。
　　“公子若无事，就赶紧离开此地，不送。”
　　听她下逐客令，祝少杰不由急道：“贼人还未抓住，我是不会走的！难道……你不害怕吗？”
　　“怕？”寻常女子也许会感到害怕，但她却道：“我从未怕过。”看她如此沉静镇定的神色，倒与那柔弱的外形极为不符。祝少杰虽感到惊讶，但更多的是佩服。她又说了些府中之事不便外人插手的话，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祝少杰找不到理由再待下去，只好行了一礼，依依不舍，准备告辞。见她先离自己而去，头也不回，心中更是失落之极。自顾伤感，这时梅园丫鬟急急忙忙来禀：“姑娘！不好了！裴管家……裴管家又发病了！”
　　梅傲雪脸色一变，焦灼地问道：“病情如何？可有……吐血？”那‘吐血’二字，说得极为艰难。
　　“有，有，有！好大一口！太吓人了！”丫鬟连连点头。
　　她的脸色更白了，心中慌乱，猛地退后两步，勉强克制心神，缓了片刻，镇定道：“翠儿，你赶紧进城请薛神医过府一趟，多少诊金我都付，请他务必出诊，人命关天！”“是！是！” 翠儿领了命，连夜出了园。
　　梅傲雪一心挂念那位裴管家，直奔卧室而去。祝少杰见她神色甚显紧张，步履匆匆，不知出了何事，决定跟随前往。
　　推门而入，只见地上躺着一个人，已经昏迷，面目惨白，衣领上血迹斑斑。“啊——”惊呼一声，“裴大哥！”她扑过身去，抱着那人的头，紧紧揽在怀里，不停呼唤他的名字，可是那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心中早已六神无主，焦灼万分，眼泪更是一颗一颗往下掉。
　　“裴大哥！你快醒醒！看着我！我是傲雪！你看看我！看看我！”那人几近昏迷，却在这样的呼喊下，稍稍动了动眼皮，许是感应到了外界的声音。裴秋离心中翻江倒海，努力想睁开眼睛，努力想让自己意识清醒，却偏偏怎么也动不了。
　　祝少杰上前一看，原来这位裴管家就是白天与这位姑娘在一起的左脸带疤的男子。他抓起那位裴姓兄弟的手腕，在脉口处，把了一阵，心中一沉，道：“他应该是中了一种毒，而且已经毒性攻心，渗入脏腑了。”
　　她并不接话，两眼呆呆的，不住流泪，似根本没在意他说什么，显然早知病情的严重性。
　　祝少杰分辨不出到底是何种毒性，依脉而看此毒藏伏在体内已有多年，但他毕竟不通医术，不知如何救治才好，不由也跟着焦急起来，在房内踱来踱去。忽然，想起家里有一颗先帝御赐的还魂丹，据说可以使人起死回生，如同再造。或许这颗还魂丹，就能救这位裴兄弟的命！
　　那女子知他有办法救人，仿佛在黑暗中寻到一盏明灯，眼神由绝望转为惊喜，道：“此话当真？”不可置信，又道：“你……你该不会是唬我的？”
　　三年前，裴秋离受歹人袭击，后背击中一掌，紫黑一片，竟不知原来已经中了毒。此毒阴险之极，一直潜伏于体内，不时发作。每次病发痛不欲生，撕心裂肺，有时还会疯癫，口吐污血。好好一个人，早已被折磨地不成人形，就连脸上也开始腐烂，结了好大一块疤，丑陋之极，早已不复当年英俊模样。
　　多年来，她寻访名医都断不出到底是何种毒性，会叫人如此生不如死。直到一年前，在幽谷中巧遇薛神医，那神医替裴秋离把脉后，开了一张药方，虽有减轻病情，却依然不能根治。如果真有祝少杰所说的还魂丹，能予裴秋离一线生机，就算让她付出性命的代价，也是在所不惜。
　　祝少杰道：“此事千真万确，我这就回家……”
　　“祝公子，且慢！”她突然叫住他，眼神柔和，不见了入园时的戒备，缓缓道出两个字来“多谢。”听她道谢，祝少杰心中一喜，精神大振，道：“请姑娘稍等，在下取了药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