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无绝》柚芒

27、雅字二号

　　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一晃眼便到了十五月圆的日子。
　　通红的夕阳还未完全下去，妙弋楼里已经客满为患了。
　　就这样很多人还站不下，朱红的大门外都挤满了人。
　　那些摆摊开店做生意的都放下了手中的伙计，拼命的挤着想一睹佳人的风采，然后再美滋滋的回去看摊。
　　看这架势，像是整个荔州城的男人们都来了。
　　只是这凡事偏有例外，有一个人他现在就悠哉悠哉的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
　　这时，一个看起来颇为俊秀的公子哥儿带着几个抬着箱子的小厮急匆匆的从拐角走了出来。
　　那公子哥儿一看见他便迎了上去，笑嘻嘻的问道，“如舒，你这是干什么去？”
　　颜如舒看着他，也笑道，“回家。”
　　然后看了一眼他身后那几个抬着箱子的小厮，问道，“你这是？”
　　那公子哥儿闻言一愣，说道，“你不知道今晚妙弋楼推出花魁吗？这可是自妙弋楼建成以来第一次有花魁呢。那里的姑娘个个都是极好的，因为较不出高低花魁之位才一直空缺。如今竟有了花魁，这我说什么也不能错过啊。这些箱子装的都是我准备送给花魁仙子的。”
　　那公子哥儿边说边伸出手勾上了颜如舒的肩膀，“你说你还回什么家啊，整天那么操劳多累啊。走，跟我去妙弋楼玩玩，今天放松放松。”
　　然后也不等颜如舒说话，就半推半拉的将他带到了妙弋楼前。
　　“到了。”那公子哥儿兴奋的打了个响指。
　　颜如舒看着面前人山人海的妙弋楼，额头不由得抽了抽，抬脚便要回去。
　　当然，这并不是他瞧不起青楼这等地方。
　　因为他一直觉得各行各业，不管是做什么的，只要你付出努力了，就值得尊重。
　　只是今天，这里实在太拥挤了些。
　　那公子哥儿还以为他要走，立马就拉住了他，说道，“如舒，来都来了，进去瞧瞧又不费什么事。就当陪我了。”
　　颜如舒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头疼的看了看前面完全被肉墙堵住的大门。
　　那公子哥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立时便明白过来。
　　然后很是得意的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当是怎么了呢。这点小事怎么能难倒我英明神武聪明睿智的莫大公子呢。放心吧，我早在前几日就预订好了上等的雅间。贵宾可是有专用通道的，你跟我来。”
　　说完，便拉着颜如舒绕过万分拥挤的大门，走到一处隐蔽的小门前。然后从腰间拿出一块牌子给守门的人看了，与颜如舒一起，带着那几个抬箱子的小厮进了妙弋楼。
　　刚一进去，便有人迎了上来，“莫公子，您可来了。呦，这不是风神英俊的舒公子吗？二位今日大驾光临，可真是让小楼蓬荜生辉呐。”
　　说话的正是当日在秦妈妈轿旁随侍的那位小厮。
　　颜如舒温和的点了点头，莫勋则是大笑了几声，然后说道，“花魁仙子快出场了吧，快带我们去我之前订好的雅间。”
　　那小厮笑了笑，却没动作，只答了莫勋的话，“没呢，还要半个时辰呢。”
　　随后又转向颜如舒道，“舒公子是第一次来吧。真是难得。我早就听说舒公子不仅生意做得好，还是一位儒雅俊美的公子。小的福薄，以前只远远的见过一眼，就觉只应天上有了。如今真真切切的见到了，更让小的觉得您是谪仙般的人儿了。”
　　颜如舒只是微微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反而是莫勋不满的叫了起来，“诶，我说李四，你这就不对了。少说我来这儿没有万次也有千次了吧，怎么从来没见你这么夸过我呢？难不成我长得很磕碜吗？”
　　那被称为李四的小厮立马朝着莫勋堆起了笑脸，“哪能呢。这不是见舒公子第一次来，担心他不适应缓解缓解气氛嘛。谁不知道我们莫大公子生的一副好模样啊，上比潘安，下比兰陵王。那可是迷倒了千万少女呢。”
　　“嗯，这还差不多。”莫勋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李四道，“诶，不是让你带我们去雅间吗？快点快点，要叙旧要吹捧坐下来慢慢说。这样站着多累啊。”
　　李四一笑，正要继续开口，一道娇媚却又带着股稳重的女声却在这时翩然响起。
　　“莫公子，舒公子，有礼了。”
　　颜如舒点头回礼，莫勋也回了礼，然后笑嘻嘻的凑上前去，“秦姐姐怎么来了？”
　　楚秦伸出手点了一下莫勋离得过近的额头，力道刚好使得他退了几步，然后笑道，“说过不要叫我姐姐，要叫妈妈。就没见你听过。”
　　莫勋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角，说道，“妈妈叫起来多老啊，秦姐姐这般美人儿，肯定是叫姐姐更适合些。”
　　楚秦看着他孩子般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
　　“秦姐姐现在怎么有空过来？今天可是妙弋楼的大日子，姐姐肯定要忙坏了。莫不是想我想的紧，一听我到了，就立刻迫不及待的跑过来见我了？”莫勋看着楚秦调笑道。
　　楚秦笑道，“对啊，我可想小莫勋了。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跟小莫勋在一起呢。我可舍不得让旁人领小莫勋去雅间，来，我陪着你去好不好？”
　　莫勋瞬间有些受宠若惊，赶忙点头道，“好啊好啊。有秦姐姐带我们去那是再好不过了。”
　　楚秦笑了笑，示意他们跟上，转身便上了楼。
　　妙弋楼的雅间全设在二楼，与一楼那种敞开的大场子不同，这里全是一个个独立隔开的房间。
　　一面是四扇可以完全打开的雕花木门，全都面对着舞台中央所设。其他连着的两面一堵双层中空的木墙，。而与四扇全开的木门相对应的，才是这座房间的正门。
　　这扇正门用来连通走廊的，供人走动。以便客人们观赏节目时，不被影响。
　　每排设有三个房间，而舞台背面的那一排房间由于角度不好，不作接客用，只用来平常供那些文人雅客们饮酒论诗。
　　上楼本就是没几步的事，不一会儿，楚秦就带着他们到了二楼的雅间。
　　“到了。”楚秦停下脚步，回头笑着说道。
　　丫鬟们早已开好了房门，垂手立在那里。
　　莫勋这般急性子，此刻却没有直接迈进门内，而是略微疑惑的看着楚秦道，“秦姐姐，你好象带错地方了。这不是我预定的房间。”
　　说完指了指旁边那间关着门的屋子，道“我订的是雅字二号房，你带我来一号房作甚？”
　　楚秦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然后拉回莫勋举着的手，道，“今天就算姐姐请你如何，不收小莫勋的银子了。”
　　“不行，二号房可是整个妙弋楼最好的位置。而且我早就订好了，秦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莫勋疑惑的看着楚秦道。
　　只见楚秦似乎很不好意思，轻叹了一口气道 ，“那间，已经有人了。”
　　“什么？！”莫勋一下子跳了起来，然后看着楚秦坚定地说道，“我不信，秦姐姐你不是这种人。就算那人出了比我高的价钱，姐姐你也绝不会这样做。”
　　楚秦无奈的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那扇关着的木门，又看了一眼莫勋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颜如舒在一旁不动声色的将二人的表情动作全看在了眼里，再加上那之前小厮李四的故意拖延，心中此刻已明白了大半。
　　想必那位抢了莫勋房间之人，肯定不光有钱，还有着妙弋楼不敢惹的地方。
　　楚秦虽算女中豪杰，但她也是个聪明人。何况这换房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权衡利弊，她还是懂得分寸的。
　　只是这莫勋向来是个急性子，万一到时闹了起来，冲撞了那人，那可就棘手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由她楚秦亲自出面。
　　一来她本就觉得有愧于莫勋，二来这小子一向比较听她话，由她来压着定然不会出什么大事。
　　所以她吩咐下人，只要见了莫勋进来，要立刻禀报于她。这才有了之前李四故意拖延那幕。
　　思及此，颜如舒便上前拉了拉莫勋的袖子，说道，“我觉得这间挺好的。就这间了。”
　　见莫勋还要争辩，颜如舒顿时板起脸说道，“怎么，我难得来一次，你还准备闹事不成？要是这样，以后出来玩都不必叫我了。”
　　说着抬脚便要走。
　　莫勋见状，哪还有什么心思纠结这间与那间的问题，立刻便嬉皮笑脸的拉住了颜如舒，“好好好，我的舒大公子。全听你的还不行吗？就这间了。你可是答应陪我的，现在走了可不是事儿。”
　　说完还怕颜如舒再走，直接挽着他的胳膊进了屋子。
　　路过楚秦身边的时候，颜如舒不着痕迹的对着她点了点头，楚秦也回应似的点头作了一个谢礼。
　　自始至终，那扇门里都寂静无声，好像与这世间万物都隔绝了一般。

　　莫勋和颜如舒说说笑笑，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天也完全的黑了下来。
　　三声响锣过后，吵吵嚷嚷的妙弋楼登时便静了下来。
　　二楼的雅间也早在第一声铜锣声后，就有侍奉的丫鬟打开了房门。
　　只见舞台后面悠悠然的上来一位小厮，正是李四。
　　他一上来先恭敬地朝着在场的宾客们行了个礼，然后朗声道，“花魁献艺，现在开始。”
　　随着最后一个字说完，整个妙弋楼突然完全陷入了黑暗。
　　众宾客一时间都惊慌起来，各种尖叫纷杂的声音充斥了整个妙弋楼。
　　就在这时，一束柔光缓缓地从舞台顶上洒了下来，直直的照在舞台中央。
　　而不知何时，那里竟站了一个女子。
　　借着朦胧的光虽看不真切，却依然可以感觉到，那女子，美的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