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与君相知》立水小仙

110、白露城

　　“火树，平戎出什么事了？”
　　很久没有看到火树脸上露出如此严肃的神情，武玉栖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不是平戎出事了，而是白露城出事了。听说那里年后突发急疫，来势十分凶猛且一直控制不住，眼看着已经开始向周边各城镇蔓延。因为发现还算及时，黄炎已下令彻底封锁两国的往来通道，否则，离得最近的平戎定然不会幸免。”

　　白露城，武玉栖依稀记得，自己初到新雪时抵达的第一座城就叫这个名字。

　　虽然当时因为冬皇新丧，城中百姓无不悲痛沉默，或是对着他们的马车怒目相向，但在她的记忆中，那是座十分繁华的都城。酒肆林立、店铺成群，街上的行人哪怕是摊贩小厮穿着也颇为讲究。

　　“怎么会这样？那白露城如今情况怎么样了？”

　　火树摇了摇头，说道：“不太乐观，不，准确的说大概情况十分糟糕。我前日在宫中已经听到有人开始议论，若是那里的疫情还控制不住，恐怕夏皇就要下令封城了。”

　　“封城？”

　　“这本是当年冬皇为了抵御战事等突发情况，在新雪各个城镇设置的一种防护措施，但凡封城落锁后，单从内部或者外部是不可能将城门开启的。所以，一旦下令封城，也就意味着夏皇放弃了白露城。若是城内没有人能及时将疫情控制，那里最终将会成为一座死城，它的结局大概只有城毁人亡这一条。”

　　武玉栖从来没想过，原来时疫这种病症严重起来竟会如此可怕。刚好近日她在藏书阁中一直在埋头啃医药类书籍，虽然很多专业术语读起来晦涩难懂，但毕竟这类书中所配的插图比较多，再怎样也好过其他书中密密麻麻的“蚂蚁爬”。

　　“那个急疫可有什么明显症状么？”
　　“姑娘为何要问这个？”
　　“我……就是想了解一下。”
　　“据说凡是得了疫症之人，初时只是有些发热，症状与风寒很像。但渐渐会演变成咳嗽、呕吐，且伴有浑身无力、肌肉酸痛，最终因无法呼吸而亡。有的人从发病到断气只有两三日时间，有的却可以撑上十来日。”
　　“浑身无力、肌肉酸痛么……”

　　当日夜里，玄武宫藏书阁中的灯火彻夜亮着，明明灭灭中，一个不怎么纤瘦的身影始终穿梭于二层书阁之中。

　　第二日天还没亮，武玉栖终于回到房间，将之前火树为她做的一套宫中男侍服套在了身上。这本是她为了以防万一准备的，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时隔多月再次换回男儿装，虽然衣服有些松垮，但她依然觉得，还是这样的打扮最适合自己。

　　将藏书阁中偷偷带出来的两本书贴身放好后，玉栖又溜进了小厨房先让自己填饱肚子。想当年那种不吃饱饭就风风火火冲出门的错误，她可不敢再犯了，谁知道这之后一路上她还会不会遇到什么人贩子呢。

　　饭毕，正打算再往兜里揣些干粮时，忽听身后火树的声音响起：“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呃......呵呵，我想去趟白露城。”本以为可以趁着天黑偷偷溜走，但她大概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
　　“你可是找到了对付那疫症的办法？我见你昨日一整晚都待在藏书阁，就猜想你是有了准备出宫的打算。”

　　火树这样说，并非没有根据。因为，同样的举动，冬皇纳兰雪也曾做过。熟悉的画面再次出现，不禁让他又想起了那个人。

　　但武玉栖却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没有，其实藏书阁中有很多小雪球写的或是收藏的医书，可上面大部分内容我都看不懂。若是我三姐在就好了，有他在都不用找什么医书，哪里还有他解决不了的病症呢。只是现在边境被封，就算我给他写信求助，大概也来不及了。”

　　“那你还要去白露城？”
　　本以为武玉栖做了万全准备，定是已经找到了解决之法，所以火树也连夜收拾好了所需用品，就等着天一亮禀明秋皇后，带着她一同出宫。如今看来，怕是自己想多了。

　　“没办法，都说死马要当活马医，虽然我没找到什么办法，但还是找来了两本医书，里面记载了一些和你昨日描述的病情有些类似的病例。
　　不管怎么说，这里是小雪球生前一直守护的地方，我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白露城中的百姓等死。就算是为了将医书送过去，我也是要跑这一趟的。更何况，你不是说疫情已经在向周边扩散了么，这种时候，当然有力出力嘛。”

　　“好，那我这就去向秋皇禀报一声。”
　　“唉~别别，秋皇哥哥现在怕是正焦头烂额呢。而我这边明明连一成把握都没有，就算和他说了，也是让他徒增烦恼。况且，我还有禁足令在身，还是悄悄溜出宫最妥当，反正这个时候，更不会有人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了。”

　　“我知道了，但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可是，你说过那里现在很危险，我之所以敢带着两本书就打算跑过去，也是因为知道自己身体与一般人不同，疫症什么的大概还是可以抵抗一段时间的，但你……”
　　“我一定会去，无论姑娘你带或者不带我。”

　　事到如今，武玉栖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多浪费时间，若是不带着火树，她人生地不熟的，还真不一定能快速顺利的到达白露城。

　　“好吧，既然你坚持，那我就不坚持了，而且，我偷溜出宫大概也需要你的帮助。不过我们事先说好，若是在白露城中遇到什么紧急情况，还请你不要太替我着想地往前冲。”
　　“好。”

　　临离开时，武玉栖突然想起什么，飞奔回了房中，从一处暖阁里将冬眠还没醒的花椒一把揣进袖中。

　　她记得，医书中有一味名字奇特的麻药，她听都没听说过，若是到时会用到那味药白露城中却没有，不知这花椒的毒可不可以替代一下。

　　有了火树这个“会行走的令牌”，二人并没有被宫门侍卫多加盘问，轻轻松松就出了宫。刚想松口气，武玉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有些犯难地说道：“火树，那个啥……若是要骑马，我大概还是有些问题的，想要快些赶路，除了骑马，还有其它比马车更快的方式么？”
　　“有，雪橇。”

　　一起来到苍梧城中最大的车行，果然人头攒动。这个季节，雪橇真可谓是新雪行走各地之间最为紧俏的交通工具。

　　武玉栖是第一次见“雪橇”，感觉就是没有咕噜的马车，只是那些拉车的马却与平日里看到的大有不同。它们个个身材矮小，但四肢却无比健硕，看样子十分适合在雪中奔跑。

　　车行店小二看到又有生意上门，十分热情的过来招呼着，但当听说他们准备去白露城，那脸上标准的服务式笑容忽然不见了，转头就跑进屋内将老板叫了出来。

　　“两位客官确定是要去白露城不是白岭城？”
　　“是，白露城。”

　　再三确认后，老板脸上顿时也是面露难色，“这位小哥，可能你有所不知，不是我不给你找人，实在是因为现在白露城中疫情闹得太厉害，根本没人愿意去啊。听说那里现在，但凡身子骨还能活动的百姓，都已经四处投奔亲戚去了，哪里还会有人特意往那边赶啊。”

　　听后，武玉栖转头对着火树小声问道：“咱们的银子够么？”
　　“够。”

　　有了火树的保障，她也没了任何包袱，对着老板说道：“老板，我们出双倍的价钱，你只要找人将我们送到城外就好，若是碰巧遇到准备往苍梧城来的人，你不是还能再赚一笔回来的路费么。”
　　“这……好吧。”

　　此时的青龙宫中，纳兰叶正将一封刚刚从白露城送回的急报交与纳兰瑞。

　　“白露城那边的疫情已经控制不住了，现在，四处避难的百姓中，也有不少携带了疫症之人。许是前期没有及时发现，许是刻意将病情隐瞒，反正已经导致新雪十多个城镇陆续出现大批疑似人群。从各城上报的情况来看，目前除了将这些人及时隔离外，没有任何办法。若是再这样下去……”纳兰叶欲言又止的话，事态的严重性不言而喻。

　　青龙宫议事大殿中的气氛一时间落针可闻，纳兰瑞眉头越皱越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之前因“宫中遇贼”牵扯出的边境漏洞一事尚未查明，这半个月来越发严重的白露城急疫只能让他们顾此失彼。

　　‘若是小雪还在，此时的她，又会做出何种决定呢？’

　　沉思良久，纳兰瑞最终决定舍弃一城百姓换取整个新雪，“传我令，封城！”
　　“回禀夏皇，宁将军昨日刚刚抵达白露城，是否要提前通知一下他？”
　　“什么！他去那里做什么？飞鸽传书，让他立刻给我回来！”

　　经过一日一夜马不停蹄地奔波，武玉栖和火树终于在第二日黄昏前，远远看到了白露城那高耸的城墙，一如他们上次离开时的模样。

　　“客官，只能送到这里了。”

　　武玉栖点点头，有些恋恋不舍地从雪橇上下来，再次看了眼这神奇的“马车”，在雪上飞奔的速度，真不是普通马车可以比的。

　　还在发愣之际，不远处传来的阵阵号角长鸣，让她一下子回过神来。

　　“糟了，白露城怕是已经开始封城了。”
　　“什么？！”

　　使出吃奶的劲跟着火树在城门落锁前最后一刻冲进城，武玉栖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就听身后“咣当”一声巨响，他们所在的东城门彻底封死了。

　　“看来，就算…治不好，咱们…也没退路了。”而后，她抬头望着那高高的城墙，突然问道：“你说，如果我…现在后悔了，咱俩从城墙上跳下去，会死么？”

　　一听这话，火树竟真的认真思考起来，片刻后，一脸严肃地回道：“若是只有我一人，应该勉强可以自保。但若还要带上姑娘你，大概咱俩刚跳下去还没挣扎，就直接摔死了。”

　　“哈哈哈哈哈，火树，原来你也会说笑话啊。”

　　银铃般的爽朗笑声有些突兀地在这片死寂的城中响起，但却又好似在向白露城中的百姓们传递着“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