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与君相知》立水小仙

111、疫症

　　夕阳将一片灰白的白露城又染上了一层沉重的血红色。

　　城中主街两侧，已经没有了繁华喧闹，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片哀鸣呻吟之声。城门落锁的号角声并没有加剧城里人们的惊恐与慌张，因为，在大部分人眼中，只剩下了等死的绝望。

　　“那边那边，把这些东西都搬走，将这片地方腾空，之后好熏艾草。你们几个，带人去城中各个街道也都像这样把地方腾出来。”
　　“是！”

　　武玉栖和火树一路走来，观察着城中的情况，远远就听到有人在指挥的呼喊声。
　　‘这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寻声走去，就见一身披软甲的挺拔背影出现在视线中。那身影，一如当初第一次见面时那般需要让人仰望。

　　“将军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武玉栖认出此前说话之人，正是当年在平戎救过自己一次的新雪镇远将军宁晚书，于是兴奋地小跑几步上前打着招呼。

　　宁晚书听到呼喊转头回望，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之人，停顿了片刻，“你是？”当视线汇聚在武玉栖眉心处时，不知为何，眼前之人的形象竟与脑海中另一人的样子重叠起来。“玉栖贤弟！”

　　玉栖？

　　还不等二人来个许久未见的感怀叙旧，站在宁晚书不远处的另一人，从将军口中听到“玉栖”二字，正忙活的手突然顿了一下，转头看着来人不确定地问着：“玉栖？你难道是……翠屏山的玉小七？”

　　“？”武玉栖听闻这里除了宁晚书外，竟还有人认得自己，而且还提到了翠屏山，不禁好奇歪头去看。就见一个同样身穿软甲、身型略魁梧的兵士也正用着疑惑的眼神打量着自己，“你是……”

　　兵士越看越肯定，然后也兴奋地跑上前来，拍着玉栖的肩说道：“你不记得我了？当年翠屏山山脚下的唐家村。”
　　那人一边说，一边还用手比划着，比划着大概也只有当年真正一起在翠屏山中疯跑嬉闹的二人才明白的那些手语。
　　时隔多年的记忆再次被翻出，武玉栖不可思议地说道：“小胖！你是小胖！”
　　“你果然还记得。”

　　“原来你们二人也认识。”
　　“是啊，我和他认识的时间，可要比跟将军哥哥你认识的早得多呢。”

　　久别重逢的喜悦，一下子冲淡了不少因时疫带来的紧张与压迫。宁晚书与唐修洁二人一同看着眼前的武玉栖，又对比了下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一时间感慨良多，不约而同地笑了笑，道：“你胖了。”“你瘦了。”

　　同时出口后，二人随即相互对望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疑惑的表情。
　　’瘦了？’’胖了？’’什么情况？’

　　“呃，这个问题真是说来话长，咱们还是不要讨论了，呵呵。”

　　见几人打招呼似乎已经告一段落，火树才走上前来对着宁晚书见礼，然后转头对武玉栖说道：“姑娘，既然宁将军在此，你就直接将来此的目的和他说一下吧。”

　　“姑娘？！”

　　虽然宁晚书对武玉栖的身份早有怀疑，但他身旁的唐修洁听到这个称呼后却格外惊讶地叫了出来。“你你你，不应该是男的吗？”

　　“呃，这个问题说来话就更长了，咱们还是先来说下时疫的事吧。将军哥哥，我这次来……”

　　之后，武玉栖将自己来白露城的目的做了简要说明。从看到火树出现在她身后及她额上的那抹印记时起，宁晚书就已猜到了玉栖的真实身份。

　　‘原来，你就是那位远道而来的黄炎落月郡主啊……’

　　因为对医术算是一窍不通，对武玉栖拿出的两本医书，宁晚书也不确定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场。但好在白露城中有些名望的大夫也不少，疫症爆发后，他们大部分人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积极投身到了抑制病情蔓延的大军中，只是，成效并不显著。

　　前日抵达白露城后，他第一时间将这些还留在城中的大夫们召集了起来，希望可以集结众人之力共同探讨解决这疫症之法。

　　然而，昨日一纸加急飞鸽诏书传来：夏皇有命，急召镇远将军回宫。他知道，在这个节骨眼夏皇会急召自己回苍梧，看来是要打算放弃白露城了。果不其然，今日一早，白露城城守收到皇命，黄昏时分封城落锁。

　　虽然对于“封城”一事大多数人心中早已有数，但真当消息下达的那刻，萦绕在白露城中百姓心头的依然是一种挥之不去的无奈与悲哀。

　　为了不让坚持留下的人们放弃最后希望，宁晚书也无视了夏皇诏令，最终决定与白露城中的百姓共生死，一同抗击疫症。

　　他的这个举动，果然让很多还坚守在一线的守城将士及大夫们再次振作，无论如何，他们还没有被新雪放弃。

　　街上一众事宜还需要自己逐一安排，因此，宁晚书便命副手唐修洁带着武玉栖及火树即刻赶到城守府邸，那里，如今已是白露城中大夫们的大本营了。

　　此时的城守府邸议事厅中，当值的医师大夫们依然愁眉不展，对疫症的探讨始终没有得出什么让人满意的结果。

　　新一轮论战正进行到最激烈之时，忽见将军副手又带了两人前来，虽然看容貌年纪着实不大，但一听说二位是从新雪宫中前来，众人依然十分重视。毕竟，如今白露城的这个状况，无论是谁，只要还敢往里进，就说明不是来随意闹着玩的。

　　随后，武玉栖也不多浪费口舌，直接将自己是如何在玄武宫的藏书阁众医书中挑出了这两本医书，及自己对这次疫症大概的理解说明后，就将医书摊在了众人面前。

　　得知书是从冬皇的藏书阁中被带来，老大夫们更是不敢大意，都纷纷上前将两本书逐个传阅，一字不落地研究起来。有人执笔抄录，有人口中念念有词，一时间，大厅中众人都更加忙碌起来。

　　武玉栖不知现在还能做些什么，又不敢轻易离开，只好和火树一起在一处角落中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打算休息一下。一日一夜的赶路，雪橇再让她兴奋，可一旦放松下来后，瞌睡虫还是直冲她脑门，让她眼皮直打架。

　　结果，她这边还没来得及小憩，忽闻一人声在屋中响起，“这个’青霉素’是什么？”紧接着，众人纷纷朝着他们这边看来。

　　很明显，这句话是在问她。

　　“你们……也不知道么？其实，我对医术也基本是知之甚少，苦读医书了一阵子，但上面很多东西还是看不懂。本以为将找到的与这次疫症相似的病例带来，你们中肯定有人可以按照上面的医治办法想出相应对策，没想到……”

　　进程再次被中断，屋内众人也只能摇头深表无奈。

　　甲大夫：“既然谁也没听说过，那也没办法了。但这里记载的这个病例倒的确与此次疫症颇为吻合，我们还是应该从此处着手。”
　　乙大夫：“但这里面有好几味药我们都没有听说过啊，这可如何是好。”
　　丙大夫：“好在书上将所有药的功效描述得也很清楚，那些没听说过的药，咱们只要来想想看有没有替代品不就得了。”
　　丁大夫：“对，就这么办！”

　　有了方向，一屋子的大夫们再次重新燃起了熊熊希望，立刻热火朝天地动了起来。

　　夜幕渐渐降临，武玉栖窝在屋中角落睡了一小觉后被自己的肚子叫醒，为了保障白露城这唯一“生命线”的后勤补给，左右无事的她带着火树跟着唐修洁跑去后厨帮忙去了。

　　有了玄武宫几个月对食谱的钻研，加上近些日子埋头苦读医书，对于药膳，武玉栖也慢慢变得颇有心得。无论是强健体魄的主食菜品，还是提神醒脑的汤水小食，那都可谓是手到擒来。

　　除了这城守府邸，她还将一些简单容易上手且可以预防疾病的菜谱，找了位医师鉴别没问题后交给唐修洁，让他去转交给宁晚书。若是之后城中各处会统一提供伙食，大概也是能用得上的。

　　“都先来吃点东西吧。”

　　夜宵已经准备妥当，武玉栖和一众府邸小厮将做好的汤汤水水端到议事厅时，已经后半夜了。屋中依然灯火通明，却再没了她刚离开时的火热场景。
　　并不是大夫们全都睡着了，而是……

　　“你们这是怎么了？刚刚不都还干劲满满么？”
　　“不瞒这位小哥，我们的确几乎就要找出也许可以对付疫症的办法。只是，想来想去，其中有两味药实在找不出可以替代之物啊。”
　　“哪两味？”

　　“其中就有一味是刚刚说的那个’青霉素’。书中介绍，它可以抑制敏感细菌所致的各种感染。但这’细菌’又是何物，我们也不清楚。几番讨论后的结果，现在，大概需要先找到一味药，可以控制或者杀死疫症作用在人体中的传播途径。然后，还需要一味药再次将人体所有机能重新激活。”

　　“你们，有人听说过’蓝焰’么？”
　　虽然功效上有些不同，但武玉栖从来都知道，蓝焰之所以无人能抗拒，就是因为它可以有效快速的控制人体中的神经及身体某些机能。既然能控制住人，不知对这疫症是不是也同样起作用。

　　虽不知她突然问这问题出于何种目的，想来肯定是和寻找替代物有关，但在场之人依然纷纷摇头。没有听过自然也就不能作为替代品备选考虑了，众人再次陷入沉寂。

　　忽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突然站起身，拍着头说道：“我听说过！听说那是一种强烈的麻痹神经的药物，非常可怕。据传，去年冬皇遇害时，就是此药在紧急时刻救了黄炎太子一命，所以老朽才多少做了些调查。但据说那药几乎没人见过，就算见过之人大概也一命呜呼了，所以想要深入研究，根本无从入手。”

　　“对，那老先生您觉得这药可以做为其中一味药的替代物吗？”
　　“倒是值得一试。小哥你这么说，难道是有’蓝焰’么？”

　　武玉栖摇摇头，“蓝焰我没有，即便有，大概也根本不够这一城人用的。”简简单单几句对话，让在场所有人的心就好似上天入地般揪着，正当众人纷纷低头再次陷入失望时，玉栖紧接着的一句话，又让他们眼中不可置信地瞬间放光。

　　“但我有制作蓝焰的原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