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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梅长苏鸣冤养居殿,萧景桓正位续东宫 ...

  •   三司会审兰园藏尸案以及私炮房案已有一月,因着这两个案件均指向当朝太子,朝臣们无一例外谨言慎行。誉王倒是乐得清闲,说是弄到了几幅古画,邀请言豫津、萧景睿以及梅长苏一同到府上赏玩。四人原本都在书房中赏画,突然有人说要面见誉王,誉王暂时离开了一会儿。言豫津随手翻看在誉王的案几上厚厚的一摞书册,细看了几眼,不禁感叹道:“虽说这两个案子都还没审完,可就冲这一摞书册,陛下也得把太子给废了!”
      梅长苏和萧景睿同样心生好奇,一同观看。梅长苏怎么也没想到,这厚厚的一摞书册,竟然是誉王多年来涉足政事的心得体会。其中一本,甚至详述了地方州府以及大梁官制存在的种种弊病,以及誉王自己所构想的变法之道,循序渐进,环环相扣。因着客人翻看主人私作不合礼数,三人赶紧将书册放回原位。但是这件事情,却在梅长苏心中激起了极大的波澜。他原本坚信,只有像景琰那样心志坚定、宁折不弯之人,才有可能整肃大梁的江山。可誉王这个在梅长苏眼中心思诡谲、趋利避害之人,竟然胸怀如此大志。梅长苏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誉王的魄力丝毫不输给当年的萧景禹,而他的政治手腕,明显更胜一筹。
      梅长苏的心,这一次是真的乱了。
      不久,三司会审有了结果。堂堂东宫太子,竟然以兰园秘闻为把柄,要挟前任户部尚书楼之敬为其开设私炮房牟私利,楼之敬与东宫分成,长达四年之久。而这些钱财,全部被东宫用来笼络朝臣,收买人心。此事一出,朝堂上下极为震动。梁帝也是怒不可遏,下旨废黜东宫,萧景宣贬为献王,迁至献州,永世不得入京。
      东宫被废,朝局不稳,可在这个时候,一向与大梁不睦的南楚,突然派出了一个求亲使团,为郡主宇文念求亲。梁帝虽然觉得奇怪,但也很高兴,命令誉王萧景桓代为接待求亲使团。同时,为了防止南楚借求亲之名耍什么花样,梁帝将霓凰郡主派回云南,镇守南境。
      “殿下今日奉命接待南楚求亲使团,可曾一睹郡主的芳容?”誉王奉命接待了南楚求亲使团,回到府中,般若立即问道。
      “般若!这睹不睹郡主芳容,本王早有妻小,又有何用?”
      “殿下难道没有发觉,这宇文念长得和我大梁一位出了名的两姓之子,有几分相似吗?”
      “诶你还别说,似乎是有几分神似。”
      “郡主宇文念的父王宇文霖,听闻曾与莅阳长公主有过一段风流韵事。莅阳长公主当年匆忙下嫁还只是低阶军职的谢玉谢候爷,传闻是因为她已经怀上了宇文霖的骨肉。”
      “莅阳姑姑的这件秘闻,本王小时候也曾听说过只言片语。般若,你今天怎么突然有闲心,跟本王聊起这些捕风捉影之事了?”
      “谢候爷曾经想要暗中杀掉莅阳长公主的那个孩子,可惜并未得手,反倒是杀死了卓家的孩子。而当年被派去的杀手,也被谢玉灭口。那个杀手的后代,名叫宫羽,是妙音阁的乐伎,前几日行刺谢玉失败,现在正在我红袖招内养伤。告知般若南楚王爷风流韵事的南楚商人,也是在我红袖招闲谈时无意中说漏了嘴。般若还发现,有一个菜贩子童路,既给妙音阁送菜,又给苏宅送菜。而巧得出奇的事,这个童路给别家送菜都是送完了就走,偏偏在这两家,常常进去半天也不出来。”
      “你是说,这些消息,都是梅长苏刻意想让本王知道的。但是又想让本王以为,是本王自己查出来的?”
      般若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梅长苏,果然是要动谢玉了!”
      “不知殿下,现在预备怎么办?”
      “按兵不动,等着梅长苏自己说出来。谢玉算准了他暗中相助太子,此番三司会审他又安全脱身,还想着无论将来谁登基,他这个持身中正的谢候爷,还能大权在握呢!从明面上看,本王确实没有动谢玉的理由。只好由他这个麒麟才子,来点醒本王了!”
      原本一切都准备就绪的梅长苏,却发现誉王迟迟没有动静。他怎么也不明白,难道以誉王的手段,竟然不知道谢玉是太子的爪牙吗?此时他突然想起,无论是誉王还是自己,都没有提过谢玉的事情。他们所合计的,只和扳倒太子有关。
      “看来,只能亲自去一趟誉王府了。”
      梅长苏见到誉王时,誉王正在悠闲自得地品茶:“苏先生,这是武夷山新进贡的春茶。极是新鲜,先生尝尝?”
      “殿下不会真的以为,太子被废,殿下将来就能坐稳江山了吧?”
      “论长幼,虽然三哥排在前头,可是父皇怎么可能选一个身体有残疾的人当太子。若论地位,本王七珠加冠,乃皇子中最高。若论政务,本王虽不如废太子常年辅政,但军争民务皆有涉足。敢问先生,父皇还会选何人入主东宫?”
      “苏某指的不是入主东宫,而是以后。殿下细想,以太子的能力,充其量就是以九品中正考核拉拢朝臣。这兰园如此隐晦的把柄,他是如何发现的,又怎么会想到以此来要挟朝中二品大员?”
      “先生的意思是,这太子还有其他的爪牙,是本王不知道的?”
      “殿下曾经巡视江左十四州,可惜当时苏某患病,不能亲自迎接殿下。但在我江左地界,发现那么一两个尾随殿下的人,苏某自问还是有这个本事的。”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暗中尾随本王?”誉王假意发怒,将茶杯一砸,幸好没碎。
      “天泉山庄。这天泉山庄涉足朝中,只有一个可能。一个共同的儿子,再加上后来的儿女联姻。”
      “先生是说,谢玉曾经暗中相助废太子?”誉王的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废太子生性仁柔,毫无主见,必然对谢候爷言听计从。而在当初,扶保太子,名正言顺。如果不是太子被废,谢候爷手中的大权,只怕要再加一等。而像谢候爷这样的人,难道日后会甘心为殿下尽心竭力吗?”
      “好个老谋深算的谢玉!自己暗中倒向废太子,明里居然让他的世子谢弼来献媚本王。幸好本王没将这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放在心上,要不然,岂不是正中谢玉的下怀?如此狼子野心之人,若是日后本王登基,必定是心腹大患!”誉王顺势显露出自己对谢玉的忌惮,顺水推舟。
      “殿下所言极是!这个谢玉连亲生儿子都能加以利用,将来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以为誉王已经下决心除掉谢玉,梅长苏不紧不慢,一边假意引导誉王,一边将自己扳倒谢玉的计划和盘托出。
      送走了梅长苏,誉王长叹一口气:“景睿啊景睿,亏你视他如兄如友!你可知道,这个人竟然要在你的生辰当天,捅你这么大一刀子!”然后,他立刻叫来灰鹞:“去给本王准备夜间行装,本王要连夜进宫面奏父皇!到时候行事一定要隐蔽,绝对不能让人发现!”
      “什么?梅长苏要动谢玉?”听闻此事,梁帝异常震怒。
      “儿臣也不知,上一次梅长苏说要协助儿臣扳倒太子,儿臣已经是大为震惊。若说他是要献媚于儿臣那也就罢了,可是这一次他竟然要动和儿臣素无瓜葛的一品军侯,儿臣更是费解。谢候爷乃朝廷肱骨,父皇亲封的护国柱石。这个梅长苏竟然如此大胆,恳请父皇让儿臣替大梁除去这个乱臣贼子!”
      “梅长苏要动谢玉,也不能无缘无故地动吧?他一定是抓到了谢玉什么把柄了!景桓,梅长苏可有跟你提过,他想要如何除掉谢玉?”
      “请父皇恕罪,儿臣既然是父皇授意前去一探梅长苏入京的目的,不得已在梅长苏面前顺水推舟。这梅长苏为儿臣拟定的计划,实在是骇人听闻,其间竟然还……恐怕会辱及莅阳姑姑的名声。”
      “事已至此,还担心什么?给朕如实详奏!”
      听完誉王的叙述,梁帝勃然大怒:“谢玉!枉朕将自己的亲妹妹下嫁给你!就算景睿……你还借此勾结卓鼎风,干下那么多乌七八糟的勾当,简直视朕如无物!”
      “父皇,就算谢候爷真的曾经做过这些事情。可梅长苏一介布衣,为何与谢候爷有如此深仇大恨?”
      梁帝还来不及回答,高湛突然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启禀陛下,悬镜司首尊夏江突然进宫,说是一路上废了四匹马,从江左赶回,有紧急要事面见皇上。”
      一听到江左二字,梁帝立刻坐不住了:“让他进来!”
      “儿臣这就回避。”誉王正想离开,谁知梁帝大喝一声:“留下!梅长苏为什么要和谢玉过不去,马上就能见分晓了!”
      夏江风尘仆仆地来到了梁帝面前,刚要行礼,梁帝直喊免礼,只让他快快奏报。
      “启禀陛下,微臣此次前去江左,发现江左盟总舵防卫异常严密,几乎无机可乘。可到底是陛下洪福齐天,到了正月初二那晚,微臣终于发现江左盟总舵的巡防漏洞,得以在每夜子时到丑时之间,能够潜入梅长苏的书房。无奈他藏书甚多,微臣一连……”
      “行了行了,捡最紧要的说!”
      夏江从袖中掏出两本书来:“微臣在临行前,曾恳请陛下将晋阳公主小字告知微臣,以备不时之需。果然不出陛下所料,这梅长苏不仅避讳逆犯林燮的‘燮’字,同时也避讳这个与晋阳公主小字重名的地名。再加上先前微臣所查实的一切,微臣敢断定,梅长苏就是逆犯林殊!”
      “你听听!景桓还正好连夜赶来告诉朕,这个梅长苏无缘无故,竟然要暗害谢玉!再加上这一条,铁证如山!高湛,你派几个人,明天将景琰、蒙挚、谢玉、梅长苏分别请进宫来,但是绝对不能让他们在见到朕之前见到彼此!景桓,夏卿,你们现在这行宫之中歇息,明日随朕,公审这个赤焰逆犯!”
      “父皇,此事与七弟,还有蒙大统领何干系?”誉王不禁问道。
      “蒙挚曾是赤焰旧部,景琰曾经和逆犯林殊亲如兄弟。再加上这梅长苏入京以来,此二人举止颇有异常之处。这梅长苏能如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焉知和此二人有无关系?只可惜霓凰让朕派回云南去了,等她回京,朕再审她!”
      誉王和夏江被引去了让他们休息的宫室,却都没有发现,梁帝将一份密旨,交给了高湛,让他交给御林军校尉。
      第二天一早,梅长苏就被请入了宫中。
      在进宫的路上,梅长苏想遍了所有请他入宫的理由,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一进殿门,他那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仇人——谢玉,竟然就跪在大殿中央!
      “谢卿,就是这个苏哲,说你当年暗派杀手,想要杀死莅阳的第一个孩子。又说你勾结卓鼎风,杀了数不清的人,甚至还在除夕之夜暗杀内监。还说你曾经暗自辅佐废太子,借着巡防营的便利发现兰园,还以此要挟前任户部尚书楼之敬开设私炮房。现在他人就在这里,朕准许你和他当面对质。”
      梅长苏立即反应过来,笑了笑说:“苏某一介布衣,怎会与谢候爷有如此深仇大恨?陛下细想,将这一切揭露出来,最大的受益人该是何人?”
      梁帝冷笑一声:“苏先生是说景桓?苏先生以为,朕是会信你,还是相信朕的亲生儿子?景桓!”
      只听得吱呀一声,梁帝身后的另一道殿门大开,誉王和夏江一同走入大殿。
      “苏哲!朕现在告诉你,景桓,是朕派去假意招揽你的。你来到这金陵城中搅弄风云,搞出一个兰园藏尸案,做掉了一个户部尚书楼之敬。牵扯出一个私炮房,让朕废掉了太子!现在又要拿朕的一品军侯做文章,朕当初还真是小瞧了你!”
      谢玉立即拜倒:“陛下明鉴!此人居心叵测,微臣是冤枉的!苏哲,你受小子之邀到寒舍小住,不知谢某究竟何处亏待了你,你竟然要如此血口喷人?”
      夏江接道:“谢候爷!要说这大梁境内,你唯一的仇家,恐怕只有当年的赤焰逆犯了吧?苏哲,你曾经身中火寒之毒,纵使削皮挫骨解了毒,只是这避父母名讳之举,恐怕一辈子都丢不掉吧?老夫说得有理吗?林殊?”
      “什么???”只听得两声惊叫,左右殿门皆被撞开,靖王和蒙挚分别冲了进来。可是他们才刚冲入正殿,四面八方突然涌进来上百名御林军,身上铠甲竟然都有倒刺。纵是蒙挚这般好身手,也不敢硬闯。二人只好隔着这群御林军的人墙对着梅长苏大喊:“你是林殊???”
      梅长苏见此二人,当即把心一横:“陛下!我就是林殊,我来这金陵城中搅弄风云,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与他们二人毫无关系!陛下想要林殊的性命,只管取了便是!只是我林殊临死前,有几句话不得不说!”
      梁帝哂笑道:“行,朕倒要听听,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林殊道:“景运二十六年,陛下还是皇子,遭人陷害。是陛下当时的伴读林燮,拼死找回证据,这才救下了陛下一条性命!景运二十九年,五王之乱□□,当时林帅仅靠着三千巡防营的兵力平压次乱,力保陛下登基!开文十年,西晋失守金陵围城,又是林帅,自北境千里勤王,率领五千兵马星夜赶回,这才解了金陵的燃眉之急!无论是为臣,还是为友,林帅从未负过陛下!陛下可知,在我赤焰军被绞杀之前,我们与大渝皇家禁卫军进行了一场血战!梅岭大雪茫茫,父帅冒死行火油毡之计立克敌军,击败了大渝引以为傲皇家禁卫军,这才保住了我大梁北境十三年的安宁!彪悍的大渝军都未能将我们打败,可是谢玉!不宣旨,甚至没有一句话,将我七万赤焰军就地绞杀!是父帅将我扔进雪窝之中,我才得以苟活!父帅既死,冒用父帅金印,伪造与祁王兄长的往来书信,又有何难?祁王兄长当年只愿朝堂清明,百姓安乐,可是这一切在陛下心中,却是他觊觎皇位!林殊今日纵使身死,也要为祁王兄长鸣冤!为父帅鸣冤!为死在梅岭的七万赤焰忠魂鸣冤!”
      谢玉立刻辩道:“空口无凭!本侯忠君报国,若非万不得已,怎会自损北境防军?分明是逆犯萧景禹和逆犯林燮,穷途末路,欲做困兽之斗,本侯这才不得已挥泪斩马谡!在剿灭赤焰叛军后,大渝军已然压境,若非本侯率领一众将士拼死杀敌,还能由得你这个逆犯在这里说嘴?”
      夏江也附和道:“赤焰左前锋聂锋将军的求救信,可是他的妻子夏冬亲自核实过的!此事怎能作假?”
      梅长苏愤然道:“谢玉!你不仅冤杀我七万赤焰军,还冒领军功,把击败大渝皇家禁卫军的功劳都算到自己头上!这世上何等卑鄙之语,都形容不尽你这无耻小人!”
      此时,被御林军挡在一旁的萧景琰早已泪流满面。但是他突然擦干了眼泪,朗声道:“本王有一样东西,想给谢候爷和林殊一观,请父皇允许,儿臣借刀一用。”
      梁帝刚要呵斥,萧景琰再度开口:“众多御林军在此,儿臣的武功如何,父皇最是清楚。”
      见梁帝点了点头,萧景琰走到大殿中央,刀锋一摆,虎虎生风。刀光剑影之间,不是大梁的秀丽山河,而是透着一股源自西北的彪悍质朴。
      待萧景琰停下来,谢玉仍然不知所以,而梅长苏早已浑身颤抖,大滴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
      萧景琰道:“看来谢候爷是真的不认得了!小殊,你来告诉父皇,这是什么?”
      梅长苏气喘了半天,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你……你怎么会……会大渝皇家禁卫军的独门刀法?”
      萧景琰的刀立刻被御林军收回,他向梁帝拱手道:“启禀父皇,北境军前山营主将戚烨,年少时曾只身前往大渝学习失传的大渝皇家禁卫军独门刀法。儿臣方才所使的刀法,就是戚烨将军所授。如若父皇想要验明真假,只需要将戚烨将军召进京来,一问便知。”
      梁帝拍案而起:“御林军——给朕杀了谢玉夏江这两个叛逆!”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谢玉突然夺过御林军手中的剑,向着梁帝惨然一笑:“不劳陛下费心,谢某自行赴死。只求陛下,不要株连。还有,不要让他们知道真相!”说罢引剑一割,血溅七尺。
      夏江原本还想喊冤,然而上百名御林军夹而攻之,纵使武功再高,也难逃一死。
      眼看着谢玉和夏江被就地诛杀,梅长苏突然瘫倒在地——唯一的证据,就这么消失了。
      萧景琰也立即跪倒:“父皇!既然当年赤焰之案有冤,恳请父皇,下旨重审赤焰一案!”
      梁帝突然斜起眼睛:“重审?赤焰之案,有罪之人不过夏江谢玉。现在此二人皆已伏法,朕再寻个由头免了当年那些人的罪籍,不就皆大欢喜了吗?何况此案年代久远,人证物证都已不在,如何重审?”
      上百名御林军,剑锋直指梅长苏。
      萧景琰和蒙挚立即拦在梅长苏跟前,要以性命相护。
      萧景桓知道,此时他若再不开口,大家都下不来台了:“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只见萧景桓缓步走到梅长苏面前,语气平和,但字字有力:“林殊,刚才景琰所演大渝皇家禁卫军独门刀法,证明了谢玉根本没有和大渝皇家禁卫军交过手,于是便证明了你所言非虚。可是本王想问你,为何当年不派人入大渝境内,找到证据,证明和大渝皇家禁卫军交手的是你赤焰军,而不是他谢玉呢?不要说没有可能,昨夜本王听夏江说过,他已查明琅琊阁和你江左盟关系密切,你的火寒毒还是琅琊阁老阁主化解的。以琅琊阁当年的实力,不能去大渝为你寻找证据吗?再者说,现在是什么年头了?元祐十二年!赤焰之案已经过去整整十二年有余了!你为何要等到今日才鸣冤?本王猜你会说,你为解火寒之毒,削皮挫骨,足足卧床一年之久。可是那也不过是过了一年而已。你既然要鸣冤,为何不在元祐元年,或者元祐二年鸣冤呢?十二年了,你苦心孤诣建立起江左盟这个大梁第一大帮,究竟为了什么?你既然能发现兰园这般隐秘之事,恐怕你手里,还不止楼之敬一个官员的把柄吧?连景睿身世这样的秘闻都能被你查明,你找到其他证明赤焰一案有冤的证据就有那么难吗?看看你来到金陵城中的所作所为,一个二品大员还有十几个官员,因为兰园藏尸案下马。前任太子,因为私炮房一案被废。一个一品军侯,一个悬镜司首尊,就在这大殿上被就地诛杀!你究竟是要来鸣冤,还有别有所图?”
      梅长苏挣扎着站了起来:“赤焰一案,是大是大非!七万忠魂未得昭雪,祁王兄长满门被灭,岂能不了了之?”
      “好一个大是大非!何为大是大非?人命关天算不算大是大非?既然要算人命的帐,咱们今天就来算算清楚!你的父帅手里,三万被灭族的滑族人的性命是不是性命?当年五王之乱,被就地绞杀的五万叛军的性命是不是性命?还有被你们赤焰军击败的十万大渝皇家禁卫军的性命是不是性命?就算这些人要么非我族类,要么是乱臣贼子,可是他们都是人生父母养,都是有妻有小的活生生的人!这世上何来绝对的大是大非?本王巡视江左,还曾听闻,有一得道高僧,当年因母亲去世,三天三夜水米不进,突然悟道遁入空门。可是他舍下的,却是他的妻子和尚未成人的儿子。就算这位高僧弘扬佛法普度众生,但他却永远对不住他的发妻幼子。此事就发生在江左地界,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见梅长苏不说话,萧景桓顿了顿,继续道:“当年祁王兄和林帅所愿,乃是我大梁富国强兵。可是一旦翻了这赤焰旧案,就真的能富国强兵吗?大梁子民会怎么想?他们是会感念父皇为其昭雪的圣明,还是暗中议论为何此案会被积压十二年之久?刚刚整饬完成的十二万北境军又会怎么想,是感叹忠魂终于昭雪,还是暗中害怕哪一天赤焰军的事情要发生在他们自己头上?我大梁四周的虎狼之国又会怎么想,三十七年前那场恶战的名头已经足够子虚乌有,要是一翻赤焰旧案,他们会不会打着什么‘替天行道’的旗号共犯我大梁?逝者已逝,存活之人应该忘却伤痛,而不是徘徊于旧日的执念当中难以自拔!你林殊担心的,一为祠堂,二为罪籍,只要父皇大赦天下,二者皆不用担心。”
      “景桓,你让朕,寻什么由头大赦天下,嗯?”
      萧景桓立刻转身道:“明年便是父皇的六十大寿,六十花甲古来稀,自然应该普天同庆!另外本王还想提醒林殊一句,就算能够重建宗祠,若是后继无人,香火何为?”
      萧景琰方才听萧景桓慷慨陈词,只觉得心乱如麻,以听到他这句话,立刻扶住林殊,低声道:“小殊,当年这桩案子其实,并不只是谢玉和夏江的错。无论怎样,我要你好好活着!”
      梅长苏听到这话,直接晕倒在萧景琰怀里。萧景琰立刻朗声道:“苏先生受了些惊吓,现扶先生回去休息!”
      梁帝道:“宁国侯谢玉,悬镜司首尊夏江暴卒。传朕旨意,务必好好抚慰其家人。二人皆以一品侯之礼下葬!”
      萧景琰同蒙挚一道将梅长苏送回了苏宅,梅长苏仍旧昏迷不醒,随行而来的晏大夫立即给他针灸。萧景琰只是在外间坐着,一言不发。
      蒙挚急得在房间踱来踱去:“景琰!那当年林帅,还有祁王,难道就这么算了?”
      萧景琰的面上,说不出是喜是悲:“十二年了!确实如誉王兄所言,早已经不是翻案这么简单了,何况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了。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小殊他,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蒙挚愣了:“我仿佛听见夏江还有誉王说什么小殊中了火寒之毒,要削皮挫骨才能解毒……”
      萧景琰摇了摇头:“我指的不是这个!”
      林殊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萧景琰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承认,林殊变了!为什么他要鼓动自己夺嫡?因为在众皇子中,只有自己一定会帮助他翻赤焰旧案。为什么他一定要自己拿下太子之位?因为以他父皇的性格,除非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否则绝不会甘愿认错,只有以太子的身份和地位,才有可能鼓动群臣。为什么他要苦心孤诣十二年,建立江左盟,搜集官员把柄?因为他要的不仅仅是雪冤,他还要谢玉夏江血债血偿。更有甚者,如果在十二年前,他的父皇年富力强,怎会轻易就范?而现在的梁帝,年迈体衰,若实在做不到在他有生之年翻案,至少还能做到子翻父案。
      蒙挚似乎还是没有明白过来:“景琰,誉王殿下不是也说,可以到大渝……”
      “蒙大统领,换做是你,你会为当年击败过你的死敌作证吗?谢玉辨认不出大渝皇家禁卫军失传的刀法,只能证明他曾冒领军功。当年赤焰冤案,所有证据都是无从推翻的铁证,唯有夏江谢玉自己认罪,才有翻案的可能。我实在是没有想到,父皇当真如此绝决,将他们当场诛杀。而方才誉王兄所说现在翻案的后果,也并无道理。景琰自问无愧于任何人,但是今生今世,只能对不住祁王兄、林帅,还有那梅岭的七万忠魂了!”
      二人一直在外间守到天黑,梅长苏还是没有醒。反倒是誉王来了:“我就知道你们一定在这儿!”
      “皇兄,你怎么来了?”
      “谢玉自刎前请求父皇不要让谢卓两家人知道真相,本王先替父皇去了一趟驿馆,又去了一趟宁国侯府,总算是没有让事情闹得更大。我来这里,是要和你们商议后续的事情。”
      “皇兄,宁国侯府还有卓鼎风一家,真的相信谢玉是暴卒?”
      “我只告诉他们,谢玉为了保护一个秘密而死,让世子承袭爵位以后照顾好长公主,天泉山庄以后专心江湖事,卓青遥好好照顾妻子,旁的就没有再说了。父皇已经下令封锁消息,他们不会知道更多的。”
      “那景睿呢?”蒙挚清楚梅长苏的全部计划,忍不住问道。
      “蒙大统领,你或许早就知道梅长苏就是林殊,不过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了。等到南楚郡主和六弟完婚,陛下会封景睿一个爵位,让他随使臣出使南楚,顺便见见宇文霖。不过,全程都有使臣随从跟着,绝对不会让南楚人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现在有霓凰郡主镇守南境,南楚不敢胡作非为。”
      “那就好!那就好!”蒙挚长吁一口气。
      “景琰,蒙大统领,你们不责怪我假意拉拢林殊?”誉王问道。
      萧景琰似乎是苦笑了一下:“那时皇兄又不知道梅长苏的身份,何况我那时比皇兄还要……”想起自己对于梅长苏的态度,萧景琰心中宛如打翻了五味瓶。
      蒙挚摇了摇头:“殿下受陛下所托,我这个做臣子的,有何话可说?”
      “现在父皇的意思,是要梅长苏断绝和江左盟的来往,并且保证永远不再提赤焰一案。他会被暂时软禁在金陵,直到江左盟的势力被拔除为止。”
      “拔除江左盟,哪有那么容易?”蒙挚笑道。
      “夏江虽死,但早已查到了不少江左盟的眼线,悬镜司三大掌镜使,可都不是摆设。江左盟内大多数人都有案子在身,如果大赦天下的,再加上可以入朝为官,你们觉得他们会怎么想?北境军虽然已经整饬一新,但近年来东海国政衰朽,父皇有意对东海用兵。为了给平东军招纳贤才,兵部的武试,会在今年九月再加一场。”
      萧景琰突然想到了什么:“父皇拿什么理由大赦天下?不是明年才过六十寿整吗?”
      萧景桓知道答案,但是这个答案,他本人的确不好直接说出口来——
      元祐十二年四月十九,誉王萧景桓被册立为东宫太子。储君新立,梁帝大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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