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细软》四月松露

10、惊梦

　　让偶然变成必然。
　　暗恋一个人的时候，连自己也不会相信原来自己会做出那些曾经嗤之以鼻的关于喜欢的蠢事。初中毕业和闺蜜一起看的《初恋那件小事》《恋空》，影片里少女的心事原来是一样的那样的温柔。去他常去的地方，装成偶遇。在超市买饮料，会突然想起他常喝的那一种。收集着只言片语，把一个画面在脑海里重复千遍，把镜头拉慢，拉慢，无限绵延到梦里。
　　每个少女时期的心事。
　　重庆的五月，操场旁的黄桷树完成了春天华丽的凋零，光影旋转的艳阳里，透明的青涩新绿把所有心事都发酵。
　　“似这般姹紫嫣红，都赋予断壁残垣。”再美好的景色，没有人分享，也只是衬托着孤独罢。正在电影院里坐着的千朴闷闷的吃着爆米花，今天的状态依旧是在梦游。

　　一天前。
　　放学后的教室里。
　　千朴在放学后等轻恩的空隙偷偷刷着微博，恰好身旁的仓菱也没有走。
　　“还不走啊？”千朴问道。
　　“等人，你还不是。”仓菱也拿出手机，对着大屏幕捋了捋刘海。
　　“诶诶，你们两不知道不能带手机进教室啊，那么嚣张。”不知道邢子星从哪里冒出来，坐在千朴后座吊儿郎当的说到。
　　“切。”两个女孩只是甩了多管闲事的班长一个白眼。
　　“身为班长，管理同学遵守纪律是我的职责，配合一下好吗。”邢子星装作一本正经的说到，“虽然我也带了手机。”
　　“你带手机有什么用啊，有人给你打电话吗，好笑。”仓菱收起镜子功能的手机，淡淡的说到，转过身望了望子星和他桌子上的《优化设计》，“真是努力啊。”眼里带笑的不经意吐了吐舌头。
　　“哎呀是是是，谁能跟你这种大学霸比啊。”子星一脸尖酸的坦然。
　　“哦！你晓得就好。”仓菱扬了扬嘴角，眼睛里却不带一丝笑意。
　　“……啊，仓菱，《同桌的你》上映了，一起去看吧！”被忽视掉的千朴突然兴致勃勃的插上一句话。
　　“啊，我已经有约了诶。”仓菱望着千朴，表露着抱歉的神色。
　　“哎，又是跟哪个帅哥诶。千朴看吧，这啊，就叫有异性没人性。”邢子星一个劲的朝千朴使眼色。
　　“…….”千朴望着子星，一脸的无语。
　　“专业挑拨离间啊你是，傻逼。”仓菱又一次白了子星一眼。邢子星却哈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下午放学的时候，邢子星叫住千朴。
　　“好歹我俩也做过一个星期的同桌，明天放假一起去看电影吧，我票都买好了，不去可惜了。”男生露出难色。
　　“哟哟哟，肯定是约女生约失败了吧，我就知道。”
　　“不是啦，我可是认真请你的，上次你被老师骂这么惨我也觉得过意不去。”
　　“你还过意不去呀，别装了好吧。”
　　“哎你知道就行了嘛。”邢子星笑笑，“去不去？”眼神直视着千朴。
　　“好啊，明天多久。”千朴瞪一眼子星。
　　“明天下午四点，UME门口。”邢子星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收好书包，“我有事先走啦，拜拜。”男生就这样突然消失了。

　　星期五的蓝天白云映衬着每一个学生期待回家的心情，在这个大部分人住校的中学，这个下午注定是让每一个人欢呼雀跃的，大家都三三两两的结伴坐车或者约着出去大玩一通，而千朴，身边的朋友都各自回家或是参加了班上的活动，然而去千朴亦不愿回家。习惯留在教室和稀疏的同学们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搭着话，同一个同样落单的伙伴去外面吃饭，买零食回教室吃，写写作业，听听歌，天色便在黄昏中瞬间黯淡下来。

　　教室里的白炽灯过于明亮，有时候就会有一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感觉，千朴端起奶茶准备出去逛逛，校园里在夜幕降临前的些微黛色里，黄桷树树间的路灯已然点亮，在这个黄昏和夜晚的分界线，仿佛并没有发光似的。这条微微蜿蜒的过道上零星的缀着凋零的树叶，多余的都被扫到树根下面堆积起来，路的一旁是向阳而生的黄桷树，偌大的树冠，遮掩着紧挨着的操场跑道旁的台阶和篮球场。这边是矮下去的操场，在高楼林立的市区里像是空旷的小峡谷，另一边却又兀自高出一截，连接着几栋老的居民楼，经常可以看到光着膀子下棋或是聊天的重庆老大爷，坐在楼前的石桌石凳上，在黄桷树的荫蔽下大声谈论着国家政事，学生们在一旁的木椅上说着悄悄话，遥远的晚风乘着树叶一同飘落。
　　路的尽头是斜斜的车道门和大树掩映下窄小的学校后门，拐个弯下个小坡又到了吃面的食堂和男生寝室，在爬坡上坎的山城重庆，这所修建在市区中心的学校固然是小的，尽管无数的学生都吐槽她的小和严厉，他们却依然爱着她的岁月和故事。

　　星期五的学校傍晚显得有些冷清，浩浩荡荡回家的人群都散地差不多了，操场上偶尔看到一对情侣或是散步的女生，从后门迎面回来的大多是吃完饭回来的留校生，在这个高二末的仲春，他们的脚步是向着路尽头小花园后的教室的，走得那样匆匆和坚定。
　　如诗的暮色，所有的心情在黑暗的庇护下悄然膨胀。

　　千朴在树下的低矮的石栏上坐下，望着台阶下那个一个人打篮球的少年，没有带着眼镜的李暄。
　　意料之外却不带一丝惊讶的出现，也许正是因了这柔和的黄昏夜幕吧。
　　少年的书包挂在不远处的栏杆上，他打球的样子镇定而随意，仿佛宣泄着什么似的砸着篮筐，宽松的白色体恤黑色袖子，浅色牛仔裤卷到脚踝，稍稍蓬松的头发，露出的眉眼，发丝弯到眉心，完美的侧颜，微启着嘴唇。
　　千朴索性越过石栏跳下台阶，咚的一声响，不过李暄闻声投来的目光，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李暄面前，少年望着千朴，来不及去收回落入篮筐后弹回的球。
　　还蹦跳着的篮球，他的目光。
　　“同学，我想认识你。”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没有任何激动的情绪，夜风把眼角眉梢的犹豫都吹得渺若风尘。千朴站定在球场边，眯起眼随性的说到。
　　突然停下来的少年，望着球场边上的少女，陌生的时空轨道在刹那的重合。
　　电影里说，人的感情冲动只有7秒，过了这一秒，也许一切都会截然不同。所以千朴倚靠着夜色为酒，竟然面色平静的朝自己喜欢的人走去，无数在心里重复着的，我可不可以认识你这句烂熟于心而不敢说出口的话，这句在草稿本上练习着千百次快要戳穿纸背的话如今却由一个犹豫的问句变成了一句我想认识你。
　　我想认识你。
　　不带一丝询问的语气，坚定到连自己也被吓一跳。主观的情感喷薄而出。
　　少年走到她面前。
　　“千朴？”皱一下眉头。
　　“……”
　　“你刚才说什么？”
　　“……”
　　千朴直视着这双逼人的眼睛，这双明显带着疑问的眼睛。
　　所有意料之中的紧张又如期而至。

　　然而此刻的电影院突然亮起散场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