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和瘸子》谢清一

24、第二十三

　　梁宇还要再说，见她顽固的又自己跑回了原点，心知习惯的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垂手略过自己衣角，顿了片刻道，“胖子。我是说。有的事，不是应该就是你来承担。再说了，男人嘛。就算再弱也是男人。”他见胖子愣神，垂手拍了拍腿，“就算……”
　　垂手所及，哪里有能触及之处，他这一下打得本来就收到了底还瘪塌在屁股上的裤腿晃荡了两下，又怪异的皱着，这才回神接道，“就算少条腿。也没什么变的。”
　　他这一下，倒有点欲盖弥彰，新年里，扫兴的很。
　　胖子的粗线条终于有了优势，闷在他的身前喃喃道，“我没有说不是呀。没有。那个……”
　　胖子动了动，手不安分的从还住的腰滑了下去，缘到了他的手背，越过覆了下去，是松弛到有些下垂的皮肉，她下意识的按了，便触及不久之前挫伤之处，梁宇微微闪了闪，“撞到了。没消肿。”
　　胖子怏怏又越过那处，已然到了尽头，她的手轻易就将他的伤处掌握。他很紧张，呼吸急促，她手中的皮肉就像皮鼓一样随着他的呼吸颤动着，欢快极了。
　　年节当真是该欢快的，胖子想，她不舍得松手，搂了许久才回过了神，“什么时候的事？”
　　“好几天了。快好了。”梁宇自觉谎言也难圆了，“碰到才想起来。”
　　胖子不追问了，抽出拐递给他，“我收碗。”
　　“嗯。”梁宇舒了一口气，跟了过去。胖子很麻利，碗已经摞了起来，扭头笑道，“终于有人压榨了吧？”
　　“嗯。”梁宇承了情，新年过了几天，多了这么个人才有了家的味道。不禁笑了，“一回来就压迫你。”
　　“知道就好。”
　　胖子擦了他一鼻子水，“新年啦！瘸子，去年一年你过得不顺，我回家给你算过命了，那是你的一劫，过来了就都好了。大师还给了个平安符。过会你挂起来。”
　　“好。”
　　“我信这些是不是太迷信了？”
　　“宁可信其有。”梁宇揉着她的脸笑道，“我有时候也会往这上面想。”
　　胖子心满意足的找地方挂请来的符，瞥见床头柜上半板止疼片，顺手拨进了抽屉，开了空调，“你房间空调怎么关了。挺冷的。”
　　“哦。对。我忘了。”梁宇道，“你那边的被褥我没去替你晒。我去换套床单，你先将就一晚。”
　　“那你自己睡哪儿？”
　　“书房也能睡。”
　　“那多不舒服。别换了。我回去。”
　　“别。”
　　“哎呀。要不一起凑合一夜好啦。反正你也不会乱动。”
　　“我为什么不……”梁宇被她一句呛得哭笑不得，辩解也不是不辩解也不是，见她兴致勃勃的翻着行李，便不再多言，回去抱了一床干净被子铺了，愣了一会。
　　胖子进来了，“哎呀。我不是说别的。我是觉得你都意识到这个了，肯定不会乱来。我看人还是蛮准的。”
　　“嗯。”
　　“生气啦？”
　　“不。在想怎么回你。”
　　“不回了不就是了。”胖子笑嘻嘻的看着他，看了一会儿，捉着他的手笑道，“本来就是这样。做贼的才不会告诉别人自己是贼呢！”
　　梁宇看着她，他的掌心，茧子微微泛着黄，胖子有一下没一下抠着他的心里发痒。好些事都开始习惯了，胖子的存在，睡梦中似有似无难以挥去的痛楚，那些横亘入生命之中的替代品。
　　他的选择。
　　都开始变成了习惯。
　　虽说这样。
　　胖子还是在有些愧疚下霸占了他大半张床，“啊！我想还是算了。你都没地方躺了。”
　　“还好我不怎么占地方。”梁宇把拐靠在了墙上，斜着躺在了胖子的左边，“看。刚好。”
　　胖子看了看道，“我觉得咱俩这玩笑不怎么好笑。”
　　“是啊。挺冷的。”梁宇笑道，“换个。”
　　胖子摇了摇头，“就是觉得不怎么好笑。我知道你说惯了，这也没什么。你生过病，一点也不好笑。”
　　梁宇目光动了动，“我知道。胖子。我知道你的心意。”他退后少许，侧身笑道，“就是随口一提，别那么在意。”
　　“没有在意！”胖子也不知是怎么，直觉心中千言万语想对着他辩白，最后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瞪着他卡了壳，“我不在意你这样。”
　　“我知道。”梁宇把她的话语按下了，“过年累不累？”
　　“噢。还好。”她没料到后文是这样的开始，梁宇把她有些不知所措抓在了一起的手分开了，十指交握着，左右看了看，“家里是不是比这里冷？”
　　“你怎么知道？”
　　“手背好像冻了。”
　　“差一点。可能要长冻疮。”
　　“回来要小心。”
　　胖子又迷迷糊糊应了声，空调温度一高，冻过的地方开始痒了，又像是被梁宇撩着心里麻酥酥的痒着，前面的事就忘了。她哪里是多么聪明的人，好听的话听两句就熏熏然了，好哄的很。
　　胖子并不喜欢在陌生的床上睡觉，尤其是在这样突兀的时候，但心中似乎又笃定了自己的判断。躺下去的时候，心中也不忐忑了，像她所期待过的那样，温暖的房间里，在喜欢的人身边，说着琐碎的话题，昏昏欲睡。
　　昏昏欲睡。
　　然后就在不断提醒着自己不要真的睡着的意念之中睡过去了。
　　她似乎能嗅到，身畔有一丁点陌生了的体味。
　　梁宇动静不大，慢慢地翻身，换了姿势，和坐着时一样不安分，如坐针毡。
　　不只是他，怕是其他，在同等的状况下都会这样。哪有人能抵挡的住内心的欲望。
　　胖子这是高估他了。
　　倒也不只是这样。关了空调，房间里让人昏昏然的温度也降了下来。他清醒着，胖子睡得心满意足。某些更切实际的感受将他难以遏制的旖旎之心捆回了现实，挫伤的地方联合着陈旧的骨伤一同喝着倒彩，他尚能招架得住，却没了再多的心思。
　　他将胖子的被角掖好了，顺手去摸自己丢在床头柜上的药。
　　药不见了，大概是胖子放进了抽屉。他又老老实实躺了回去，试图用掌心的炙热将埋在斑驳的皮肉之下的痛楚熨帖下去，却不曾再遂了他的愿，连日来阴冷的天气终于将它的威力堆积在一处给了他一记猛拳，他慢慢的熨了过去，松软的皮肉被衣物阻隔，挤在了指缝当中，本该安分下来。却不知怎么因为指尖的挑弄，更加欢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