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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愿你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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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你幸福】
自那日起,我又喝了许多酒,倒也没有酩酊大醉。只是,心中觉得好笑,爹爹身受重伤,竟是在闭关中为我寻了个夫婿。但谁说不能呢?帝君渺玄一样闭关养伤,竟是在闭关中,写了一纸休书,说要休了当年在神殿风光迎娶的帝后。
我当然知道他为何要休,这帝后他是被迫娶的,所以心不甘情不愿。原想着眼不见为净,也就忍了,但是鬼姬的话,却让他明白,这帝后不仅当年以死相逼嫁给了他,婚后过得不甚如意,竟是还要加害于人。或许他觉得,这样心肠狠毒的女人,根本不配。
只是,这事震动了六界。帝君休帝后,在神殿,却还是头一遭。
数日后,花芷来通知我,御狐大神已派人将王世子接了来。我见着王世子的时候,他正站在湖边赏着满池的荷花。
他身形又削瘦了不少,背对着我而立,弱柳扶风一般,似是快要一吹便倒了。
“王世子。”我有些心疼他,他身子病弱,这样舟车劳顿赶来,想必受了不少苦。
他转回身,面容苍白,却眉眼含笑:“灵珠,真的是你。”
走近,蹲下身,将我的手捉起,放在掌心里,双眸一亮,笑道:“我终于要娶你为妻了。”面色微微红了红,“本来我能早几日赶来见你的。只是那日,我听到这一消息,心情太过激动,不小心昏了过去,竟是昏睡了一天一夜。”
我是知道他这个病弱的身子的,一惊一乍的。第一次见我时,竟是整整昏过去三日,害得王宫里找了道士来作法。
“你不嫌弃我如今的样子?不怕别人笑你娶了个童养媳?”我问。
“怎么会嫌弃,只要是你,不管是什么样子,我都非常欢喜。而且,我听花芷姑娘说,你只是折损修为,这才变了模样,有朝一日,一定能恢复的。”
我想了想:“或许是吧。”
“现在好了,我终于能够娶你为妻了。”他紧紧地瞧着我,似是怎么也看不够,“只怪我太过贪心,原先以为只要能够陪伴你左右便好,所以才化作大黄,央求咏玉神女送给你,让你带在身边,这样我便能日日夜夜陪伴你了。可是,当我瞧见神尊大人待你不好之时,我便起了贪念。想要自己能保护你,爱你,娶你为妻。我便求了月老,携了五朵桃花跳入轮回境,月老说,若是我能在五朵桃花衰败前,娶你为妻,便能一切如常。否则,我便要堕入永世轮回。”
我心中一震:“你不是说……只要在五朵桃花衰败前,返回神殿吗?”
他笑了笑:“那是因为我不想逼你嫁给我,可现在不一样了,你即将是我的妻子。”
“现在还剩几朵桃花?”我问。
他掏出胸口藏着的桃花,五个枝丫上,只剩一朵桃花迎风而立。
我忽然笑了。
我们一个必须要嫁,一个必须要娶,当真是一对苦命鸳鸯,般配之至。
入夜,我一个人坐在屋顶上喝闷酒。邀月饮酒,对饮成三人。明日便是我与王世子的大婚之日。爹爹身受重伤,闭关休养,想必是没法来参加婚礼了。师父他身在修罗界,以十日凌空之计,让六界大破修罗之兵,想必正趁着修罗界对穆印猖狂兵败不满之时,联合温衍将军一同起兵夺.权吧。也不知他顺利夺回江山,继承帝位了没有。
我掏出那白玉纹章,对着月色照了照。下次再见师父也不知是何时了,但定要把这贵重的白玉纹章还给他才是。
月色下,那白玉纹章隐隐变了色。迎着月色,在屋顶上映下一些若隐若现的字迹。难道,这白玉纹章另有蹊跷?
我捏着白玉纹章,在月色下左照照、右照照,终于寻到了一个角度,在屋顶上映下一行行小字。
“古时之时,神魔本一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但凡入魔之神,以一敌百,无有能及者。为抗击之,淬炼了除魔剑,奈何效果平平。后有神灵以人为体,以蛇仙为引,交杂众物,终于练就修罗之体,以欲抗击神魔。奈何修罗骁勇、以一敌百、寿限极长,六界皆畏惧之。待修罗逐渐扩张,六界人人自危,以致联合抗衡。六界与修罗大战,昏天暗地,六界联手撑起天之结界,终隔断了修罗。”
这上面写着的竟是修罗的来历,原来修罗竟是古神为了抗击神魔化的自己而糅合万物创造的,只是造的太过完美强大了些,以致于被六界所抵制。这白玉纹章乃是修罗王室传承,想必王室内一代代传承着这修罗的秘密。音弋想让我解开这个秘密,或许是想让我知道修罗与六界本是同根生,让我了结修罗与六界的宿怨。
好在,只要师父顺利夺回帝位,六界与修罗和平共处之日便不远了。
翌日,我穿着大红的喜服,盖着红盖头等候在屋内。花芷领着我前往前厅拜堂。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又不能掀起盖头,我只好低声问花芷发生了什么事。
花芷小声说:“新郎官好像不见了,在房里也寻不着。”
奇怪,难道王世子临阵逃婚了?
不一会,有人送了封书信来,递到我手上:“这是新郎官留下的书信,他人已是走了。”
我索性掀了盖头,拆开书信,信上的字写得端端正正。
“灵珠,原谅我临阵退缩。昨夜,我瞧见你一人独饮,脸色愁苦,想必心中是不愿嫁给我的。我虽爱你,每时每刻无不想娶你为妻,但我若娶你为妻,不能令你幸福,那我便会放手。我这一生,惟愿你幸福,哪怕永世轮回,刀山火海,我也在所不惜。所以,不用为我堕入永世轮回而自责,我是心甘情愿的。”
这个混蛋,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知不知道,我若不嫁,我会堕落到采阳补阴才能存活?
我捉着书信追出门去,在湖畔荷花池前寻到了他。他穿着一身白衣,背对着我而立,手里握着那仅剩一朵桃花的枝丫。
“王世子……”
“灵珠……”他回眸瞧见我,温柔地笑了,“去嫁给那个你爱的人吧。”
他的手覆上那仅剩的桃花。
“你要做什么……”我喊住他。
“我一意孤行,却不想你为了我的执念,丢掉了幸福。”他将手握紧,一捏,将那仅剩的桃花捏的粉碎。
胸膛剧烈的起伏,王世子跪倒在地上急速地喘着气。“我要走了……灵珠,愿你幸福。”话音刚落,他便躺倒在地上,没了生气。
我拼命摇着他瘦弱的身躯,撕心裂肺地喊着:“王世子……王世子……”奈何怎么也唤不回他,眼泪啪嗒啪嗒地掉着,我不明白,不明白他为什么宁愿去死,宁愿堕入永世轮回,也不愿娶我,却愿我幸福……
幸福?我若幸福,我又能嫁给谁呢?
御狐大神命人送了王世子的遗体回中夏王宫厚葬。我整日坐在荷花池前,手里握着那只再也没有桃花的枝丫。
时间过得很慢,而我只是整日坐着发呆,也不知过了几个日头。荷花池的水忽然一涌而起,水面泛滥,几乎将整片山虚境淹了。发呆的我不得已飞身而起,瞧见大水源源不断地涌来,天上忽然落下倾盆大雨,整片山虚境竟是被雨幕覆盖。
御狐大神和七个笨蛋已赶往前厅。花芷前来寻我,说:“东海的沧辰君来了,一定要见帝君。师父说帝君正在闭关养伤,沧辰君非见不可,便打了起来。灵珠姐姐,你快些去帮帮忙吧,我怕师父不是沧辰君的对手。”
我只好前往前厅帮忙。还未见其人,已闻其声,只听沧辰君喊着:“御狐,你先前阻碍我夺回东海宝珠,我已慷慨不再计较,如今,又妨碍我见渺玄。若是不想山虚境被水淹没,就让渺玄那小人来见我!”
居然直呼帝君名讳,还称其为小人,想必沧辰君的确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转过屋角,只见大雨倾盆中,沧辰君迎风而立,姿态非凡,御狐大神挡在他七个已经被打趴下的徒弟身前,自己也受了不小的伤。因是与修罗大战,御狐大神受了伤,虽不及爹爹和帝君渺玄严重,也不敌盛怒下的沧辰君了。
“沧辰君寻帝君渺玄所谓何事?”我走在大雨倾盆中,因是身量矮小,脚下的水几乎没过了膝盖,显得有些狼狈,“或许我能帮忙解答。”
“你是什么人?”沧辰君立在半空中,倨傲地垂眸,鄙夷地瞪我一眼,“替帝君渺玄回答,好大的口气。”
“沧辰君前来可是为帝君休妻之事?”此刻这般急匆匆赶来,想必是无疑了。
“是又如何。”
“莫非是兴师问罪来了,敢问沧辰君是帝后什么人?”
“她是我义妹。”
“请问,令义妹是否在你心中清纯无暇,痴心一片,却是错付了人。帝君渺玄薄情寡义,移情别恋,罪该万死。”
他继续瞪我:“是又如何!”
“有些事,我并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言明,否则势必会对令义妹的名声有所不妥。若是沧辰君愿意,不妨与我小酌一杯,我会将所知之事都告知于你。到时,你若愿再找帝君渺玄兴师问罪,我绝不拦你。”
沧辰君踌躇片刻,似是在计量我这小孩模样,究竟能说出什么话,讲出什么道理来。突然又问:“你是什么人?”
“白灵珠。”
他双眸一抬,似是对我的名号并不陌生。唇角一勾,竟是点了点头。
于是,我与他在湖心亭摆开了酒盏。我敬了他一杯,一五一十将我所听所闻之事告知。
“我义妹绝不可能是这样的人!”沧辰君一拍桌案,桌上的酒杯都抖了三抖。
“是不是,并非你我所言,便能够决定的。”我笑了笑,“既然你我了解的事实有诸多出入,何不核实后,再向帝君渺玄兴师问罪?”
“不用你说,我自会去核实。”沧辰君瞧我一眼,眼中竟是没了鄙夷之色。
片刻之后,倾盆大雨皱停,差点淹了整片山虚境的水也逐渐退了去。
“若我义妹无德,我自当登门请罪。若是渺玄负心,我便淹了整片山虚境,直到渺玄出来见我为止!”沧辰君说完,便腾云驾雾而去。
花芷后来与我说,这沧辰君是帝君渺玄母亲的娘家人,算来是渺玄的舅舅辈,难怪能够如此猖狂。
沧辰君走后,我一日日数着日子。眼见着四十天已过,若是九天内,我再不出嫁,便会变成另一个鬼姬了。心中到底有些惆怅,喝了口酒,便对花芷说:“若我变成那模样,你千万不要客气,动手杀了我。”
“灵珠姐姐,你在胡说什么。”花芷陪我喝了一杯,“你一定能嫁出去的,不然,让神尊大人娶了你,反正你们又不是真正的父女。”
“我看你是醉酒醉糊涂了。”我心口微酸,嘴里却笑道,“别再胡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