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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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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做到,只是这柳家百余条人命…”阮佑安放下杯子,正色道。
“只要过了这个关节,就让父亲离了这官场可好?杀人也不过头点地,更何况这官场向是是非地,你又怎能保证那柳平章的手上就没有人命官司么?等到新皇登基,我们便离开京城,寻个地方安身立命。他已上了年纪,于他而言失了权势便是最好的惩罚。”
阮佑安沉吟半晌,最后,轻点了头。
官场中向来无绝对的是非对错,头顶乌纱,谁又不是机关算尽?
能够消弥一场争斗,便是功德无量了。
“多谢阮先生。”程心雅举杯,一饮而尽,“接下来的事,我会跟家父说明,若是他来问你,只说是在太学院里便是两情相悦。”
阮佑安执杯,颔首。
是了,太学院里,能见到太子赵樊的地方,便有她,及至后来,也是太子扯掉了她的发带,还了她的女儿身份。
都道缘份天注定,谁又能料到是如此地出人意料。
此番入相府,他并不打算全身而退,可如今势必要陪着程心雅演完这出戏。程定山若真愿意随了女儿的意,他便是程家女婿,自然可以从阶下囚一跃而成座上宾,
答应,已是自然。他只希望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希望朝堂之上能少伤些人命。
于是,当有家仆来送饭的时候,便见到了自家小姐在座,消息,不用长脚便不胫而走。
重熙来时,湖心院落已是灯影斑驳。灯下,他俯案而书。
重熙知道,要想带走他并不容易,可是今夜势在必行,拖得越久怕夜长梦多。
她越窗而入时,他惊觉抬头。
视线相逢处,他这才敛去惊色。
她合上窗回头,他已坐回位上,替她斟了茶。
“坐吧。”他伸出手,她依言坐下。
自从那日他被人带走,已是数日,如今相见,竟恍若梦中。她按捺住心头的百感交集,眼下不是感伤的时候,更何况他又怎知她的度日如年是因他而起?
“此处不是久留之地,你喝完这杯茶便回吧。”他看着她有些激动地抿了一口茶,虽不解她何以能挺身而出,可是眼下这里是程相府,更何况这京城是风雨欲来,她不该在此时被卷进来。 “在下十分感谢重捕头的急公好义,但眼下事情已经妥善解决,不需要你犯险的。”
重熙一愣,他此番被押在此处,何来妥善解决之说?
“个中原委,实不为外人道,但请相信在下所言。”他能看出她的疑惑,可是他不知该如何告诉她这其间的诸多变化。她该是个行走江湖的女子,又怎能理解朝堂上的波诡云涌,更何况牵扯到程心雅的事,他断不会去揭人隐私。
重熙不再说话,却又不甘心就此离开,她只是一口口抿着那杯茶水,他不是只剩下她手里的那封信么?她信他不是同流合污之人,却对那封信只字未提,他又是如何能化解了这场危机?重熙试图理出些头绪,但抬起头来,他的气定神闲却在告诉她,他说的应该是真的,只是真相他并不打算说与她。
不说便不说罢,他平安就好,自己这千里奔袭原也不指着他欠了自己的人情,如此两不相欠,也好。
一念至此,她放下茶,起身一抱拳,转头从来处离开。
而彼时,程心雅正在程相的书房里。
程相很是气愤,他一向以为女儿只是胡闹了些,却不知道竟敢忤逆自己的意愿。
“女儿眼下已与他有夫妻之实,若父亲一意孤行,想必于四皇子成亲之夜,便是女儿送命之时,真到那时,没了女儿的性命不打紧,照样还得罪了四皇子。”看着眼前字字犀利的女子,程定山发现,他太小看了这个自小胡为的女儿,“您若是成全我与佑安,也不过是从四皇子那边站到了太子这边,如今就算四皇子得势些,但毕竟太子还是太子,您换个队站也不见得是坏事,至少佑安手里于您不利的东西便再无关紧要,您保得相位无忧,保得女儿性命,多了个才华出众的女婿,有何不可?”
程定山的怒火渐渐地消逝,为今之计,成全了女儿的婚事,已不容他拒绝,也找不到可以拒绝的理由。
“罢啦,你的翅膀硬了,为父是管不了你了,这事,你看着办吧。”他心灰意懒地挥了挥手,“我累了。”
“女儿告退。”程心雅一福,退出去的时候也顺手带上了门。不是没有看到父亲一瞬间苍老的脸,但事已至此,就算是惹他气恼也不得不为。
不仅因为那个人,更因为合府百余条性命!
没有一个女子愿意拿自己的姻缘当成赌注,只是她生在这样的人家,遇到的是那样的人。
她没有把握,太学院的几月时光能换得那男子的全心全意,甚至,他对她的心意有几分也只不过是自己的一番臆测而已。
她知道自己的可悲,却只能拿自己的终身去交换血亲的性命,即使有可能就此沦为一场笑话。
她惟一知道的,那阮先生,是个很温良的男子,若她的挣扎能以他为依归,当是不幸中的万幸。把他拖入这场姻缘,她是无可奈何,却也心存感激。
走入清冷的月下,轻衣不胜寒的女子,在人后终究是拥紧了双肩,寻求得一丝的暖意。
重熙没有折回旅舍,此时她正倚在程府的外墙下,一片茫然。
这些日子,她的千里相随,她的焦灼不安,全心全意地为他担着心,竟似这天地间头等的大事,那也是因为,原来离得很远的男子给了她靠近的理由,需要她援手的阮佑安,从远而近,她义无反顾地将他放在心上最重的位置,如果可以,她甚至愿意为了救出他而拼命。可如今,即使只是短短的相逢,但他的安适却成了那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他的安适在在告诉她,现下他已不需要她的逾越,她只能看着,却再无插手的缘由。
回逍遥峰么?念头也只不过是刹那,她知道她的不愿。
也罢,送佛送上西,只要,只要他能安然地走出相府,那么,她便走罢!
月色依旧,她深吸了凉气,心境却仿若拨云见日般地轻快。
她一向不善纠结于细枝末节,若这样的千般思虑真是因为喜欢上了那样的男子,她明白,不能走近,便需远离,她可以给自己这样的勇气,却也不是现在,最少,要看到他一切都好,至少,不是在需要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