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许来生（GL）》尾行的竹子

79、琴箫合奏

　　怀古台上的人，无论哪一个跺一跺脚，这天下都要震上一震。琴师陆吾却不慌不忙，怀抱古琴，一步一步上得台来。环顾四周，对上了主台之上皇夫的目光，他微微一笑，点头示意，得到那人一个无邪的笑容。
　　皇夫身旁那人，便是女皇么？果然天纵英才，气度不凡，无怪千百年来只有她以女子之尊身登大宝，位极至尊。女皇身旁还坐着一名小女孩，陆吾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将琴平放在早已准备好的琴几上，调弦，试音。周遭各种各样的目光如箭一般射来，感叹的，置疑的，甚至敌视的……陆吾不喜欢被人当猴戏一般围观，但并不代表他会慌乱。
　　调罢琴弦，他忽感到一道与旁人绝不相同的目光。那道目光有若实质，让他心中狂跳了一下。他抬头望去，却见茫茫人海，哪里寻得到他要找的那人。
　　转过头，与同来的女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他双手拂弦，她横箫身前，琴声铮铮，箫音泠泠，仿佛高山流水，又如百鸟齐鸣，缠绵婉转，令人忘乎所以，浑然不知身在何地。
　　在场不乏擅长音律之人，更是有所共鸣，听得如痴如醉，连连点头。便是全然不通音律者，亦被琴箫中的缠绵之意吸引，或回思，或会意，或憧憬，亦是难以自拔。
　　陆吾灵巧而熟练地拨着弦，仿佛已进入了忘我的境地，全然忘记了四周还有欣赏之人。他略抬起眼，看向引箫的女子，两人目光交汇，彼此会心微笑。台上的风在他开始弹奏的那刻便已停了，天上流云凝滞不动，仿佛也在静听他们的合奏。渐渐的，空中传来鸟儿的脆鸣，一声两声，仿佛在应和着琴箫。有鸟儿扑扇着翅膀轻巧地落在琴边，抬着小脑袋看着陆吾。陆吾微微一笑，琴声一转，便好似与鸟儿问答一般，而箫声轻柔，仿佛得体的插话。
　　越来越多的鸟儿从天而降，汇集在两人身边，一时间怀古台上百鸟鸣呖，琴箫萦绕，浑然不似人间。
　　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琴箫的合奏之中，只有一人神情痛苦，双手紧紧握拳，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来了。
　　不是因为陆吾的琴声有多难听，也不是以为那首《不羡仙》，而是因为那引箫的女子。
　　离朱。
　　允逸不明白，为何这短短几日，离朱便与陆吾一道了，此刻她不是应该在太一宗内么？
　　是了……是因为她。若非她盗走了七星琅，她又怎会离开太一宗。可是以离朱的仙法，纵然千年之前不及日后，也不可能有凡人能伤得了她。又怎会“身受重伤，而为陆吾所救”？
　　不明白，她什么都不明白。更加不明白上天为何要如此捉弄于她——哪怕有她的加入，离朱仍会遇上陆吾。上天当真如此残忍，一点都不愿改变原有的命运轨道么？
　　此刻在她眼中看到的，不是与陆吾琴箫和谐，巧笑倩兮的离朱，而是一千年后因她步步走向死亡而痛不欲生的离朱，是她合眼前那一刻，惊恐悔恨的离朱。
　　不，不可以这样。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离朱与陆吾在一起，然后步步走向不归路。她也绝不能允许陆吾负她九世之后，令她万劫不复。
　　离朱的一切困难都源自于她，源自于陆吾，如果没有陆吾……她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眼中闪过异样的光亮——如果没有陆吾，自然也不会有允逸，那么离朱也就不会走上那条充满不幸的道路。
　　她突然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上天让她回到一千年前，或许正是要给她一个赎罪的机会，她，决计不会再放过！
　　她毅然起身，最后向场中两人看了一眼。转身离开了怀古台。
　　陆吾，既然你就是我，那么你也定会做出同样的决定。你我的存在只会给人带来无尽的痛苦，就让我们一起灭亡罢。

　　怀古台附近的铁铺中，打铁师傅停下了手中的伙计，侧耳细听着远处隐约飘下的琴音箫声，如痴如醉。
　　冷不丁一声巨响，将他从沉醉中惊醒过来。他不满地想要喝骂，却看到了眼前深嵌入铁砧的大枚银锭。他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换上谄媚的笑容，看向面无表情的白衣女子：“客、客官想要什么，只要小店拿得出……”
　　“剑，”女子缓缓地开口：“还有匕首……我要最锋利的，一剑下去，就能削掉人半个脑袋的。”
　　打铁师傅又是一个冷战，感受到女子深上浓浓的杀气，他顿时觉得这火热的铁匠铺里仿佛六月里飞了霜雪，冰寒刺骨。
　　“是、是是……”一颗冷汗滴落在炽热的铁浆中，发出哧哧的声响：“可、可是小店当前只有二三流的兵刃，离客官的要求……”
　　“打，”女子冷冷地道：“用最好的材料，一柄剑，一柄匕首。明日我便要看到现货。”
　　“是是是……小人、小人一定尽力……不不不，是一定办到！”打铁师傅吓得语无伦次。
　　女子回头看向怀古台，嘴角挂起冰冷之极，又决绝之极的笑容。
　　陆吾，你注定要死，我，亦然。
　　因为，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朱儿，哪怕那个人是我。

　　“先生打算何去何从？”演奏之后，女皇将两人请到了主台之上。
　　“怀古台上演奏，只为一酬知己，”陆吾含笑瞥了皇夫一眼：“之后，草民打算到东边一带随处走走。”
　　女皇点了点头：“寄情山水，倒也快哉，先生是隐者。”
　　“皇姐姐，毓儿还想向陆先生学琴呢。”一旁的小女孩语声清脆。
　　“毓儿莫要任性，”女皇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一脸慈爱：“先生志不在此，不可勉强。”
　　“多谢陛下成全。”陆吾向女皇欠了欠身。
　　女皇微笑道：“朕拟在宫中设宴，接待先生，不只先生意下如何？”
　　陆吾摇了摇头：“请陛下恕罪，草民不喜那种场合，更何况明日便要与吾友远行，就不叨扰陛下了。”
　　女皇瞥了一旁默不做声的离朱一眼，点了点头：“如此，朕亦不勉强。先生献此美曲，朕无以为报，现将宫中古琴‘九霄环佩’相赠，还望先生笑纳。”
　　陆吾含笑道：“草民谢过陛下。”

作者有话说

　　小受发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