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 3 风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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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的棋行至中盘的时候看似满盘皆眼，但又皆为假眼。一般情况下，此棋的确是活不了的。但是容予你看”少女伸出纤纤玉指指向棋盘的一处。
“就是在这里，师父的白子一落大龙首尾相连，假眼皆变真眼情势立变，只是瞬息之间我已经一败涂地了。处处设下伏笔，步步化为陷阱，环环相扣招招相连，计中有计这般的深谋远虑是我远远不及的，此棋局也真真是堪称化腐朽为神奇啊。”越是分析越是觉得老者的布局精妙细致，说话间少女已经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了。
忽又想起一处，少女立刻指向那边。“如果……师父下这一子时，我下在了这里……师父你看是不是……”
“嗯，有道理。这样一招的确比现在更精妙一些，但是还是不够啊，乐儿你还是不够稳重太过急躁了些。再想！”显然对少女刚才的细心很是欣慰却无法满意，对于马上就要来到的约定之期再多的思虑慎重都不够，纸上谈兵永远和亲临战场无法比拟！
“此处又如何？”少年的嗓音也响起。
“……”
“……”
师徒二人刚对弈厮杀完毕，这会儿又立刻回首开始认真复盘了，本来还对自家阿姊战败焦心不已的少年也被吸引到战局中了，此刻已不自觉地前倾了身躯，投入到讨论中去。
这时，小阁门口闪出一个青色身影，青年只略略一侧头做个手势，青影就一闪离开了，转回头来青年继续含笑看三人复盘。
越讨论越是热切的三人直到近哺时才复盘完毕。活动活动酸痛僵硬的肩膀和坐麻了的腿少年，少女对视一眼，默契的微呼一口气，会心一笑。旁边的青年看着姐弟二人的动作，也不禁莞尔，唇角温柔的弧度就像青年此刻的心情。
老者，从快要遮住眼睛的长眉毛下，觑一眼三人，亦满脸欣慰。“康儿，讲讲此番对弈，都是学到些什么啊？”
“回师父，弟子学到：其一，事需预。近谋救近急，远虑解远忧。对弈同谋事，必需要瞻前顾后，思虑周全之后再动手才会更有胜算。兵家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儒家亦言，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百家之言虽各有不同，然其理一也。其二，谋事思虑、做事行动都需稳重，戒骄戒躁，不可被眼前的假象迷惑，迷茫之时更要坚守信念，持之以恒才能成就大事！”
老者笑眯眯地颔首，道“所谓，智者千虑或有一失。智者尚有所失，圣人亦有所不能，神人亦有所过，康儿，这又该当如何啊？”
略作沉思，少年抬起头对视老者理直气壮地答道。“弟子当知错必改。”
“改之此路亦不通呢，康儿又当如何？”老者显然不打算在此事上放过少年，咄咄逼人。
微微诧异此次师父此次的穷追不舍，少年又仔细思考了一下，一字一顿地回答。“弟子，当另避蹊径。有志者事竟成。”尚未及冠的少年颇为瘦弱甚至还有几分单薄之感，白皙的皮肤和清俊的面容很难让人把他和什么英雄豪杰之类的人物联系起来。但是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眸，却给人以坚韧不拔此志不渝的感觉，让你情不自禁地愿意去相信他的话，哪怕此刻你就已经明明白白看到了他的青涩稚嫩，可是你也愿包容此时他的这份年少轻狂，期待着能够有朝一日看看如今懵懂少年梦想成真，意气风发的样子。
“好，少年之士此番年岁能有你这番认识已经很是难得了，为师甚是欣慰。”轻轻拍拍少年的肩头，老者侧头问向一边凝神听自己胞弟讲话的少女说道，“乐儿，你也来说说看吧。”
“是，师父。”
正襟危坐，一改听少年说话时候含笑温润的神情，少女的表情转而变得肃穆凝重。“徒儿看来，欲谋略成事一曰谋，二曰藏，三曰动，四曰退，五曰助。
之于谋之一说，诸子百家间人人各有不同，然而智者千虑或有一失，愚夫千计，亦有一得。可见至于谋之一事即使能够做到远思、深思，也不能保证能够成事，愚夫之得或为天运，可是智者之失却多为因小失大，弟子愚钝此番对弈尽是失在小处，最终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所以弟子觉得所谓谋，不仅是要谋之深、谋之远，亦要谋之细，如此才能谋之以广，坐好完全之策。
之于藏，孔子曰君子所为需讷于言，兵家用策有不动如山，又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事在弟子看来，皆是提醒行事之人谋事之时切记要懂得隐藏。于彼，对方不知我意图哪里，也就难以揣测我的行事计划，更难以下手对付；于己，藏我意图，藏我实力，藏我策略，不但会让对方在草木皆兵的警戒之中不断消磨实力，更可以方便我方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从而决胜千里！所谓藏，乃用兵用计谋划成事与否中一大事。善藏着，可攻可守，胜券在握矣。”
听着少女侃侃而谈的几人此时已然皆色变。少年脸上六分敬佩，三分骄傲，一分不甘；老者已然不似起先对弈时刻的戏耍玩乐模样，虽未正襟危坐，可是须发皆白的脸上已然一副郑重其事的神情；至于青年，从少女开口时就一直凝视着她的目光此刻已经越发深邃，眉宇之间不似老者尚有欣慰之感，全然一片担忧还有……心痛。
只是此刻少女却并未注意在座诸人的表情，仍是盯着满盘黑白子，微微颦眉。“之于动，不论是行如风之说，还是敏于行之言。都是在提醒后人行事之时要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战事不论是时间还是地域拖得越长越广损失越大！唯有擒贼先擒王，迅速直击对方致命点，以己方最小的损失，换取对方最大的伤害，才可获得最大的胜利，亦可减少杀戮避免伤及无辜。可是在此之前其实还有一点比行动迅速更为重要，就是审时度势！谋事所谋不仅为事，亦为势。兵法云，天时地利人和，此间天时、地利、人和其实皆为势。善造势着，势成则事自成！”
“再曰退，即行事要有的放矢，能放能收，有进有退，可屈可伸。君子善假于物也，岂止是物？亦应该善于用人。善用人，不仅在于行事决策之时要知人善任，用人之时坦诚互信，亦要危难之时保护所用之人。不懂得保护身边之人的人，此人身边必定无助，无助者离失道国破，可谓不远矣。青山常在柴木不空，假使失势或者事败，保全人命即是保全力量，总有一天还可以从头再来。”
“之于助，就是事败再行之时，如何找错如何改错。弟子愚昧，时而做错事却不自知，更难以改之。幸而身边总有亲近之人在弟子错时，助弟子找错，教弟子如何改错。于此，弟子总是不甚惶恐。慧，何以如此幸哉，得众人如此相助。目光短浅如我总有一叶障目而不见泰山之时，清明如智者，亦有浮云遮望眼而或有千虑一失之时，怎能不需要旁人来相助呢？即使于此时、此地，慧也有阿母助以我吃饭穿衣，师父、智哥助我以读书解惑。”说道这里少女停下来，看向身侧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少年，灿然一笑“还有康蛋儿，助我开心颜~何谈难以成大事。”
仍然怔怔的少年呆看着自家阿姊，片刻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家阿姊又戏弄了自己。真是的！亏自己刚刚还对她崇拜的五体投地，现在对她能够从正经事上瞬间脱线的功夫实在是无语了，万分痛心的少年恨不得扭头装作不认识眼前的少女！哎……阿姊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为老不尊的老头子的错！！！
收回从灿烂到狡黠一再变质的笑脸，少女突然垮下肩膀，支手托着香腮靠在已经由正坐到盘坐的腿上，摆出一副哀怨伤心的样子看向棋子“哎呀，如此说来，我还真是输的一塌糊涂啊，一塌糊涂~~，我好伤心……康蛋儿~，怎么办啊你阿姊我好伤心~~~”
切，你哪里让人看得出是在伤心了！！！那一双快要喷火的眼睛瞪向少女，少年忍不住在心里愤愤吐槽。
看我眼睛，看我真诚的眼睛~少女干脆摆出一副纯真善良我最无辜的表情看向少年，还恶作剧地使劲眨了眨眼睛，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少年腿上。
呃……这个明明都已经并笄两年了还要向胞弟耍无赖的人到底是谁啊，有这样丢人的阿姊，少年无限郁闷了。
在少女说话途中就从怔忪中出来的青年迅速回神，再抬眸看少女时已经又是刚入珠帘时刻那一副温文尔雅，清朗温润的感觉了。
“呵呵，乐儿之言，一如乐儿所酿之美酒深得为师之心啊，哈哈哈~~~嗯，不过今天好像乐儿败了五局赌棋，明年夏令为师我又要多三坛美酒了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早就看着这对姐弟戏耍的老者干脆趁机也加入混战。
“哎？什么时候是五局了明明今天只有三局而已，不要想趁机糊弄我啊，还有什么时候又变成赌棋了！不是饶子棋的么？？？师父！你……你……这么大年纪居然还要和我小姑娘家家的下赌棋？！你，你，为老不……呜呜……”正义憨厚的少年生怕自家阿姊把下面的说出来，自己也会被连累遭殃，立马扑向少女，狠狠捂住她的嘴。
“嘿嘿，师父我们先走啦，阿姊那什么，我们回去吃莲子吧……哈哈”
“呜呜，旺开无……（放开我）”不顾少女的挣扎，我们顾姐又仗义的少年拖着少女就从侧边走掉了，边走还便隐忍着少女的獠牙……囧……（少年，瓦同情你，乃素好弟弟啊，好弟弟~）
目送，两人打闹着拐过弯儿看不到了。青年回首看向老者，“师父，咸阳那边来信了。”
此刻的老者已经全然不见了和少女对弈时老顽童的样子，目光清明而深远。老者并不回应青年的话只是看向窗外阴沉的天空沉思良久。
“是要变天了。智，今天乐儿说‘慧’了。慧，不愧是那个人家的后人，很有那人的风采啊……真的是个好孩子。”
“是，我一直知道……”青年低头看向还未收起的棋盘，轻叹口气。慧……么？
天边黑云压低，一个闷雷响过，豆大的雨点噼啪作响的砸在树叶上。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 3 风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