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 4 雨夜 ...
-
黄昏已尽，人定时刻，这场倾盆大雨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说什么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确如此，想来当年有心情听雨打芭蕉的那个人定是心无烦事吧。
下午对弈的少女此刻正手握一狼毫笔端坐案前，只是并未奋笔疾书，微微提起的笔尖悬空停在个“水”字上，长久未落笔的墨汁汇聚在笔尖，凝成一个墨滴“啪”的一声滴落在竹简上，少女却仍怔怔看着窗外的雨未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轻叹口气，在门外站立看了许久的青年推门而入。“吱呀”的推门声终于把少女惊醒，转头看向正在关门的青年，“智哥，这么晚了，有事么？”虽然是问句，却全无疑问的口气，无疑少女其实早已经料到今夜青年会过来找自己。
一眼扫过案台上的竹卷，青年熟门熟路地坐在少女对面。“还在记今天的棋谱？乐儿有心事么，怎么这么晚了还是不睡？”并不急于回答少女的话，青年转而轻生问向少女。
“智哥，我……我今天……”微皱眉头，少女面带愧色犹豫地看向青年，停顿了几次，也未把话说完。像是为了缓解一下此刻莫名有些过于安静的气氛，少女垂下目光，伸手拿起案上的小匕首，轻轻刮起了刚刚滴在竹简上的墨迹，竹简发出的沙沙声反而让房间里更显的安静了。
不想看向青年，少女又犹豫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智哥，对不起……今天我害你们担心了。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倒是康儿……”提到自家阿弟，少女手上一顿，复又重新轻轻刮起来，“我的确不该在他面前如此失态的。”
一直默默看着少女的青年并不接话，只是静静倾听少女自己倾吐不快，这已经是多年来养成的默契了，青年深明此刻他需要做的倾听多于劝导，少女也知道无论何时她的智哥都是最明白自己心意的，在他的面前自己可以更放纵一些，把平日里不能说的话倾吐出来。
“今日的对弈，我真的输的很不甘心。虽然我也察觉到了师父是有意从一开始就全力压制我的，想让我看到我们之间真正的差距，打压一下我近日来的浮躁。可是真正面对那样的结果我还是觉得难以接受，现在的我离师父离智哥你……实在是太过遥远了，如此下去究竟我什么时候才可以……”
“乐儿”，青年伸手覆上少女握着匕首越刮越急躁的手，扒开她因为太大力攥着匕首而紧绷僵硬的手指，转手接过匕首来，轻轻拂去刚刚少女一阵乱刮弄起的竹屑，又仔细地替少女把刮坏的地方抹平才开口缓缓说道：“乐儿你想太多了。你自己不是也说过人都是需要有人来相助的么？不知道前路如何走的时候那就放心交给助你之人好了，师父既然想让你安心等待，那么现下大概没有更适合你的路来走了。势未到不起事，时未至先深藏。乐儿与其在这里整日心急如焚，不如暂且放手，等到时机成熟自然一切水到渠成。”
放下匕首又把竹简摆正，青年轻轻拍拍少女的头“乐儿既然知道有很多人会为你担心，那么就不要选择做出让众人为你担心的事，当然这并不是要让乐儿有了难事也不向人吐露，而是要你学会和身边的人分担，不能所有的事情总是自己承受。在你看来这一切好像是为了他人着想的，可是在他人看来却不一定如此。在一边亲眼看着你深受煎熬却无法分担痛苦，这种感受更让人难耐！乐儿，现在明白自己错在何处了么？”
抬头看向青年的眼睛，那里像是有深深的漩涡，温柔、痛心、坚持……这一双深黑的眼眸包容了太多的东西，少女此刻有些怔忪，心底那块儿近日来一直压着自己的巨石此时好像也要化在这份温情里了。眼眶里有些温热，鼻子里酸酸的害怕眼泪会掉了下来，少女赶紧低头看向案角。“谢谢你，智哥。还有康儿和师傅，是他们俩把你当代表派来的吧。这次我是真的真的明白了，我错了，我错了康蛋儿~。”门外一直小心翼翼敛气凝神贴耳偷听的少年表情瞬间僵硬，抽抽嘴角，讪笑着推门而入。
“嘿嘿，阿姊你知道啦……嘿嘿，其实我就是睡不着觉，出来瞎溜达，逛着逛着就到这边来了，哈哈”少年哟，即使你嘿嘿嘿傻笑我也不会觉得你是老实憨厚的孩子的，看到自家弟弟努力摆出一副我摸后脑勺我是老实人的样子，少女默默在内心吐槽。
“哦？”眉峰一挑，少女的唇角勾起“大雨夜跑两个回廊，还能带着师傅的蒲陶酒味逛到这里来，阿姊我真没看出来康蛋儿你小子很厉害嘛~”话音未落就听窗外轰隆一声一个闷雷炸响，被这种诡异的氛围紧紧压迫的悲情少年已经满头黑线了，汗……
微笑看着少女已经恢复精神开始和自家胞弟“开心”掐架了，青年宠溺地摇摇头“好了，时候不早了，康儿随我回去，乐儿也早些休息吧，大雨时候寒气偏重，入了风寒就不好了。”
“哦，阿姊我们走啦”少年乖觉的起身，正打算趁机溜掉，“唉吆，阿姊！你又偷袭我！”猝不及防被少女一个爆栗敲在脑门儿上大声呼痛。“这是爱的抚摸啦，抚摸！康蛋儿你说得太过分了啦，~~哦，还有不要踢被子哦，少年~”摸着被敲痛的地方，少年内心已经泪如雨下了，用这么大力怎么会是是爱抚啊！还有我早过了踢被子的时候啦！
“可恶！”虽然咬牙切齿的大呼不爽，少年还是贴心地给自家阿姊关上门，和青年一同回去了。
——————————————————————————————————————————
下了大半宿的雨终于在鸡鸣时分渐渐停了，平旦时候地上的雨水就已经半干了，被大雨冲刷过的青石路面上虽还带着些湿气，却更显青碧看上去格外清爽，空气中浮动这青草和泥土的淡淡芬芳，真是个好天气啊。
书堂里，姐弟两人早就已经等候多时了，两个小冤家趁无聊时刻又抓紧时间狠狠掐了一会儿架，一旁收拾厅堂的小厮早就已经对这样的经典剧目见怪不怪了，脸色不变的迅速收拾好赶紧闪身走人免得一会儿被连累波及。
通向厅堂的回廊里，青年和老者一前一后缓缓而行。“智，昨夜你没有告诉乐儿吧。”猜到青年不会答话，老者夸张地摇头叹气，“现在的年轻人啊……自己不愿开口的事就一概都推到我这老头子身上，只想让那两个活宝睡个安稳觉就完全不管我老人家的死活了，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何其悲也，呜呼哀哉……”
丝毫不理会老者的耍宝（老不正经）行为，青年兀自走着，今日青年换了一件水蓝色的长衫，更是显得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被一早见到的老者戏言什么多大年纪了还要学什么少年青葱一把，结果换来青年的一阵低气压。
“此番一去万事难料，你和他们姐弟二人不知何时才会再相见，该说的话如果不趁现在说出来的话，那个孩子可是永远都不会懂的，有些事还是不要藏太深的好，不然哪天那么好的孩子被人哄骗走了，你可不要哭着来找老夫我诉苦哦”老者故意恶趣味儿地狠狠调侃了青年一番，私下里还不忘幻想一下青年有一天会哭诉的样子……呃，自己先恶寒下打了个寒颤。
一路走来对老人的话终于有点反应的青年，眼神微微一暗却并未停步只是淡淡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以后哦”深知眼前的青年决定了的事是不会轻易改变的，老者也不再多言，这一句已经是忠告了。
厅堂里玩儿得正欢的姐弟二人听到脚步声，立刻停止了打闹坐回到席上安静等待。
今日师父既然安排在书堂议事那么必然是有相当重要的事，这一点其实两人从进书堂之前就心中了然了。而且约定之期渐渐临近，这种时候不论老者和青年带来什么样的消息都是可以理解的，隐隐觉将有大事发生，姐弟二人又都不想让对方担心，所以还是和平日里一样的戏耍玩闹只是为了多维系一阵儿这将要失去的太平。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Chapter 4 雨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