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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余悸平 ...

  •   萧庭筠的雷霆之怒,如同风暴般席卷了整个宫廷。

      宫女秋纹尚未回到御膳房,便在途中被韩冲亲自带人拿下。她起初还试图狡辩,声称自己对毒药一事毫不知情,只是奉命送膳。但在韩冲冷厉的审问与文若谦带来的擅于拷问之人面前,她那点心防很快便溃散了。

      她供认,是受了一个名叫“德顺”的内侍太监指使。那德顺许她钱财,并承诺事成之后帮她疏通关系,调离浣衣局,去个清闲又有油水的衙门。那“锥心”也是德顺交给她的,让她每次只在送去的甜羹或补品中放入极少量,混入其中,不易察觉。

      文若谦立刻调阅内侍省档案,发现德顺原是前朝某个失势嫔宫中的低等太监,新朝初立时,因看似老实本分,未被清理,反而被分配到了负责部分宫人采买、与外间有些联系的杂务司。

      韩冲当即派人去拿德顺,却发现此人已在半个时辰前,借口出宫采买,离开了皇宫,不知所踪。

      显然,这是一条被精心设计过的、可以随时切断的线。

      然而,文若谦并未气馁。他深知,如此周密的计划,绝非一个低等太监德顺能够独立完成,其背后必然有更深层的势力。他一方面下令严密搜查德顺下落,封锁各城门严加盘查;另一方面,则顺着德顺这条线,深挖下去。

      他调取了德顺近几个月来所有的行踪记录、接触过的人员名单,以及杂务司的账目往来。同时,韩冲也调动了部分可靠的军中斥候,暗中调查与德顺有过接触的宫外人员。

      在文若谦抽丝剥茧般的排查下,线索渐渐清晰起来。德顺近半年来,与京城几家绸缎庄、药材行的伙计往来密切,而这几家店铺,经过暗查,其背后或多或少都与一些前朝失势的勋贵家族,或是因新政而利益受损的豪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尤其是一家名为“锦绣轩”的绸缎庄,其东家姓赵,虽与皇族并非直系,却也属远支宗亲,在西市血案后,家族势力大损,对新朝怨念极深。而德顺出宫采买,最常去的便是这家“锦绣轩”。

      与此同时,韩冲派出的斥候也回报,在德顺失踪前,曾有人看到他出入过城南一所不起眼的宅院。而那所宅院,经查,正是一位因田亩被清查而损失惨重的江南士绅在京城的秘密产业。

      几条线索交织在一起,一张隐藏在暗处、由前朝余孽、利益受损的豪强士绅、以及被收买的宫内低等宦官构成的阴谋网络,逐渐浮出水面。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利用沈惊澜病重体弱、需长期服药进补的特点,以难以察觉的慢性毒药悄然取其性命。一旦沈惊澜毒发身亡,无论原因为何,必将对情深义重的新帝萧庭筠造成沉重打击,轻则一蹶不振,重则朝局动荡,他们便可趁机而起,或拥立其他势力,或制造混乱以牟取私利。

      其心可诛!

      证据确凿,脉络清晰。

      萧庭筠看着文若谦与韩冲呈上的调查报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没想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竟然藏着如此恶毒的阴谋,目标直指他视若性命之人。

      “好,很好。”萧庭筠怒极反笑,那笑声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看来是朕之前的手段太过仁慈,让他们以为,这朕的刀锋,不够锋利!”

      他当即下令。命韩冲亲自率精锐禁军,即刻包围城南那所宅院以及“锦绣轩”绸缎庄,所有相关人员,一律缉拿,反抗者格杀勿论!命文若谦协同刑部、大理寺,依据现有线索,对所有涉案的前朝余孽、豪强士绅,进行严密监控与证据搜集,准备实施抓捕。宫内由内务府总管太监牵头,彻底清查所有宦官、宫女,尤其是与新政利益受损集团可能有关联者,宁可错查,不可放过!

      旨意一下,建安城再次风声鹤唳。

      韩冲亲自披甲上阵,率军直扑城南。那所宅院内的江南士绅及其心腹尚在密谋下一步行动,便被如狼似虎的禁军破门而入,一举成擒,搜出了大量往来密信与财物。与此同时,“锦绣轩”也被团团围住,东家及其核心党羽尽数落网,店铺账本、密室中藏匿的与宫内德顺等人的通信,皆成为铁证。

      宫内的清理也同步进行。内务府雷厉风行,依据文若谦提供的名单与线索,逮捕、审讯了数十名有嫌疑的低等宦官和宫女,又揪出了几条隐藏在更深处的暗线。那个失踪的德顺,最终也在京郊一处农庄的地窖中被搜捕出来,他试图服毒自尽,被及时制止。

      接下来的数日,刑部大牢人满为患。在萧庭筠的授意下,文若谦与刑部尚书采取了非常手段,审讯进展极快。一桩桩、一件件,阴谋勾结、意图毒害沈公子、动摇国本的罪行被揭露出来。

      涉案人员之广,牵连之深,令人心惊。其中甚至包括了两名在朝中职位不高、但因家族利益而对新政心怀怨望、暗中与外界勾结传递消息的官员。

      萧庭筠没有丝毫手软。

      所有直接参与投毒阴谋的主犯、从犯,包括宫女秋纹、太监德顺、绸缎庄东家赵某、江南士绅及其核心党羽,经三司会审后,全部判处斩立决,家产抄没,亲族流放三千里。

      那两名涉案官员,罢官夺爵,同样家产抄没,本人与直系亲属判斩刑,其余亲族流放。

      其余与此阴谋有牵连、但未直接参与投毒的前朝余孽、豪强士绅,则根据情节轻重,或判斩刑,或判流放,或抄没部分家产,其家族势力被连根拔起,彻底瓦解。

      又是一场毫不留情的清洗。西市刑场的血迹未干,新的鲜血又染红了地基。

      朝野上下,再次被新帝的酷烈手段所震慑。那些原本还存着些许小心思、或是暗中抱怨新政的势力,顿时噤若寒蝉,再不敢有丝毫异动。

      紫宸殿偏殿,仿佛成了风暴眼中唯一宁静的所在。

      外面的血雨腥风,被厚重的宫墙与萧庭筠的严密守护隔绝在外。沈惊澜依旧过着服药、静养、与花生相伴的平淡日子,仿佛那场险些夺去他性命的投毒事件,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只有萧庭筠知道,并非如此。

      那夜,他处理完所有后续事宜,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戾气回到偏殿时,已是深夜。沈惊澜还未睡,靠在榻上,就着宫灯看着一本书,花生偎在他脚边。

      见他进来,沈惊澜抬起眼,目光在他略显疲惫与冰冷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什么也没问,只轻轻合上了书卷。

      萧庭筠挥退宫人,走到榻边坐下,握住他的手,将脸埋在他的掌心,久久没有说话。只有紧握的力度,泄露了他内心汹涌的后怕与余悸。

      “都处置妥当了。”良久,萧庭筠才闷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以后,不会再有人能伤害到你。”

      沈惊澜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热与轻微的颤抖,沉默了片刻,另一只手轻轻抬起,落在了萧庭筠的头顶,如同安抚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极轻地抚摸着他束发的金冠。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我知道。”

      他没有说别的话,也没有表达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是这简单的动作和回应,却奇异地抚平了萧庭筠心中翻腾的暴戾与不安。

      萧庭筠抬起头,看向沈惊澜。宫灯柔和的光线下,他那张苍□□致的脸显得格外沉静,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的眸子,此刻映着灯火,竟有种近乎温柔的错觉。

      “惊澜,”萧庭筠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指尖带着珍视的力度,“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有任何机会,伤你分毫。”

      沈惊澜没有避开他的触碰,只是静静地回望着他,眸色深沉,仿佛蕴藏着千言万语,最终却只是极轻地眨了一下眼,算是回应。

      花生似乎被两人之间凝重的气氛影响,不安地“喵”了一声,用脑袋蹭了蹭沈惊澜的腿。

      沈惊澜低下头,伸手将花生抱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它柔软的皮毛。小家伙立刻发出满足的咕噜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起来。

      萧庭筠看着这一人一猫相互依偎的画面,心中那最后一丝因血腥清洗带来的滞涩也渐渐散去,只剩下满满的、想要守护这一切的坚定。

      他褪去外袍,吹熄了大部分宫灯,只留一盏,随后在沈惊澜身侧躺下,如同往常一样,伸出手臂,虚虚地环住他的腰,将掌心贴在他的后心。

      殿内重新陷入一片温暖的黑暗与静谧之中。

      窗外,寒风依旧呼啸,仿佛在预示着前路依旧艰难险阻。但至少在此刻,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他们是安全的,是相互依偎的。

      沈惊澜靠在萧庭筠温热的怀抱里,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声,怀中的花生也睡得香甜。他闭上眼,感受着这份失而复得的安宁。

      毒药虽险,却未能伤他分毫。
      萧庭筠的雷霆之怒,为他涤荡了暗处的污秽。
      这偷来的时光,似乎又能多延续一些了。

      只是,他身体内部那如同冰层碎裂般不断蔓延的虚弱与空洞,依旧在清晰地提醒着他——最大的危险,从来都源于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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