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白》沙琪玛

22、第 22 章

　　仅只一瞬间，整个拍摄现场全部乱作一团。
　　有人只顾得上惊恐万状的尖叫呼嚎，有人稍微镇定也只是狂喊救人或是猛打急救电话，而那些个记者即使慌了神，也始终惦记要卯足了劲的抢拍头版新闻照。
　　蓝洋最先冲到爆开的卤素灯残骸近前，即使亲眼看到有个人影先于众人扑到封羯身前，但是否能够让他幸免遇难并毫发无损，这谁也拿不准。
　　作为片场主要负责人的黄导和制作人也都跟着围了上去，挥开扬起的粉尘，意外的发现，明明处于卤素灯正下方的封羯，此时人却是在与坠落点有些距离的沙发侧后方。
　　蓝洋很快上前询问他是否有受伤，封羯摇了摇头，问道：
　　“□□呢？刚才是他把我撞开的。”
　　蓝洋被问得一愣，他朝身后看了看，“你确定是他？现在能看到的离卤素灯最近的人只有你了。”
　　封羯扶着沙发站起来，他很清楚刚刚冲过来的人确实是□□。只是他被撞开后，身前的沙发帮他挡开了卤素灯的碎片，却也挡住了他的视线。
　　既然□□会冲过来救他，没道理这么快便不见人影。他刚想找人，却被发现他安然无恙后便一涌而上的记者和工作人员团团围住。
　　□□看到人群的注意力都被封羯吸引过去，这才慢慢从布景板后出来，接着立刻朝着位于影棚出口旁的灯光控制室跑去。
　　刚才那一霎那封羯没有看错，确实是□□在最危险时将他撞开。只是他并不想这一事实曝光在公众媒体前，任何会让记者对他和封羯的关系产生过分关心的因素他都必须小心避开。一来他不愿那些不光彩的事不慎曝光被霍亦言知晓，二来便是因为这两次危及封羯性命的“事故”。
　　过于高调势必会招致更多麻烦。
　　刚才那场戏从一开始拍摄，灯光师和助理就一直在外场做布光工作。也就是说，有很长一段时间灯光控制室都是处于无人状态。棚内的各式灯具悬吊装置，尤其是天幕灯具轨道的排布都是由灯控室严格管制，每次调整和改动都需经过统一规划精密设计后才会实施操作。而且所有悬吊下落物体的吊具，其安全系数都不小于9。悬吊装置在运行中皆设有明显的信号指示，上、下限位，防冲顶装置，松断绳保护和过载保护等安全措施。
　　所以会出现灯具横向冲撞导致的卤素灯坠落，原因只可能是有人在灯控室进行过违规操作。
　　只是即使□□已经在第一时间跑到灯控室，处于运行模式的控制设备也都验证了他的猜想，但那要置封羯于死地人却早已不见踪影。
　　不过在他走到控制台后面正想拔掉电源时，却在电闸上方的安全指示栏里看到一个让他浑身为之一震的东西。他把它抽出来，仔细查看，不由深深皱眉。
　　那是一张边缘已经泛黄并有些卷边的旧照片，拍摄的背景是在美国科罗拉多州境内洛基山脚下的一片荒漠。照片的内容很是单调，只是一人站在荒漠中遥望着远处红白相间建筑物的背影。由于拍摄采用的是长焦广角，照片里不论是人物还是景物都拍得极不清晰。
　　不过□□很清楚，那个荒漠中的背景就是他自己。那次车祸后，他带霍亦言到加州进行治疗，期间曾去过一次位于丹佛市西南处的山区城镇弗洛伦斯。在那片野郊荒漠中，有被称为“洛基山下的阿尔卡特拉斯岛”，设有全美戒备最森严、管理最严格、设备最先进的，专门用于关押高危险分子的极限管理重罪犯监狱——ADX。也就是照片里的□□正注视着的，那片被高墙电网层层围住的开阔红白建筑区。
　　如果他没有记错，ADX自投入使用至今，从未有一个罪犯成功越狱。而且狱中囚犯，一天24小时中有23个小时要在各自囚室中度过，电话或是探监等等任何与外界的联系在那里基本上都不可能实现。
　　没有想到，即使被关押在这样一座简直属于极致隔离状态的监狱，他还是能够自如掌控外界的势力，甚至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完全透析了□□的行踪。

　　他潜意识里觉得封羯本身已经足够强大，所以把防范的重心都放在霍亦言和汪昱峰身上。没有料到，那人第三次出手，竟然选择了与上一次相同的目标。
　　□□把那张照片翻过来，发现背面写着上次在黑桃Queen上一样的字，“Grunge”。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在“Grunge”的后面多出了一个用暗红色记号笔描出的感叹号。
　　又一次的强调地点，还是□□没有猜出来的那部分。
　　这就好像在跟出题的人玩拼图游戏，□□每凑出一块，就离对方会出现的地方不远。而他所给出的每一个提示，都会影射出□□前一步的错误。这就像是要故意戏弄他一般，一步步瓦解□□所做出的全部防御，直到他全盘皆输为止。
　　这种玩法是那人最喜欢，也是最擅长的。
　　现在只能假设之前的判断全都是错的，也许在陆瀚海出事以前，在□□去ADX以前，甚至在Mrs.Jane被枪杀以前，所有这些都已经被部署好。在这张巨幅拼图中，根本就没有所谓正确的选择，如果总是处于被动，等待得到他给出的提示后才做出下一步判断，就总也不可能拼出全图。
　　把手里的照片折好收进口袋，□□将自己留在灯控室的指纹全部擦除，之后迅速离开了拍摄现场。
　　如果不想有同样的事情在眼前发生，那就不能再坐以待毙。

　　□□已经三年多没有回去过拉斯维加斯，他现在手里只剩下两条线。一个是Mrs.Jane还活着时，KS-13集团最大的军火供应商Noel.Trejo；而另一个便是KS-13里，十三个人中除去他和Elvis唯一幸存的人，Frankie。
　　上一次通过电话确认Elvis的情况时，□□就是通过Noel.Trejo得到的讯息。很显然，那消息并不假，却有严重的错误引导性。所以这次□□只能选择打给Frankie，尽管他现在人已经不在美国，但至少要比Noel更值得信赖一些。
　　□□从Frankie现在手里所掌握的讯息得知，Elvis应该在半年前就已经转狱，并且成功通过保外就医程序，使得原本被判无期徒刑的他，破例得到了假释权。也就是说，再过两个月，他就可以出狱。

　　“帮我把Mrs.Jane遗嘱上残缺的那几张纸拍照后寄给他吧。”
　　“你是认真的吗？这样一来就等于失去最后的筹码了。”
　　“先照我说的做，剩下的，等他出来后我会再想办法。

　　收线之前，□□对Frankie做出最后交代。
　　话是这样说，但他心里其实连半点把握都没有。那人已经身处囵圄都还能牢牢控制住局面，若恢复自由身，又还能有什么阻得了他。当初十三个人里面Elvis是各方面能力都最为出色的，若真要和他正面对上，十有八九是不能全身而退了。
　　三年的牢狱之苦，当初的利用和背叛，这些恨意，积累得已经足够深，足够让他有理由将□□生吞活剥、挫骨扬灰。
　　只要Elvis一天未将KS-13完全纳入囊中，那Mrs.Jane遗嘱上缺少的了几页就还能有牵制作用。如今只能赌一把，至少在Elvis获释出狱之前，得先让他对□□身边的人收手。

　　再回到片场时，那里已经被各大媒体的新闻记者围得水泄不通。由于事故原因初步判断是人为操作，警方已经介入调查。□□没有带手机出来，现在一时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本打算回影棚里取回手机再离开，现在场面变得如此混乱，记者又多，他实在不愿贸然进入。刚准备离开，却在离影棚出口处大概有两个路口远的地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童海？
　　早上才离开的人，怎么会现在又转头回来？
　　□□挤过人群朝童海站着的路口跑过去，不料对方刚一看见他，便转进了旁边巷子里。再等他追上去时，又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以童海的个性，就算和□□有过节，也绝不可能用这样消极的方式躲开他。
　　如果说早上童海对□□的视而不见还可以认定为是有意回避，那现在一碰到他就逃一般消失的行为，便只能用可疑来形容了。
　　□□朝巷子里扫过一眼，若有所思的靠在巷口，朝人群中望去。
　　不料刚要抬脚离开，却被人从身后猛地拉住胳膊拽了回去。他本能的用手肘向后一顶，那人为了躲开攻击只好松开了□□。他立刻转身做出防御动作，但在看清身后那人的脸时又堪堪收手。
　　“封羯？”
　　向后弹开的人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怎么，你要凑我不成？”
　　“你怎么在这？”□□向前走了几步，上下打量着样子显得有些狼狈的封羯。
　　不仅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乱作一团，连脸上的浓妆都有些花了。印象中封羯是极注意自身形象的，他会这副样子大喇喇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还真是鲜见。
　　“这是我要问你的话吧，英雄，你救美以后都会习惯性的落跑？”
　　封羯双手抱胸，满满调侃意味的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