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颗种子》太湖西

32、第 32 章

　　石屋歪歪扭扭，房门大咧咧敞着，几副碗筷倒在大灶台上，落满了层层厚灰，野鸟和小浣熊倒是经常造访部落，稻草上的鸟粪和抓痕可以证明这一点。

　　来到熟悉的石屋，禾生和贝尔恰的石门关得严实，因为许久不住人，封闭的空间闷得慌。

　　三间石室空荡荡的，太干净了，除了地上厚厚柔软的稻草床垫，禾生找不到自己曾经生活的痕迹，甚至连族长和贝尔恰的气息都被抹除。

　　禾生觉得奇怪，按照小白狼的占有欲，哪怕是坏掉的半个苹果，贝尔恰都会咬一口再丢掉。

　　持着这种想法，禾生脚尖一转，拐回贝尔恰的房间，翻开整洁的草垫子，伸手在石床角落的缝隙掏掏拣拣。

　　当初盖房子时，几块缺角的砖头垒在床脚，正巧形成一个凹槽，一贯是小白狼藏东西的地方。

　　果不其然，她摸到一条结实的细绳子，禾生捏着它举到眼前，带起一颗小小的狼牙，上面凿了个小孔，细油绳将它串起形成一条项链，随之被带出来的还有一张纸条。

　　【嘻嘻嘻，臭生生，我就知道你会找到这封信，让我猜猜你现在的表情，一定是高兴、惊喜、想念、迫不及待想和我见面了吧！】

　　光看第一行，禾生立刻联想到小白狼的古灵精怪，她笑了笑，随即接着看下去。

　　【妈妈不让我把部落搬迁的事情告诉你，说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可我还是觉得你有权利知道，前几天晚上妈妈临时召集大家开了个会，我偷听了一耳朵，好像是狼祖的图腾之灵被偷了？】

　　与吸血鬼的血核一样，狼图腾是黑暗源力的分支，也是无畏、奉献、坚韧的象征，狼人一族慕强，图腾之灵由历任狼祖看顾，也正是因为它，狼人军团在黑暗三种族间最为团结。

　　禾生皱眉，狼人的事情她多少有些了解，图腾之灵失踪，不管这消息来源是真是假，总归是个糟糕的信号。

　　【听说狼祖那老东西着急坏了，忙派遣部队四处寻找，你知道的，狼图腾只会出现在狼人的地盘，那只能挨个找喽，收编散落的氏族只是顺带的。】

　　看到这儿，禾生了然，狼图腾丢了，狼祖怀疑是族人所为，经过阿瑞斯图卡时，肯定得搜一搜查一查。

　　【不过生生不要伤心，虽然我有那么一丁丁丁点想你，但也能克服，等下次见面，我一定会变成超级无敌漂亮厉害的大淑女！希望那时候的你可别跟上次一样被轻易撞晕了。】

　　【那颗狼牙是我小时候的乳牙，送你了，族里长辈说，狼牙藏着美好的祝愿，我也想为你带来幸运。】

　　【哎呀，不说了不说了，妈妈来了！】

　　后面的字迹越发潦草，想起贝尔恰手忙脚乱的样子，禾生再次笑出了声，她小心将狼牙揣进贴身口袋里。

　　小白狼聪明，并没有和想象中那般不靠谱，或许她未来也会有一番作为。

　　【小枫叶，老师们还在吗？这应该可以告诉我吧。】禾生隐隐期待着。

　　【……某种意义上说，她们还在。】小枫叶思考了一会儿，最终给出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哈哈，好，你们都在前进，那我也不能止步不前。”

　　禾生起身走出石屋，森林里的空气格外沁人心脾，她伸了个懒腰，心情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该走喽。”

　　禾生迈开步伐，在黑夜中急速奔跑着，路过那颗大树时，已经没了小灰狼的影子，连带着那只烧鸡。

　　少女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她放下另外一只烧鸡，旋即离开雾幻之森。

　　“啧，怎么把狼牙都送出去了，倒是稀罕。”

　　小灰狼趴在树底下，下巴枕着两只烧鸡，它饶有兴趣地看着远处疾驰的小黑点，颇有股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
　　天已大亮，帝国征兵处被挤得水泄不通，两张长方桌拼成一条，人们紧张兮兮地排着队，手里捏着一条信息单，不断伸头朝前看着。

　　“排队排队！一个一个来！”

　　“你！插队的那个！对就是你！回去重排！”

　　一名男性军官重重拍着桌子，呵斥着几个趁机插队的混混，他眼神冰冷，身上不时散发出肃杀低沉的寒意，那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才会显出的气息。

　　来报名的尼尼微人多是些游手好闲的混混，哪禁得住吓，一对上军官那冷冰冰的视线，当即便有人打退堂鼓。

　　“哼，废物。”男军官不屑地瞟了眼那几个懦夫，接过新的单子查看着。

　　“诶，生生，我这心里头怎么突突的。”叶观澜捞着禾生胳膊，双腿抖着，心有戚戚然。

　　禾生回到旅馆时叶观澜还没醒，她索性睡了个回笼觉，俩人这一睡，便睡到了大中午。

　　“观澜，你的演技确实不怎么样。”禾生扒拉开某人的手臂，余光瞄到她浮夸的动作，暗自摇头。

　　“下一个。”前方的人出声提醒。

　　叶观澜无趣地撇撇嘴，见轮到自己了，她赶忙站直身子，将信息单递了出去。

　　“叶观澜？禾生？嗯，都开辟五个锚点。”

　　登记处的男军官瓮声瓮气地开口，粗糙的手掌捏着小巧的单子一一核对信息，话音刚落，两个源力探测仪便将她们从上到下扫过一遍。

　　随着各自嘀嘀嘀嘀嘀五声响起，男军官点点头，将两张信息单压好，扭头招呼一声，“陈士官，带她们进去吧。”

　　近两米高的中士领着二人朝营地走去，见禾生和叶观澜略微不自在，他微微笑道：“你们好，我叫陈衍，魏岐帝国需要各位能人志士，欢迎你们的加入。”

　　不远处是大操场，喊号子的声音整齐响亮，一行人穿过作训区，陈士官带着她们来到接待大厅，正巧有人在训话。

　　“报告长官，又来了两个。”陈衍身子绷得笔直，标准地敬了个军礼。

　　比起外面，大厅里拥挤的程度不遑多让，驳杂的空气湿热，谈不上好闻。

　　男男女女们蹲坐在地上，各自沉默不语，脚边的行李包袱随意靠在墙角，见又有新人来了，几个胆大的抬起眼皮瞄了眼，又赶忙垂下头。

　　穿着黑色作训服的女人站在大厅正中央，她背对着大门，身形高挑，踏着军靴的脚随意踩在一个花花绿绿的行李上，潇洒倨傲，很帅气的姿势。

　　【生生，这女人身怀秘术，开辟了九个锚点，不简单。】
　　小枫叶悄悄说道，禾生眸底的蓝光隐隐浮现，看清了那女人体内的九个光点。

　　只是，禾生越看越觉得眼熟，双脚不自觉向前迈了一小步，叶观澜见状，赶忙拽了把禾生的袖子，示意她别走神。

　　闻言，女人转身，待看见门口的两位，唇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又来了新人啊，尼尼微人的热情倒是出乎我意料了。”

　　“臭椿儿？怎么这么巧？”

　　当看清那人面容，禾生悄悄嘀咕了一声，面色不由变得古怪，她小心控制着锚点搏动，不让源力泄出一分一毫。

　　这女人正是越泱，刚来尼尼微第一个晚上就被她坑进了人贩子窝，即便对方最后来救自己，可禾生对她依旧提不起一丝好感。

　　越泱自然没错过禾生的尴尬，她叉着腰，目光挪到蹲在地上的新人们，也不管站在门口的人，语调轻佻流畅。

　　“正好，那就再重复一遍，我不管你们来自哪里，是乞丐是平民还是贵胄之后，也不管你们是出于填饱肚子、娶媳妇、还是做大官的目的，我对你们只有两个要求，服从与忠心。”

　　最后两个词语加重了语气，边说着，越泱边放出源力，上校的威压如千钧担，压在众人身上。

　　蹲着的人们扛不住，纷纷跪倒在地上，不知是否有被直白戳中心事的缘故，他们额角青筋暴起，面色涨得通红。

　　站着的禾生与叶观澜也不好受，本源之曈和混沌之镜各自悄悄运转，硬生生抗住厚重的锚点威压。

　　越泱侧头看了眼唯二站着的两人，单侧眉头高高挑起，新人们的表现勉强令人满意，她收起威压，拨通终端朝对面吩咐着，“开始吧。”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咚咚咚的震动声，两队训练有素的士兵小跑进入大厅，人手提着两只古鼓囊囊的大袋子。

　　众人见小队没有停下来的趋势，眼瞅着快撞到人了，纷纷向两边闪避，就在此时，士兵停下脚步，打开了手中的袋子。

　　一件件包装完好的作训服劈里啪啦丢在地上，很快垒起了尖角。

　　“现在！所有人！给你们六分钟时间换好衣服外面集合！”

　　越泱眼角的笑容陡然凝滞，她提高音量，沉稳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在大厅不断回响着。

　　更衣室就在旁边，一群新人冷不丁被吓了一跳，随即躁动起来，胡乱捡起一套衣服前一脚后一脚朝更衣室涌去。

　　叶观澜也不例外，且反应更快，趁大家没回神，她捞起两件衣服，拽着禾生朝右边的更衣室奔去。

　　越上校站在正中央动也不动，看着那窜得飞快的两道身影，视线停留得格外久。

　　“生生，这人你认识？”叶观澜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手上动作不减，压低声音道。

　　“有过一面之缘。”

　　禾生点头，有条不紊套上裤子，简单将那天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不过略去了遇见极夜的那小段经历。

　　叶观澜戳戳禾生后腰，将声音压得更低，“我看她那贼眉鼠眼的样子，不像好人。”

　　“我觉得你说得对。”禾生愣了一瞬，点头表示认可。

　　“快点，好了没，那女的一看就不好惹，惹毛了她肯定够咱俩喝一壶。”

　　叶观澜动作很快，她起身帮禾生系好扣子，抚平衣角翘起的褶皱。

　　“好了。”禾生踏踏军靴，生硬的橡胶大底磨得脚踝生疼，她转动脚腕，骨头关节咯咯作响。

　　“想不到你穿上衣服还挺人模狗样的嘛。”

　　叶观澜转了两圈，啧啧夸赞，面前那人唇红齿白，漆黑的瞳孔神秘深邃，五官柔和稳重，再不复初见时的青涩稚嫩。

　　“你不穿你那破皮衣也好看，别贫了，快走。”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开玩笑，禾生无语，她拉开更衣室门，和叶观澜共同向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