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颗种子》太湖西

31、第 31 章

　　禾生最后还是同意了叶观澜的提议，毕竟在尼尼微，谁也看不见这座城市的未来。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过唏嘘，欢乐真实存在过，悲伤也是有的，可人总要往前看。

　　两人说好第二天早上一起出发，不过在那之前，禾生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深夜，楼道内忽明忽暗，电路不时发出呲呲啦啦的声响，被此起彼伏的鼾声强压下去，老旧的旅舍总是这样，房间隔音效果差得出奇。

　　“嘎吱~”

　　最里面的房门被悄悄打开一道缝隙，禾生伸出头环视一圈，走廊静悄悄的，她瞄了眼隔壁紧闭的房间，蹑手蹑脚下了楼。

　　禾生出了尼尼微，直奔雾幻之森，她得到阿瑞斯图卡看看。

　　“这个时间，母亲和贝尔恰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白天她花了五百银币，在杂货铺临时买了点东西，凭着来时的记忆，禾生提着一瓶葡萄酒和两只黄油烤鸡，独自奔跑着。

　　说来惭愧，少女本来想买柜台上的甜橄榄酒，老板娘说是伊甸园出产，但她张口就要25金币。

　　“……”禾生决定量力而行。

　　禾生开辟了五个锚点的缘故，再加上借助本源之瞳的力量，少女极速奔跑着，轻快的身影越过山峰旷野，一路不停歇，三天的路程硬是被她缩短至三个小时。

　　“到了。”

　　一路紧赶慢赶，掐着时间，禾生心底松了口气，她解下绑在背上的小背包，转而将酒和烧鸡拎在手上。

　　少女警惕地注意四周的风吹草动，最近风声紧，而她又是伊甸园的学生，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她绝不能被人发现与狼人存在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雾幻之森还是老样子，灰色雾气如同灵活的小蛇，在枯枝败叶中穿梭，寒冬苦寒，它惯常作弄的动物们早在数月前就开始冬眠了。

　　见有个活人，怏怏的雾气抖擞起来，大雾顷刻间将森林笼罩在内，齐齐朝禾生涌去。

　　禾生倒是对此见怪不怪，因为她已经被一只“巨蟒”盯上了。

　　【生生，巨蟒有形而无实，这座小森林逗你玩呢。】
　　两团湛蓝幽光自禾生眸底缓缓浮现，小枫叶挨着星星虫，咯咯笑着，声音总是怀着怜爱宽容。

　　“嘶嘶嘶嘶嘶~”

　　巨蟒的腰身约有水桶粗，它一圈圈缠在树干上吐着蛇信子，硕大的头颅与禾生只有三个拳头的距离。

　　“别闹了小精灵，这么冷的天，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玩儿？”

　　周围雾气的浓度过于厚重，模糊了禾生的视线，她拍拍巨蟒的大脑袋，并穿过它，与雾气深处的小影子遥遥而视。

　　“你，你看得见我？”

　　懊恼的声音传来，不仅没吓到人，还被人看穿了伪装，小灰影吓了一跳，“巨蟒” 随即与雾气融为一体。

　　灰影身形重了些，看着像一匹小狼，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它走出阴影来到禾生跟前，觉得自己矮矮矮的没气势，又将自己变得大了三倍，直到比少女高了一头。

　　“我见过你，人类，在十九年前的雨夜。”

　　小灰影嗅嗅禾生，嗓音稚嫩平和，它莫名从对方身上闻到一丝熟悉的气味，令自己不自觉感到亲近。

　　“你好。”

　　禾生并不在意十九年前发生的事情，她第一次见到雾幻之森的主宰者、所有恶作剧的罪魁祸首，没想到是小小的一匹灰狼，说不惊奇是不可能的。

　　【小枫叶，它是谁？】禾生悄悄向本源之曈询问着。

　　【抱歉生生，我忘记了很多事情。】

　　【……】

　　小枫叶声音低了下去，它总是这样动不动就道歉，明明没有错，却习惯将所有事揽在自己身上，愧疚的语气令禾生心里不是滋味。

　　“瞧你那呆样，这有什么好吃惊的，只要我想，我还能变成你的样子。”

　　小灰影没好气地嘀咕着，身形一变，化作对面那人的模样，它只是喜欢狼而已。

　　“……”禾生无奈，这性子倒是挺像部落里那头小白狼贝尔恰的，她正色，言归正传，“听母亲说，您是阿瑞斯图卡部落的守护者。”

　　用上了“您”，小灰影子倒是变得不知所措了，它又化作幼狼崽的样子，不客气地趴在禾生怀里，“倒也不是，我只是很喜欢这里的生物，喜欢欣赏他们呆呆可爱的样子。”

　　小灰狼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只有几缕若有若无的凉意，禾生身子一顿，低头瞥向它，似乎能想象到毛茸茸的触感。

　　“您说的不错，他们确实如您说的这样。”

　　禾生点头表示认可，嘴角勾起了会心的微笑，她将葡萄酒别在腰后，腾出的手不自觉摸了把灰狼的皮毛。

　　“你要去找那些狼人吗？那你回来得太晚了，他们早就搬离了雾幻之森。”

　　小灰狼显然很受用，亲近的直觉油然而生，并越发强烈，它悄悄将脑袋抬高几分，装作无事的样子。

　　“走？为什么？”禾生心里空了一瞬，话下意识脱口而出。

　　小灰影摇头，它想起那天晚上狼人着她离开雾幻之森的场景。

　　“不知道，我记得有一群凶神恶煞的狼人闯入阿瑞斯图卡，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看起来很重要的样子，反正那个头头读了几句，部落的狼人们就妥协了，当天就搬走。”

　　每天睡到三竿起的狼人，什么时候效率这么高过。

　　森林里少了狼人，小灰狼也很无趣，整座雾幻之森脾气最暴躁的就是狼人们，它最喜欢看他们气得跺脚偏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是这样吗？难怪当初那么着急让我走。”

　　想必就是德利叔叔口中——狼祖的调遣令了吧。

　　“只是，怎么都不告诉我呢？”

　　禾生叹了口气，少女看了看喷香的烤鸡，背后葡萄酒的瓶子硌得后腰生疼，她抱着小灰狼，选择在一棵树坐下。

　　“告诉你有什么用？”

　　小灰狼接腔，蓬松的尾巴扫过禾生的脑袋，说出的话一点都不留情面，“我可没少见你和那只小白狼在外面厮混，不是玩泥巴就是捉青蛙，天天只会呆呆笨笨的傻乐呵。”

　　不知为何，听到部落离去的消息，禾生并不意外，甚至在预料之中，只是心里空荡荡的，她头一次品尝到孤独的滋味，这种感觉的确不太美妙。

　　“您刚才说，十九年前见过我？”

　　突如其来的反问让小灰狼发懵了一瞬，它点头，爪子指了指头顶上光秃秃的树冠，“是，那天雨下得很大，就在这棵树下。”

　　“一个蒙面人类把你撇到了这儿，看身形像个女人，我能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源力波动，很强烈，用你们人族锚点的话说，应该开辟了十个锚点。”

　　十个锚点代表帝国少将的水平，禾生对此印象最为深刻，前不久还因为这个在叶观澜面前闹了笑话。

　　“看来你的身份不简单啊，名门之后？家族弃女？”

　　小灰狼眯眼观察着禾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还是找不到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出自哪里。

　　“那并不重要，我有我的来处。”

　　禾生摇头，对自己的身世了无兴趣，那不是她该关心的事情。

　　少女拔开葡萄酒的瓶塞，浓重劣质的酒味迅速侵略禾生的鼻腔，她暗骂一声，不动声色将瓶盖拧紧。

　　“我需要回部落看看，您要一起吗？”

　　禾生起身，将小灰狼放下，黑夜灰蒙蒙的，隐隐透着一丝白光，天快亮了。

　　“不了，你去吧，我已经转过很多遍，空荡荡的没什么意思。”小灰狼慵懒地甩着尾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那我就先走了，感谢您告诉我这些。”

　　禾生想了想，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索性分出一只烧鸡塞进灰狼怀中。

　　“等一下。”小灰狼嗅嗅油乎乎的纸袋子，喊住准备离开的人，视线不离禾生。

　　“其实我不喜欢外来者，我在雾幻之森呆了许久，见过不少血族和人类，不管是迷路的还是有所图谋的，多少能闻到他们身上布散虚伪、诡诈的恶臭，但你是例外。”

　　小灰狼深深看了禾生一眼，漆亮的瞳孔倒映着的身影轮廓分明。

　　“你是叫禾生对吧，我听他们提起过你，不错，出去一年没长歪，算你有良心。”

　　“去吧，雾气不会再阻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