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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五公子三小姐 ...

  •   宁微蘅绕过摆着玉瓶、琉璃盘的漆架。从左边紫檀架上,抽出一本书随手翻阅,她道:”说吧,什么事儿?泠岚支支吾吾,也不说事。“
      宁致洹靠在椅子上,慢吞吞说:”前日,大哥送了二姐白玉花囊。“
      宁微蘅听懂了,只装作不懂。
      宁致洹见她不接话,故作嗔道:”姐姐也不送些玩器给弟弟,这样小气。“
      宁微蘅又找了一本书,心想:平日里想不到我,今天让丫鬟等我这么久,原来是想要钱。
      她把脸埋在书后,”你去瞧瞧我屋里,雪洞似的,玩器全无。和你这里比,我那里就是马圈。”
      “姐姐那是爱素净,体己银子还是有的吧。给我些急用。”
      宁微蘅把手里的书往大案上一扔,“你急用银子做什么?”
      宁微蘅了解胞弟宁致洹,虽说有些任性,却不是一个胡搅蛮缠的主。
      宁致洹豁得一下站起来,道:“你比那铁公鸡还要一毛不拔。”
      宁致洹矗立,方才看清他穿了什么,二色蝙蝠青云箭袖浅蓝色衣裳,水绿缎朝靴,腰间系五色丝绸结穗美玉。
      头上戴的,腰里系的,身上坠的,项圈、寄名锁、护身符,保佑小儿平安喜乐的物件一样不少。宁微蘅是一样都没有。
      宁微蘅和他相对立着,倒像是宁致洹的丫鬟,而不是胞姐。
      “你瞧,弟弟你这通身气派。你才是富贵债主,我才是穷借债的。”
      重活一回,宁微蘅是谁也不惯着。
      上一世,在侯府里,她可不敢对弟弟这个态度。
      宁致洹未料到,宁微蘅会这么和他说话。
      他年轻沉不住气,才被宁微蘅揶揄一句,面上竟有些挂不住了。
      他道:”你怎地不阳不阴。罢了,我去找三姐姐。“
      宁微蘅还不饶他,”三姐姐富贵无双,我可是府上有名的破落户。“
      三姐姐是文姨娘之女,庶出三姑娘。文姨娘之女大名唤作宁微芷,小字娴娴。
      文姨娘的娘家,是京城著名的商贾,行商富甲天下,丝绸、皮货、首饰都有她家的生意。文氏虽为妾,却因利益深受永安侯宁如海恩宠。
      文氏不通文墨,希冀自己的女儿能够知书达理,优雅娴静,秀外慧中,故而将宁微芷的小字叫做娴娴。
      可惜,三姑娘宁微芷跟文氏一个德行,泼辣刁蛮,胸无点墨。
      宁致洹拂袖而去,寻三姐姐宁微萱,把她一个人撂在屋子里。
      本来宁微蘅还想不起来,弟弟借钱是为了何事,一说起三姐姐,立时想起。
      胞弟宁致洹小小年纪,居然这么没出息。
      前世,宁致洹找宁微蘅要钱。虽不晓要钱什么原因,宁微蘅却不敢不予他,这才闯下了祸事,连累了自己。
      缘是,宁致洹情窦初开看上青楼女子,找姐姐要钱替那女子赎身,偷养为外室。
      前世,宁微蘅给了他银子,但青楼女子只会使唤宁致洹要钱养姘头,最终和姘头卷财逃跑。
      宁致洹自小受母亲宠爱无度,哪能吃哑巴亏,着人寻了女子和她姘头。
      宁致洹可把青楼女子的姘头一顿好打。
      本来被打的姘头不敢招惹侯府,也想原是自己不占理,就打落牙齿和血吞,没有敢多声张。
      谁知道,三姐姐宁微萱在园里追逐嬉闹,撞见了父亲宁如海。
      宁如海尤重女儿们的礼教,就算是嫡女宁微萱在跟前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何况庶女宁微芷败坏礼数,嬉笑打闹。
      宁微芷眼见父亲面色不善,吓得骨软筋酥,慌忙低头站住。
      除了和父亲同朝为官的大哥宁致清,家中兄弟姐妹无一不怕宁如海。十天半个月才见一回父亲宁如海,大多是问功课,答不上来就要吃几记戒尺。
      上一世,宁微蘅及笄时,宁如海刚擢升侍中,除开年节甚少见到父亲。
      宁微芷本就刁蛮任性。宁如海一喝,为了逃避惩罚,她便心生一计,听说弟弟宁致洹当街打人,故此奔跑失态。
      宁如海着人去查,发现自己儿子因为一个青楼女子,和人争风吃醋,败坏门风。
      他惊讶暴怒,说他因不理家务,致使生出祸患。一下把他气得面如纸金。
      宁如海在朝堂上,向来左右逢源谁都不得罪,克敬中庸之道。
      没成想,庶子在外惹祸,当街殴打他人,宁如海生怕拖累他自个仕途。
      他立即叫人拿了宁致洹,按在长凳上,打了十大板。
      宁致洹也是个蠢的,打小娇纵管了的,嘴上不服气,嚷着:“父亲也寻青楼女子,儿子如何找不得!“
      宁致洹这一席话,直把生母凤氏也说的面上无光。
      气得宁如海亲自拿起板子,又是一通乱打。
      老夫人李氏进香去了。祖母李氏历来看不得孙儿受苦,她若在多少还能帮衬点孙辈宁致洹。
      老夫人不在场,周围几个姨娘们都是冷眼旁观。
      大夫人程氏更是趁机,添了许多坏话。
      凤氏平日里躲着大夫人构陷她出身青楼,水性杨花,谁知道儿子还送上来。
      凤氏慌了神,连忙抱住板子,哭道:“侯爷自当管教,可看在贱妾跟了您二十载的份上,手下容情。我已近四十岁的人,跟前仅一个儿子。再十几个板子下去便是要他死。到不如侯爷先打死我,我们娘俩去阴曹地府里得个依靠。”
      宁如海见凤氏趴在宁致洹的身上嚎啕大哭,又不能连妾室一块打。见众人都在看热闹闹,只得扔了板子。
      从此,宁如海也愈发疏远凤氏,更不怜惜凤氏所出的儿女。
      凤氏急忙叫人把儿子抬去她卧房里。
      上一世,宁微蘅这时方才回来。
      前一日,弟弟又问她要钱,宁微蘅正好去当首饰换钱。刚进府听闻出了这样的大事,忙跑去生母那里。
      凤氏见宁致洹面无人色,底下穿得小衣尽是血迹,立时惊吓非常,哭得有气出,没气入。
      宁致洹结实吃了几十个板子,由臀至胫,又青又紫,血肉模糊,皮上没有一处好。
      宁微蘅进去时,凤氏正在“我的儿”一声,“我的肉”一声声哭,一见女儿,便立时把气全撒她身上。
      “贱蹄子,去哪里浪?你弟弟都快死了,也不知道疼惜。怎么死的不是你?”
      又听宁微蘅辩解,方知是她给宁致洹狎妓的银子。
      凤氏心里越发恨女儿,"好个下贱坯子!你教我儿吃板子,又叫你母亲烦恼,真是连扁毛牲畜也不如。"
      凤氏口里说,眼睛里滚下泪珠,依旧不住骂:“洹儿被打成这样,都是你个贱蹄子纵的。我儿若是有事,你岂不是有意要绝我?”
      宁微蘅刚要上前安慰哭天抹泪的凤氏,凤氏便叫她滚,对着宁微蘅又打又掐,把她撵了出去。
      上一世的宁微蘅伤心不已,一边疾奔出去,一边珠泪涟涟。
      彼时,宁微蘅哪里晓得,她那一世以后苦日子多得是。
      宁微蘅看着跑出去,找三姐姐宁微芷借钱的宁致洹。
      不知道这一世,宁致洹会不会又吃一顿板子。若是弟弟又吃了板子,她会被连累到何种田地?
      一路绥绥回去,宁微蘅心里想的却是:慈母多败儿。
      当真,慈母多败儿吗?
      爹又去了哪里?
      当爹的平日里见不到面,自是管教不了儿子。
      教养孩子全成了母亲的担子。为娘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里遵从女子无才辩,听从夫君,是德。
      如此的母亲能有多少见地?如何教养得好子女?
      慈母多败儿,儿若出了祸事,父亲只会棍棒相加。最后,又尽是母亲没有教好。
      宁微蘅望着头顶四四方方的天,这一切当如何揭破?
      后头几日,宁微萱倒是安生,再也没有寻宁微蘅麻烦。
      宁微萱以后这十几日,定是要忙得不可开交,哪还顾得上寻宁微蘅的麻烦。
      揣着金剪子的裁缝,拿着老皮尺的徒弟,还有掐金镂银打首饰的,穿针引线的上等绣娘,流水似的进了宁微萱的院子。
      给宁微萱量体裁衣,为宁微萱梳妆打扮,不在话下。
      宁微蘅料想,面生婢女言而有信,已把话传到。
      宁微萱知晓太子陪同太后上香,才命人走马灯般,给她准备出行的衣裳首饰。妄图单凭容貌,让太子殿下对她情难自禁。
      宁微萱其母,大夫人程氏是光禄大夫之嫡女。她又是宁如海嫡女,特授封为乡君,作为朝廷命妇可应召入宫。
      自从一年前,元月十五日,宁微萱随母亲程氏进宫,便一直对谪仙般的太子念念不忘。
      宁微蘅看着府上角门,进出忙碌的人。
      宁微萱这就上钩了。
      不过,仅是第一步而已。之后每一个环节都有可能出纰漏,但凡她猜错一点都会功亏一篑,还会给宁微萱送去接近太后与太子的大好机遇。
      她自是不想和谁作对,只是如此行事是最优解。
      宁微蘅手下无人,连个体己的丫鬟都没有。若想扳倒谢家谈何容易,只能借着宁微萱慢慢谋划。
      宁微萱处熙熙攘攘,凤姨娘那里也吵吵闹闹。
      毕竟,有人添,就有人减。
      正是月头上,按例各院子都要去账房,支取当月的月例银子。
      宁微蘅院里只她一个人,便只得清清楚楚的,领取一个月月钱。
      弟弟宁致洹的是由他自己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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