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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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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并非所有行为都出自本源的目的,除了呼吸。
正如此时,安怀舒贴上颜泽渊的嘴唇并非因为想亲吻,而是习惯性地用交换信息素作为示弱的信号,用身体替代话语沟通。
以颜泽渊情商之高,当然知晓这点,他甚至明白安怀舒行为的由来。他感到厌恶,却无法责怪安怀舒。
这个比他小好几岁的男青年从被迫进入的龌龊圈子里习得了肮脏。
“小安,”颜泽渊微微后仰,与安怀舒的嘴唇拉开距离。
安怀舒有一瞬间的失神和错愕,待他反应过来,只剩下窘迫和后悔——颜先生不是那些人,他用一种类似侮辱的方式对待了一名绅士。
“对不起……我……”
“晚饭想吃什么?”颜泽渊打断了安怀舒的歉疚、解释和辩白,那一类剖析自我的话语往往会让局促者更加窘迫,因为大多数人在慌乱和压力中都无法好好组织语言,口不择言反而会说出不合时宜的话语。
“我都可以,颜先生想吃什么?我来做饭吧!”安怀舒轻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这或许就是吃饭的魅力。
人是铁,饭是钢。吃饭总能成为家庭中的中断键,中断尴尬却不便用言语缓解的情景。
“我买了很多菜!颜先生喜欢吃鱼虾,我买了鲈鱼。清蒸可以吗?”安怀舒欢快地拉开超大号冰箱,向颜泽渊展示自己的购物成果,付款用的是他自己打零工赚的钱,这给他一种为家庭付出的愉悦感。“颜先生口味清淡,我准备了柠檬、百香果做调味品,用水果做虾。颜先生吃过吗?”
“没有。”
颜泽渊听着安怀舒絮絮叨叨的安排,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
玄关的对峙发生得突然,他刚刚下班回家就看见安怀舒把元天赐向外推拒,而他被迫卷入战局。
深米色的外套挂在设计十分有艺术感的衣帽架上,颜泽渊的视线在此微微停顿。花顶藤枝,这件造型独特的衣帽架由安怀舒挑选,价格却不昂贵。
这套作为新房的大平层所有软装都由安怀舒一手包办,硬装沿用了原本的简洁欧风。如果时间许可,颜泽渊并不介意把硬装方案也交给安怀舒定。但他们的婚礼办得着急——颜泽渊着急完成总裁KPI,安怀舒着急得到人生自主权。
他们一拍即合。
即便如此,颜泽渊依旧能感受到安怀舒“新生”的喜悦——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为这个房子添置了大量物件,选物件的品味显示出他作为一个艺术生的能力。
——对艺术毫无造诣和丝毫见解的颜泽渊,并未意识到安怀舒学的是音乐,不是室内装修。
但没关系,他就是这样坚定地相信了,且从客观来说,并不算错。
不仅如此,安怀舒还从颜泽渊这里要走了完整的口味表。实际上,乍一被问,颜泽渊还真想不出自己对食物有什么偏好。
他没有审视过自己的生活,因而觉得都行,所以他说:“都行。”
“怎么会都行呢!”安怀舒认真地看着他。
当时他们坐在他另一套公寓的阳台,夜风轻轻吹拂,带着初夏的暑气,夜空被城市霓虹映得发红,看不见一颗星星,就连月亮的光辉,都被晕染稀释。
但安怀舒的眼眸却十分明亮。
为何会这样明亮?
当时的颜泽渊感到困惑,现在也未想清楚。
他明明经受过非人的遭遇。
但颜泽渊没有问。“你为什么不伤心?”这种问题太愚蠢了,揭人伤疤不是成年人该有的礼貌。
“颜先生肯定有特别喜爱的,让我帮忙慢慢回忆。”安怀舒说着,轻柔地用一个个问题引导,最后他的口味偏好写了好几页。
原来我并非完全不挑食。当时,颜泽渊看着整理笔记的安怀舒想。
“看吧,我就说吧!”安怀舒开心地翻阅笔记,没有注意颜泽渊的表情,“颜先生平时太不在意自己了。”
是吗?
颜泽渊不确定。
也不确定安怀舒要口味做什么,直到今天,他拉开了满满当当的冰箱。
换下西服的颜泽渊步入厨房时,里面已经开火。
安怀舒在蒸汽的滋滋声中切菜。
“颜先生怎么进来了?”安怀舒在他刚踏进厨房的一秒就回头。这种事情发生过许多次,仿佛他的后脑勺长了眼睛。但颜泽渊觉得,或许是因为长久处于缺乏安全感的环境,安怀舒被迫习得了超强的警惕性。
会有那么一天,他在自己面前变得放松吗?颜泽渊突然想。
“颜先生出去吧。虽然开了抽油烟机,但还是会染上味道。”安怀舒走过来,扶着他的手臂让他转身,又推着他的背,轻轻地,坚定地,推他出厨房。
“小安。”
“啊?”安怀舒拉厨房门的手因为他的呼唤声而停住。
“我让你不安吗?”颜泽渊没有回头,背对着安怀舒问。不注视,是颜泽渊细腻的温柔。
看,是一种权力。
注视,是一种压迫。
在某些时候。
对于食草动物而言,食肉动物投注眼神,就意味着猎杀的开始。
安怀舒经历过“猎杀”的视线,对注视比别人更敏感。这是颜泽渊的发现。
“……”
好一会,背后的安怀舒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唯有厨房的蒸汽声做背景音。
“小安,抱歉。你做饭吧,我很期待你的手艺。我去书房处理一点工作,能开饭了叫我。”颜泽渊轻柔地说完,离开这里。
其实他今天没有什么工作,但他想,这样的借口或许会让安怀舒更舒服。
颜泽渊的情商的确未失手,安怀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回到灶台前忙碌。
他被颜先生看穿了。
厨艺是他后来特地学习的自保技巧,用来替代他热爱的音乐。他会借口为那些Alpha做饭,获得片刻自由。有趣的是,他相处过的所有Alpha都对“过家家”颇为感兴趣。他日益精湛的厨艺替代了一部分性时间,也减少了听见那些Alpha用“小音乐家,什么都不穿为我演奏一曲听听”羞辱他。
厨房成为他的安全屋。
刚刚颜泽渊踏进了他的安全屋,所以他感到紧张。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
颜先生不是他们。
他却接连用过往肮脏情境中习得的手段对待颜先生。
啊……
安怀舒咬紧了牙关。
颜先生会讨厌他吗?
他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