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难决》一山屿

18、第十四章

　　钟知林和暮时一同看向大门。

　　那敲门声仍在继续，钟知林先一步打开门，竟发现面前这人是当初吼他那位——钟戚。

　　钟戚一见他便笑道:“皇弟近日还好吗？”

　　还不等钟知林回答，暮时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我的皇弟啊，父皇叫你过去做法事，快去吧，让我和小知林单独待一会。”

　　钟知林一回头，只见暮时眉头紧蹙。心道，这是不愿我和钟戚待在一起还是什么……怕我拿剑刺他吗？

　　“……”暮时不语，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钟知林看着两人，默默走远了些。毕竟他们谈话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还是不要打扰较好，但没走几步，便被钟戚一把拉进怀里。他掐了掐钟知林的脸蛋，然后斜眼看着暮时道:“国师养孩子的水平怎的下降了？诶呦呦，这可比上次消瘦许多啊。”

　　养孩子？钟知林疑惑地看着钟戚。

　　暮时闻言大步上前想要将钟知林拉回来，谁知钟知林竟直接被钟戚推到他那边。这猛地一推令钟知林猝不及防，要看就要摔倒，又被暮时及时抱住。

　　他厉声道:“你够了！别动他，我去就是。”

　　钟知林再次疑惑，他们的关系看起来也不是很好。

　　“算了，我不在这你也不会放心的，不如我们一起去吧。”说着，钟戚笑着跑去拉暮时的手，刚一抓住，却在看的时候愣了愣，暮时猛地一甩左手，似是憎恶钟戚碰他。

　　但钟戚不恼，反而大笑出了声。那笑声诡异，令人不寒而栗，钟知林也开始好奇钟戚看到了什么能笑成这样，却已经被暮时拉着跨出门槛。

　　暮时拉着他走在前面，钟戚跟在后面。钟知林每每回头，都能看到钟戚对他笑。

　　他果然是和暮时所说一样爱笑的。

　　没想到外面有这么多东西，平日里都是见不到的。

　　原来这四周墙壁有这么高，必须抬头才能看到顶，这周边也有许多树，虽然不及暮时种的好看……这宫中原来有这么多人，所有人皆身穿麻衣，腰间系一白绫。

　　他们三个除外。

　　“哇，真是好大的阵仗，竟和太子薨了的仪式一样，好像更隆重啊，”钟戚说着突然转到钟知林身边对他说:“看来你我让皇帝把皇位心甘情愿给我们不太可能喽。”

　　钟知林到现在才只知道自己是个皇子，暮时是位国师……所以听钟戚的话总是一知半解的。

　　为什么暮时从来不跟他讲？

　　“不如我们联手将他……”钟戚笑着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吓得钟知林立马停下了脚步。

　　“……我已经同意去了，不要再做那些小动作！”暮时抓着钟知林的手更紧了些。

　　“啊，好吧。但，不是那皇帝让你去的吗？我不过跟知林玩而已，总生气可活不长。”钟戚慢悠悠跟着，语调也开始拉长，“……你还是多生生气吧。”

　　他怎么叫人赶快去死？钟知林心里听着很不是滋味，有些恼怒。暮时不是还送过他东西？纵使不送也不该对人说这些，他更觉得钟戚是个坏人。

　　暮时默不作声，像是没听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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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许久，钟知林终于看到一团白布编成的花，白纸遍地，来看是到了。大殿上方有几个字，字迹有些飘逸，他看不懂，周围一圈被白布缠绕。屋内由全白笼罩着，只有白色纸灯下黑穗突出。内有一口金色棺材，好不华贵……

　　黑色灵位牌上刻着几个字，看得最清楚的还是“钟之尹”那三个字。

　　走近了，只见一老人身着白色坐在那棺材旁，手在自己布满皱纹的脸上不断抹着泪。下方一群人虽穿着麻衣，但脸上也没有悲伤之意，只是跪坐在那里低着头装装样子罢了。

　　这三皇子生前做了什么，竟无几人真心为他伤心。只见宫女不见其他，看样子还未成婚，应是英年早逝了。

　　群人见暮时来了，纷纷行礼，怎料暮时不睬，径直走到那老人面前。

　　旁边钟戚道:“父皇好啊。”

　　这是皇帝？钟知林看着那老人，行止确实威严。只是……他是皇子，这是皇帝，钟戚唤他父皇……那他？也要如此？

　　皇帝见暮时，被一旁宦官扶着站起。钟知林这才发现他体型这样小，不似常人，必须有人搀扶方能行走。着实奇怪。

　　“国师，请再去……查验我儿。”皇帝说道，那眼中泪仍在流。

　　暮时没有立刻去，手还紧紧攥着钟知林的手。

　　钟戚见状笑着走过来道:“哎，你走一会知林又不会怎么样，下面这么多人我还能做什么呢？你快去快回。”说着一点一点将他们的手掰开。

　　那皇帝听见，立马对他道:“不可无礼！”

　　“哼。”钟戚不在意回他道。

　　暮时似乎是觉得钟戚说得对，于是抬脚前去。其他人则是往后又退了许多，钟戚也带着钟知林站在后面，只见一黑色帷幕将那棺材和暮时笼罩。

　　钟知林看见皇帝死死盯着里面，就快要将那帷幕穿透。转头不解地看向钟戚。

　　钟戚小声问他:“你记忆还是没有回来吧？”

　　他点头。

　　“那就不告诉你他们在做什么了。你看我们的父皇，那个眼泪哦，若是我死了能让他掉一滴眼泪就是神仙下凡了。”钟戚摸着手环看着皇帝说道。

　　钟知林不理解他为什么总是会说这种话。说让别人死也说自己死，好不吉利。

　　“我们的……父皇？”可他还是想多了解些关于自己的事。

　　“暮时是要将你关到死吗？什么不告诉你，真是无聊，这么长时间你竟能过得下去，”钟戚看着钟知林吃惊的表情又道:“你还不如跟着我呢，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他立即反驳，“暮时他待我很好，我想要的他也给我了。”

　　钟戚听了眉毛一挑抬手想打他，但见钟知林这副模样，满脸无辜纯真地看着他，丝毫不惧，终是放下了手。

　　“无可救药！我那时真不该让你走！”钟戚又开始冲他吼了。

　　皇帝离得近也听到了，立马转过头来看钟戚，他面色沉重道:“噤声。”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钟戚听了拉着钟知林走远了些，但仍在笑着，“你看你看，不愧是和自己最爱的女人生的，他谁都不关心，就关心他那个老三……我若是真正打你了，估计他仍旧是这句话呢。”

　　这个父皇确实是不关心他，暮时让他待在那屋子里许久没有见到他来，这次无缘无故又被吼也没有见他说什么……见钟戚这样，大概对他也是如此。

　　好冷漠。

　　“你是羽国十皇子，暮时是羽国国师，知道吗？”钟戚问他。

　　他点头。

　　钟戚继续道:“你小时候多可爱，那么听我的话……你若是不和他在一起就不用失忆了。”

　　钟知林顿时缄默。所以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何问了还不说，凭这只言片语，如何判断？

　　这时，帷幕被拉开，暮时从中走出，皇帝立马跑去拉着他与他小声交谈，暮时默默将衣服从皇帝手中抽出，神情淡然地回答他的问题。

　　“知林。”暮时和皇帝已经说完，是该回去了。

　　钟知林听到立马就想跑过去，却被钟戚一把拽到后面，只见钟戚走到暮时面前道:“你不是要看着他一夜吗？哦对，我忘了，你瞎了，你不是要陪他一夜吗？这么快回去做什么？”

　　暮时被说瞎并没有生气，仍道:“知林，走吧。”

　　这下钟知林有些犹豫，他愣了愣，但还是走过去拉着暮时的手。他没料到的是，暮时将他的手抽出来拿出一条带子让他牵着。

　　“国师……怎么突然改变仪式？”皇帝看着他们要走，有些慌了。

　　“七日后再来。”

　　皇帝听了更着急了，连忙跑去拽住暮时，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立马松开。

　　他有些慌张道:“国师！刚才知林在这好好的，并无其他问题，你这样又是为何呢？”说着看了看钟知林又回头道，“之尹你也看了许多年……其他人亦是如此，怎能到了他就突然变卦？”不知何时，他声音中竟掺杂些请求。

　　钟知林看着暮时，也不知道暮时要干什么，这样着急将他送回……

　　“暮时，我没事啊，钟戚他……和我好好的。”想了一会儿又小声加了一句，“若是后事，不应好好料理吗？这是人最后的一分薄面。”

　　“……”

　　暮时无法，只能再回去。

　　见暮时回去，皇帝顿时松了一口气，随意看了一眼钟知林，眼中无感谢，似乎这是他理应做的。

　　又等了许久，有两人走来跪下对皇帝行礼道:“父皇……”

　　听到这二人说出的话，钟知林立刻将视线转移到他们二人身上。

　　这二人穿着一样，面容也十分相似，像是孪生兄弟，唯一区别就是，高的那个右眼有一泪痣，而矮的那个没有。

　　其中稍微高一点的，怜声道:“父皇，三皇兄可是为人所杀害？”在他说的同时，另一位敛起袖子擦眼泪，可真谓兄弟情深义重。

　　钟知林心道:这人装得真不像，我都没看到眼泪。

　　想着回头看了看钟戚，谁知他竟背过去憋笑？只见他微弯着腰，抬手稍挡着自己的脸，正无声笑得开心，浑然不知钟知林已经站在他面前看他。

　　那二人继续道:“皇兄此生从未做过半点坏事，却没能落个好结果……”二人又垂下几滴眼泪来，“谁知那日去找了趟皇弟，从此便怀恨在心啊！”末了还扭头看着钟知林。

　　什么？！

　　众人闻言皆将目光投向钟知林。

　　钟戚也不笑了，只是见钟知林竟站在他面前略微有些惊讶，随后便顺势将他护在身后。

　　他看了那二人道:“此话怎讲？”

　　“我和皇兄二人都看到了！当时尹哥得知他钟知林现于国师居所，便想备了礼物一同去看望……谁知……”话没说完，又抹了一把泪，“我二人不过有事晚去了几步！那钟知林也不顾兄弟情面了，拿了一旁桌上的剑……”

　　“万幸！我和皇兄及时跑了出来，不若如此……哪还能再见到父皇？”言毕又满眼泪光地看着皇帝。

　　下面人皆小声碎语。

　　那皇帝也不知怎的，听来如此拙劣的话语，竟也能信？他看着在钟戚后的钟知林，若是他还有牙，此刻定全都被咬碎了。

　　钟知林不明白这两人为何突然跳出来污蔑他，便冲他们道:“我何时做过那样的事？”

　　钟戚顿时与钟知林拉开距离，但走时却在他耳边轻飘飘道了声:“他现在可什么都信。”

　　“你若是觉得没了生母疼爱心中痛苦，大可寻我们帮你，可你怎能将所有火气都撒到三皇兄身上？他不过是去看你罢了……”他们声音凄苦，像是真正怜惜三皇子的。

　　“是的哦。”钟戚此时又添了把火。

　　皇帝已经气到面目涨红，双手握成拳状，扭头便对旁边人怒声道:“快拉下去……快给我拉下去！他今日怎么还敢过来？！”

　　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几个侍卫拔了剑就要向钟知林走去，钟知林心中有万分冤枉，可眼下又无处可逃，钟戚更是离他远了许多。

　　他何时做过那样的事？难道是没有失忆之前？钟知林不禁怀疑自己，但很快又打消这个念头。已经过去这么久，在这宫中没了皇子还能没人发现吗？若真是他干的，不早就有人来抓他了？何必等到今日？

　　可是……现在这样，谁能来帮他？

　　暮时……

　　正当钟知林手足无措时，一个凳子突然从远处跃起被踢到那离他最近的侍卫身上，打得他们撞在一团倒在地上。

　　“他还能在我那杀人不成！”一人怒斥道。

　　钟知林转头一看，果真是暮时！

　　他仍身着白衣，只是落日余晖将他一身白衣染得血红，包括那张令世人瞩目的脸，那血似乎溅在他冷清的面庞上，亦染红了他那白纱，看起来格外凛然，再无人敢靠近，亦无人敢出声。

　　“是哦，小知林这样讨人喜爱，怎会杀人？又怎么会使剑？还是说……你们觉得之尹是国师杀的？”钟戚此言一出，那二人便被吓得身形一颤，朝着暮时跪拜。

　　暮时如没听到二人祈求般，将身上一带子往前递了递，钟知林赶忙跑上前拉住。但不是带子，而是整只胳膊，随后便跟着暮时离开。

　　临走时，还听到一人悠然道:“小五小六啊，小知林是随便就能栽赃陷害的吗？你们看到的东西……是真是假，现在已经明了，我倒是看见……你们与敌国妙女，关系甚好呢。”

　　那是钟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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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滚！都给我滚出去！别脏了我儿的眼睛！”随后便是一堆东西破碎声音，“把他们二人……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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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言而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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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方嘈杂不断，唯有二人始终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