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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一叶舟行 ...

  •   “宁小姐,事情已经办妥了,就是人半路就死了,尸体…没了。”

      “没了?”

      突然拔高的音量引起河边一对卿卿我我的情侣注意,虞朝微瞥一眼两人,举着手机,略微抬了下手肘,掩面迅速离开原地,用纸巾擦了擦未干涸的泪水,平复好心绪,大脑重新恢复冷静。

      “所以怎么回事?”她压低声音问,眉间蹙着显而易见的不平。

      “路上就不行了,死了之后身体冒热气,然后皮肤融化,我怕他身上有病毒不敢靠近,最后就剩一滩水了,现在连水都不剩了…蒸,蒸发了…”

      “我知道了,钱已经打到卡里去了,你这段时间不要出现在国内。”

      挂断电话,虞朝手肘支撑着河堤石护栏,抚着隐隐作痛的脑壳,蹙着眉头,思索阚泽鹏意料之中但听起来相当诡异的死亡。

      阚泽鹏作为知名企业家突然失踪势必会引起警方的高度重视,略作文章掩盖他的人间蒸发倒是没问题,头疼的是魏柄苏听见了林霜说的话,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林霜…

      捏着眉头的手指微微一顿,深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

      层层叠叠的愁云压住星光,惨淡地堆在地平线上,似一层厚厚的棉被压住人的胸口,叫人喘不上气来,医院楼下停着几辆警车,顶部的灯光柱闪烁着警示的颜色,似乎随时会发出刺耳的警鸣。

      病房前站着几名身穿便服的警察,见虞朝走向这里,其中一人拦住她,虞朝说明来意,不得不搬出魏柄苏,花费了些口舌终于进入房间。

      林霜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睫毛微颤,呼吸平缓而悠长,脸色略有些苍白,身上的伤口倒已经完全愈合,看起来只是太累了睡着了。

      虞朝淡瞥一眼门外,刻意保持声音恰好不被外面的人听到,“林小姐,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请跟我离开这里,我可以帮你。”

      见她依然装睡,虞朝略微勾动单侧唇角,撑着床沿俯下身,对她低声耳语:“想在她的手上活下去,你应该知道只有我能帮你。”

      女人微卷的睫毛颤动的越来越厉害,等了四五秒看她还在挣扎,虞朝不着声色地轻轻一笑,直起腰身,刻意放缓脚步向病房外走去。

      脚步迈出第三步,林霜迅速抬起眼皮,以极快的速度翻身下床,利落地扣好制服纽扣,穿上高跟鞋,快步跟上虞朝,一如往常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显表面情绪。

      由于本身不是犯罪分子,虞朝和林霜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门口的警卫没有理由拘留林霜,只好放任两人离开。

      一路开车来到茗晏路16号,渡口摇着一叶扁舟,湖上笼罩着夜色的浓雾,雾气缭绕着茗溪山庄看似宛若仙境,但境由心生,林霜只觉得是森森鬼雾吞噬了湖中小岛。

      林霜皱起眉头,看向走在前面的虞朝,目光中凝集着狐疑,“你要带我去哪儿?”

      虞朝指了指湖中心的小岛,上船顾自地解开绑在码头的尼龙绳,“我家在那边,至少暂时是安全的。”向她伸出手,笑着说:“我拉你上来。”

      不安警惕的目光在虞朝和远处鬼雾似的小岛来回扫视,蓝眸中氤氲着柔软的笑意,林霜拧了下眉头,无视虞朝伸出的手,踩着船板,踏进木舟内。

      木舟堪堪容纳四人座,船头船尾一前一后也不能拉开绝对的安全距离,林霜独坐后方,抱着胳膊也不划桨,时刻提防着前方的五级界人。

      虞朝抿唇轻笑,顾自地站在船头,给她留足私人空间,熟练地摇动船桨,划了几下自言自语地悠悠感慨,“好久没划船,有些生疏了。”没有得到回应,回眸看向林霜,“林小姐晕船吗?”

      晚风浮动,天上乌云散了些,月辉朦胧倾洒在白净的脸颊,似落入尘湖的仙子,每一根乌亮的发丝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一双弯月般的蓝色眼睛,时常含着温柔的笑意,波光流转间,有秋水般的神韵,举手投足间透着名门世家的优雅,又不失俏丽动人的灵韵。

      林霜出神片刻,大约知晓郭雨那样的人为何会心甘情愿地为她所牵制。

      “不晕。”

      虞朝微微一笑,转过头继续专心划船。

      距离来时的码头已有百十来米,四面围水,空寂无人,注视着虞朝长发披肩的背影,林霜按耐不住问:“你要怎么帮我?”

      “以前我说什么她便听什么,但现在不一样了。”悠长的叹息连同那笔挺的脊背都颓然了些许,虞朝苦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她变了,我不能保证我说的话她还会听。”

      林霜有些吃惊,想起郭雨现在的情况,抱着胳膊的手指不由地紧了紧手臂,目光流转于虞朝怅然若失的神情,叹了口气说:“那你怎么敢说能帮我的。”

      虞朝淡瞥她一眼,“她最近变得很奇怪,我不知道她怎么了,我猜她有心结,如果知道缘由,再帮她解开,她又回到以前那样听我的,你就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常年跟随司徒,察言观色是必修课,见虞朝握着船桨的手,指关节明显凸出了一下又迅速变回原样,林霜怔了怔,想通了话里的意思,眉头微挑,不禁勾了勾唇角,毫不留情地揭穿她的小心思,“其实你是想知道她的过去吧?”

      划船的动作滞住片刻,虞朝若无其事地继续摇浆,没有回答林霜不留情面的拆穿。

      见她耳尖逐渐泛红,林霜敛起闪瞬即逝的笑容,冷着一张扑克脸说:“要是被她知道,我的小命可就更加堪忧,还是算了,我自己想办法,请你掉头吧。”

      虞朝一听立刻急了眼,也顾不上什么大家闺秀的形象,丢下船桨,皮靴踩着船,噔噔噔几下跑到林霜身前,抓着她的袖子来回晃荡。

      林霜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向右避开,虞朝又紧紧跟上,两人的重量瞬间压在船身右侧,船的重心不稳,明显有翻船的趋势。

      林霜试图往中间挪动位置,又见她狗皮膏药黏过来,扯着她的衣服,眼里闪烁着可怜兮兮的泪光,眼巴巴地望着她,嗓音腻歪地哀求。

      “林霜姐姐,你就跟我说说嘛,求求你了,郭雨现在十句话里有九句都是假的,以前她不是这样的,我真的真的很想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只要你告诉我,我发誓一定不让她伤害你。”

      林霜吓得花容失色,想推开她,可稍一用力船晃悠得更厉害,她退,她得寸进尺,浑然不觉船已经进水,嘴里还在叽叽歪歪念叨郭雨的过去。

      林霜压根没料想平时端庄淑雅的名门闺秀居然这么没皮没脸,为了知道前女友的过去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使上了。

      “你先放手,这船要翻了!”

      “求求你了,人家真的很难过很难过,你告诉我我一定能帮你想出解决办法的,求求你了,林霜姐姐~”

      对于林霜这种嘴比石头还硬的人,虞朝想过很多种方法让她开口。

      威逼,林霜正处在性命攸关的时候,万一狗急跳墙,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
      利诱,跟随司徒一定有不少人想攀上她的关系,然而论现状怎么看都是清正廉洁得…一穷二白,甚至没一个朋友站出来帮忙。

      想来想去只能随机应变,用真情实感打动或许奏效,于是表述中加以委婉的试探,余光抓住林霜嘴角上扬的细微动作,虞朝立刻拿捏住要点。

      反正四下无人,不要脸就不要脸吧,为了郭雨,她豁出去了。

      林霜后退一个趔趄,撑着木舟的侧边滑了下去,虞朝趁机半压在她身上,握着她的双手继续鼓着腮帮委屈巴巴地装可怜。

      “姐姐~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嘛~”

      “好了!我说!你先起开!”

      虞朝眼睛一亮,停止了摇晃的动作,但依旧压在林霜身上,以防她反悔。

      “真的?”

      林霜脑门青筋突突地跳,瞥一眼手掌撑着船底的水,神色不善地盯着坐在她身上的虞朝,咬牙切齿万不该上这条贼船,最终无奈妥协:“真的,你再不起开,船真的要翻了!”

      虞朝抿唇偷笑,识时务地放开她,左侧翘起的船底扑通落回水中,船身像摇篮来回晃悠两下终于归于最初的平静。

      由于刚刚船进水,林霜下身全都泡在了水里,裤脚湿漉漉地滴着水,怎么拧都拧不干,脸色黑得比这夜雾还要再浓上几分。

      “林霜姐姐,你别生气嘛,一会儿到我家你穿我的衣服,我俩身高差不多,你随便挑。”

      见虞朝努力憋笑,涨红了白净的脸,像极了做了坏事的调皮妹妹,林霜也不觉得恼火,但依旧没好气地白她一眼,“快点划吧你,我可不想再来一次翻船喂鱼。”

      确认林霜只是长着一张面瘫扑克脸,实则内里是个心软的逗比,虞朝翘起的嘴角比AK还难压,又引得林霜不爽地瞪她一眼。

      经历了刚刚有意弄出的事故,虞朝发现她们之间的距离无形中拉近了不少,至少在走回山庄的路上,林霜没有刻意保持太远的距离,竹林微风隐约飘浮着她山茶花洗发水的味道。

      洗完澡后,管家送来温热的仿血,等了近半小时,没有等来意想中的敲门,茶几上高档仿血放在保温箱里温着不见凉,柔软的床铺着换洗干净的床被,身上穿着舒适的丝绸浴袍,客房的房门密码也是现住现设置的。

      就是再笨的人也不会不会明白,一个邪师兼情敌的秘书为何能受到如此体贴的关照。

      因为渴望了解真相。

      哪怕在船上肆无忌惮,哪怕她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哪怕她的实力足矣压制自己,也没有贸然登门。

      因为忐忑真相的残酷。

      客厅的钟摆敲完第十二下,林霜放下水杯,套上外套,打开房门,对面的房间依旧亮着光,像夜色里的星火,启明带着希冀的温度。

      踩着柔软的羊毛地毯,林霜轻轻扣了下挂着蓝色风铃的房门,曲起的指关节悬在半空,第二下还没扣响,房门已经打开。

      虞朝不安地捏着手指,看着她微怔,但没有分毫意外之色,忧愁悄然攀上微蹙的柳眉,像平日里懒散的学生突然奔赴考场,目光里透着忐忑,全然不复生意场谈判时的凌厉气场。

      见此林霜幽幽地叹息一声,“所以,你准备好了吗?”

      虞朝抿了下唇,郑重地点点头,侧身让她进屋,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脊背笔挺坐在林霜的对面,双手抚着膝盖,像听课的乖学生,表情严肃,拘谨又认真。

      林霜想着有些话说出口之前应该稍加修饰,免得太过难听,于是边思考边将她所知道的事情娓娓道来。

      “在她十八周岁之前一切都很正常,每天进行各种训练,内容和她在寒域的差不多,由司徒手把手教导,我以为日子会这么一页一页地平静翻过。”

      “有一次,我去司徒办公室拿东西,听到洗浴间里传出女人自.慰的喘息声,本想当没听见走了,却听到了…她的名字。”

      林霜适时地停顿,见虞朝抓了抓紧膝盖,眸光流动着一丝恼怒的厌恶,没有过激反应,于是继续说下去。

      “后来我留意到司徒看她的眼神一天比一天不对劲。”

      司徒教她射击,借此从身后揽住她,教她格斗,借此肌肤相贴,教她商政谋略,借此光明正大地注视她。
      为了防止被察觉别有企图,司徒带她出席各种场合从不挽着她,故意当着她的面用如出一撤的方法教导别人,好似只是一个尽责的老师。
      后来我留意到司徒看她的眼神一天比一天不对劲,目光时常流动情.欲的渴望,尤其是夜幕降临,司徒看着她道别的背影吞咽喉咙。

      “直到她十八岁那天,一切都变了。司徒送了她一份成人礼,一张光碟,教她如何做.爱,本该是女女,却拿错成了男女,还是那种多男一女的…”

      郭雨被下了药,躺在床上完全没有力气,硬生生地看完了一个多小时的视频。

      林霜刻意跳过的事情导致虞朝听起来感觉很奇怪,有疑问又不知该怎么问,她略微皱了下眉头,只好继续听下去。

      “由于司徒的恶趣味,视频里面的女人被AI换脸。”

      林霜顿了顿,想起那天的事情,无比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她拿起杯子,喝一口水,透过玻璃杯偷偷观察虞朝的反应,见她眼敛外扩,咬着下唇,满目震惊,料想她已经猜到了后面的事情,想跳过这个话题,却听她笃定道:“林小姐不用担心我的承受能力,请你继续说吧。”

      平静的表情不复刚刚的情绪波动,执着得一往无前,林霜微怔,尔后轻叹了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那张脸就是你,情节偏偏很像你从寒域被抓的全过程。”

      我进房间收拾,床头柜有额头磕破的血迹,锁死的房门被指甲抓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送她去医院的时候,哭干的眼睛流着血泪,嘴里还在痴癫地叫着你的名字。

      “医生说她受了太重的刺激,只能暂时忘记这段记忆否则就真的疯了,但她仍然记得司徒要跟她上床的事情,司徒虽然没再逼她,但从那之后,只要稍有不合心意,司徒就把她扔进粪坑里泡着,直到她以中阶邪体的实力打败了高阶邪体。”

      她每次都吐到胆汁反流,最严重的一次是呕出了胃血,司徒才知道她有极度严重的洁癖,于是改成了摁着她的脑袋埋进粪坑,或是强迫她吃下腐尸肉,看着她吐出还在蠕动的蛆虫。

      “后来司徒吸食一个有狂躁症的邪师,变得……更加疯癫,有一天,”

      我亲眼看到司徒拿着枪对准被禁锢在墙上的郭雨,子弹却如同玩弄她一般,一次一次射入近在咫尺的墙体上,司徒从她的脚吻至脑袋摸着她的脸,叫她不要害怕。

      “拿错光碟的女人被绑到送入房间,司徒叫来几个壮汉,当着郭雨的面把那个女人…”

      林霜无法忍受那样的回忆,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看一眼虞朝,表情上和刚才看不出什么,可膝盖上的裙子已经被抓皱得不成型。

      “那是郭雨第一次杀人,司徒搂着她的腰,握着她发软的手,带着她扣动扳机杀死了所有人,美名其曰:犯错逃跑的下场。”

      林霜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些只是九牛一毛,更多的隐秘恐怕只有当事人知晓。

      “后来由于郭雨精神日渐不正常,于是有关被折磨的过去被尽数抹去,司徒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出于什么别的原因终于放过了她。”

      当然这个放过只是表面上的放过,即便是□□上不再被折磨,但司徒对她的精神折磨从来没有停止。

      “之后你在金阁楼遇到了她,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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