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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长生的代价(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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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云被人摆了一道,昏昏沉沉到了碧玉楼,究其缘由,是想给她安一个淫|乱之罪。
南周官场不干净,不少官员们私下都是碧玉楼的常客,只是官官相护之下,从没人被御史台抓住过把柄。
叶青云身为御史中丞,若是那夜被抓了个现行,知法犯法,不仅官职要丢,怕还要受重罚。
若不是李明澈红鸾星动,夜夜守在叶青云回程路上当护花使者,她的女子身份已然藏不住了。
叶青云大病初愈,官袍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宽大,入宫时脚步虚浮,脸色苍白不已。
“哎呀,叶中丞您病好了吗?脸色这么差,要不还是告假歇息几日吧!”
叶青云在这礼部侍郎的搀扶下勉强站稳了,向他回礼,“多谢,我已经好多了。”
礼部侍郎摇摇头,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大殿,不远处,周世钊一行人已经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们许久。
“不是说那药下得猛,能放倒几个壮汉吗?这小子怎么烧了几日,这就跟没事儿人一样了?”周世钊压低了声音,冲另外几个低头哈腰的青袍吼道:“还有那天碧玉楼到底是怎么回事!安排的人呢?怎么还让人给跑了!”
“大人,大人息怒啊!”一瘦长脸的官员擦了擦额角冷汗,连声道:“那夜本是万无一失,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打晕了咱们安排的姑娘,直接将人掳走了!”
周世钊前几日被安排至地方去了,不在弋阳城中,底下人做事不仔细,显然没将这桩事情上报,他闻言眉头紧皱,又问:“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干的?”
那青袍细细观察了四周,才凑近周世钊耳边,低声说了个名字。
周世钊瞳孔骤缩,一双利目倏然扫向青袍,“竟然是他?这两人从靖州回来就不对劲,我还以为他们翻脸了,呸,原来还是勾搭在一块儿!”
青袍附和了几句,又从方才这些话里品出些别的味儿来,他转了转那双黄豆大小的眼珠子,又将周世钊请至一旁,悄声道:“大人可否觉得,这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哼,大街上的狗都知道吧!”周世钊嗤笑一声,“弋阳城谁不知道叶青云傍上了熠王这棵大树,二人去哪里都黏在一块儿,比跟陛下都要亲!”
“对!”那青袍猛一拍手,兴奋道:“就是这里不对,堂堂熠王,再欣赏一个新晋小官,犯得着与他这么亲近吗?”
周世钊拧眉道:“你是说这二人……是那种关系?”
青袍道:“八九不离十了。”
周世钊犯了难,“这好男风……在弋阳城中不算什么新鲜事,况且以熠王的身份,真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陛下也不会真把他怎么着。”
青袍却摇了摇头,“不,大人,这事儿的关键不在熠王,而在叶青云。”
周世钊被他吊了半天胃口,失了耐心,一把揪了他衣襟,骂道:“别绕弯子,直接说!”
“哎!好好好您别生气!”青袍赶紧道:“若真是好男风,确实不好下手,不瞒您说,小的在礼部做主事时,当时的礼部尚书是个花花肠子,天天琢磨着怎么巴结熠王,听闻他不近女色,就打起了这个主意,往熠王府上送了好几个干净小倌儿,反被那熠王打将出来,也丢了自己的官位。”
青袍一手掩面,生怕被人听了去,“依小人推测,熠王殿下喜欢的,是女人。”
周世钊越听越糊涂,“他既然喜欢女人,又怎么同那叶青云……”他忽然想到什么,睁大了眼睛,“你是说,那叶青云是女……”
“大人收声!”青袍拉着周世钊,又离得远了些,“这些都只是下官的推测,具体还需细查。不过并非无迹可寻,大人仔细想想,自打叶青云从靖州回来,这二人怎么就开始避着对方?小人听说他们是同时入的京,而熠王平番在叶青云入靖州之前,也就是说他们极有可能在靖州相逢,那么,在靖州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周世钊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比如,熠王发现叶青云是个女子,二人心生分歧,这才分开了。只是没过多久,熠王寂寞难耐,还是眼巴巴地将人哄了回去。”
此时,远在军营病愈不久的李明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副将见状,默默将窗户关上了。
周世钊来回踱步良久,满脑子都是叶青云那细胳膊细腿儿的瘦弱模样,直到议事的官员们到齐了,最后道:“此事就交予你去查,切记,办得小心些,不要给人留下什么把柄!”
“下官定不辱命!”
仲冬,南周皇室照例要上东方山祭祖,李氏族亲与满朝大小官员皆要随行。
李明澈身为军事统帅,带着麾下的兵马,连同皇城锦衣卫,一同护在天子车辇四周。他病热初愈,脸色说不上好看,就这么一人一骑行在车辇右前方,周围随行的宫人纷纷埋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叶青云与同僚乘着马车走在队伍中间,在众人的低语声中出神,偶尔听见众人提及熠王之名,抬头去瞧,隔着帷幔,依稀看得见李明澈瘦削的下巴。
东方山山势略陡峭,仪仗队伍走得慢,半日才到山顶。
山上有殿,约莫可容三百余人,李明镜与李氏族亲在山顶的主殿歇下,其余官员被安排在半山腰处的小院中。
官员们下了马车,恭敬行礼,待李明镜在主持的带领下进了大殿,这才返还马车,准备乘车去半山腰。
叶青云抬头瞧了眼天色,晴空万里,胸中那股久积的郁结之气散了些许,深深吸了口草木香气,正待迈步上车,前方忽跑来一青袍官员,像是没看到叶青云一般,直直将人撞开,两步上了马车。
叶青云被撞了个趔趄,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人。
王闻在马车上站稳了,这才转身看她,皮笑肉不笑地拱手道:“对不住对不住,叶中丞,下官刚巧与诸位大人有些公事要核对,事急从权,劳烦叶中丞换个车吧。”
不待叶青云回答,他又冲后边招了招手,“那位百户!哎这儿,这儿!劳驾,送叶中丞一程!”
不远处,一个年纪小的锦衣卫侧了侧头,扶刀行了过来。
就这几步路的时间里,王闻飞速从怀里摸出一本账簿,掀帘进了马车,车内一众御史本来正低声数落王闻,见了那账簿都纷纷收了声,专心致志地核对起来。
叶青云有些郁闷,正待寻王闻讨个说法,那年轻锦衣卫在她身侧拱手道:“叶中丞,请吧。”
锦衣卫一职,直属皇帝,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叶青云他自然是认识的。
叶青云顺着他抬手的方向望去,见一辆空马车停在那里。思虑不过三息之间,身前马车缓缓开动,载着御史们与王闻往别苑而去。
“劳驾。”见状,叶青云只好颔首,上了那辆空马车。
锦衣卫年纪虽轻,驾马却稳,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前面的马车后方。
叶青云本来提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
上次着了那个内宦的道,叶青云后来明里暗里都细细查过,那个内宦却忽然人间蒸发了,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叶青云掀开车帘,任山间寒风吹拂进来,只觉得头脑清明。
年轻锦衣卫一言不发,专心驾马,见叶青云探头出来也只是侧了侧目,并不言语。
山道不好走,锦衣卫已经竭力避开路上的陡峭,叶青云还是被颠得难受,吹了一会儿寒风,就缩到角落里,拢紧了衣衫,下半张脸都埋在了大氅里。
叶青云的马车跟着前面那辆,很快下了陡坡,正行在平路上,很快到了一个马蹄状的转弯处,待前面那辆消失在树丛后,锦衣卫缰绳一牵,很快跟了上去。
叶青云忍着那股呕意,强睁着眼睛听着四周的动静,在马车转过弯时,忽听见极其突兀的一声“咔嚓”,与此同时,马儿嘶鸣,马车的车身与车轮不知怎么失了连结,平衡不再,骤然往一侧的山崖处倾倒而去。
叶青云慌乱之间紧紧抓住车壁,听闻有人惊呼了一声“叶中丞”,再抵挡不住坠落之势,随着散落的马车直直往下落去。
山壁上生着各种矮树长藤,叶青云顾不得尖刺扎手,探出车身奋力去抓,奈何她力气小,一个也没抓住。
内心绝望之际,一人自山壁上跳跃而来,伸手牢牢攥住了她手腕。
散落的马车掉在山谷里,轰隆一声,叫叶青云醒了神。
锦衣卫腰间绑了根树藤,左手手持匕首,深深扎进山壁,右手牢牢抓着叶青云手腕,眉头微蹙,关切道:“叶中丞,可还好?”
叶青云呸一声吐掉嘴里的草叶,深呼吸了好几口,才道:“多、多谢,还要劳驾百户拉我上去。”
锦衣卫细察四周地势,让叶青云踩在山间凸起的一处石台上,另找来树藤,将人拉了上去。
待落了地,叶青云双腿发软,再顾不上形象地瘫坐在地,像溺水般大口呼吸起来。
那锦衣卫瞧她一眼,收起短匕首,走到断崖边,捡起地上的绳子查看,又递给叶青云,道:“切口整齐,马车有人动过手脚。”
闻言,叶青云闭了闭眼,接过断绳,脸色沉了下去。
这些人,真是变着法儿地想要她的命。
锦衣卫观她脸色,又道:“不过,切口较浅,这下手的人似乎并不想要置人于死地。马车掉在了山崖下,也查不到更多证据了。”
也对,那背后的人再怎么神机妙算,也算不到马车会在什么时候散,万一散在半途,叶青云不过摔个狗啃泥,于他们来讲有什么好处?
思及此处,叶青云拍拍身上的草叶泥土,站起身来。
“百户怎么称呼?”
“姜蔺。”
“姜百户救命之恩,叶某记下了。”
姜蔺沉默着拱了拱手,叶青云又道:“不过,叶某有一个不情之请,今日之事,还请姜百户暂且保密,只说马车半路翻了车,将叶某摔了个狗啃泥罢了。陛下那里,叶某自会去说。”
姜蔺沉默半晌,颔首。
余下的路程并不远,二人一路步行,到别苑时天还未黑尽。
同僚见叶青云一身脏污,大惊,问她出了什么事,叶青云只淡淡说了句摔了。
王闻站在人群后,低声吩咐身边的小厮一句什么,不久,就有人带着叶青云去后院梳洗。
姜蔺身上也沾了泥尘,王闻凑上来跟他套近乎,问及叶青云,姜蔺神色淡淡,将叶青云所言据实已告,也由小厮带着换衣服去了。
王闻笑着送走了人,转身时恨得牙根痒痒。他本意就是让叶青云出尽洋相,不仅在马车上做手脚,还随便指了个年纪小的愣头青,谁知碰上个靠谱的,绳子行到半途才断。
“哼,左右目的已经达到,叶青云,这回我看你怎么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