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陷》拾霁

2、往事

　　许善像往常一样放学回家，但是她最好的闺蜜却拦住了她，“许善！先别走！和我去个地方呗！”沈婷笑嘻嘻地对许善说。
　　许善没有拒绝，因为她从小受她母亲熏陶，身上高贵淡泊的气质，令人不想靠近，她也只有沈婷这么一个朋友。所以她总是不好意思拒绝她，半推半就的就和沈婷一起走出了校门。
　　沈婷亲昵地挎着许善的胳膊，一边走着，一边和许善聊着闲话。就这样，当许善察觉到她们已经越走越偏时，已经来不及了。沈婷用力将她推给了前方站着的黑衣男子，许善没有料到她会这样对自己，所以毫无设防，直接被推倒在那个黑衣男子的脚下。
　　许善脑子是不清醒的，混沌的大脑使她忘了爬起来。沈婷咬咬牙，对那个男人说:“我把她给你，她那么漂亮，一定能卖个好价钱，你以后不要再找我了，我已经帮你够多了。”
　　说完，不等黑衣男子回话，沈婷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许善这才渐渐回过神来，想要从地上爬起来拉扯沈婷。但是那个男子一下子抓住许善的头发，使她不能动弹。
　　许善看着前面那个人，那个和自己做了半年多的朋友的人，那个陪伴她，帮助她，关心她那么久的人，居然会这样对自己。许善不敢相信，也许，从小活在正直的母亲光辉下的许善，不会理解到人性的险恶。
　　许善虽然被桎梏着，但是她拼命的喊:“沈婷！你居然这么对我，你就不怕遭报应吗？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在我身后捅我一刀。”许善不可置信，也不想去相信。
　　因为她很漂亮，很受班里男生的关注，因此有许多女生讨厌，甚至是嫉妒她。还在背后偷偷嘲笑她，甚至是唾骂。其实这些许善都知道，只是不想理会罢了，所以她一直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承受着这样的压力。
　　而她最好的朋友，居然也会这样对待自己，那自己到底算什么呢？一个小丑吗？一个活该被人唾骂的出气筒，一个可怜虫吗？她终于抑制不住，眼泪如决堤一般落下，却又骄傲的没有哭出声来。但是，这样的骄傲未免太过不合时宜，那无法给自身提供任何帮助，只能留下一点可笑的自尊罢了。
　　沈婷听着许善的唾骂，没有理会，直到她听到许善说的那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终于回过了头来。沈婷脸上带着泪痕，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沈婷大哭着对许善说:
　　“对不起！你把我当作最好的朋友，我却把主意打到了你的身上。但是，但是我不想死啊！如果我没法还他们钱，他们会杀了我的！求求你了，别怪我好吗？”
　　沈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的口齿也变得不太清晰，但是许善还是通过几个关键词知道了她想表达什么，许善歪着头，眼睛里充斥着失望。她第一次认清这个人，她第一次认清她。相识，相知了那么久的好友，居然会是一个为了自身利益而抛弃朋友的人。
　　许善将头偏到一边，表示不想再看到沈婷。沈婷说完，看着许善的态度，流着眼泪转身跑走了。跑出没几步，沈婷转过头，深深地看了许善几眼，眼睛里有着太多情绪了。那是许善第一次，第一次见到人性的复杂多变。
　　那个男人似乎是没有耐心再看下去这爱恨情仇了，不忿的啧了一声，然后用力抓紧许善的头发。“小丫头，跟我走吧！既然那贱女人已经把你给我了，那就跟我走吧。”
　　许善疼的嘶了一声，直觉告诉她，如果跟这个男人走，自己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许善讨好的对那个男人笑着，“叔，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那个男人也看许善年轻，长得也惹人怜爱，所以一时间耐心多了点。半开着玩笑的对许善说:“啊！给你介绍去一个能赚钱的好地方。”
　　许善立刻懂了一二，试探性的问:“那里有钱人应该挺多吧？”那个男人哈哈大笑了起来，以为许善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所以为她讲解了起来，“你不知道吗？富人街那边有一家夜店，那家店啊！保证你赚钱多，来钱快，说不定还能遇到个会疼人儿的……”
　　那个男人的话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之后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但是许善并不是什么都不懂。估计是会疼人的金主吧！那家店许善略有耳闻，“心衬颜”夜店，谁不知道呢？
　　而大家也心照不宣地知道，这家店不止干着夜店的勾当，只不过，它背后的操纵者是个位高权重的人，没有人敢说罢了。许善曾经对此嗤之以鼻，“心衬颜”，真心只是来衬托美貌罢了。听名字也能隐隐听出些特殊的意味来。
　　许善知道，那个男人把自己送到那个地方去，一定为了坐收渔翁之利，把自己卖给不同的男人的。她绝对不可以允许这种事情发生，长发挡住了许善眼中的暗色。许善知道，这个时候只有自己装傻，才有可能逃过一劫。
　　“哦！我能赚很多钱吗？我可以买自己想要的那套护肤品吗？那套护肤品好贵的！”许善尽量让自己的语言变得幼稚，脸上伪装出好奇的神色来。但是她的心里已经慌得不行了，如果那个男人不接她的茬，只是拖着她往前走，那么她就没有半点希望了。
　　那个男人面上也露出了嘲讽之色，但是还是觉得有趣的紧，“那当然，别说一套了，只要你跟我走，那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我看你这小姑娘聪明的很，应该懂我说的意思吧！”
　　许善的心里咯噔一下，尽量不让自己的慌乱显现出来。但是她的演技还是差了些，有些战栗的双腿出卖了她，那个男人看了看，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随后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不对啊！你这小妮子耍老子呢吧？快跟我走，别在这浪费老子时间。刚才对你好声好气的，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那个男人拉着许善的衣领，使劲拖着她往前走，眼看着离那辆车越来越近，许善开始激烈地挣扎。如果她被推入了那辆车，那她就再也没有希望逃脱了。她不敢想那样的后果是什么，许善甚至都忘了哭泣，只是拼命的叫喊。
　　那个男人非但没有生气，还很恶趣味地笑了几声，“小妮子，你做梦呢吧？这荒山野岭的谁会来呀？要说你也是真傻，被那个小贱人带到了这种地方，居然还没怀疑，就直接跟着她来了，你不倒霉谁倒霉啊？”
　　许善听了也自嘲地笑笑，是啊！她不倒霉谁倒霉啊！但是她依旧没有放弃希望，还是撕心裂肺的喊着，她渴望有人能来救自己，不管是谁。她依旧盼望着沈婷能够回来救自己，但是她知道，沈婷不会来了。
　　许善大脑飞速旋转着，当自己到了夜店，也许有办法获得一线生机。但如果现在自己依然不妥协的话，很有可能会被直接弄死在这里。不如先跟着他走，反正他也不会中途带自己去其他地方。等到了夜店，说不定她可以找机会逃走。所以许善故意装作绝望的样子，不再挣扎，也不再喊叫。
　　那个男人感觉身边人不再动弹，惊诧地回头看了看目光呆板的许善，呵呵的笑了出来，“你说你，早这样不就好了吗？你的头发也不至于被我拽疼，你也不会摔倒，落的这么狼狈呀！你说是不是？”许善没有答话，而那个男人似乎也没指望许善回话，而是拉起她向车走去。
　　这时，许善听到一声巨响，身边虚扶着自己的人一下子跌倒在地。许善吓了一跳，本来双腿就发软，现在没有人搀扶着自己，她一下子跌倒在地，双手支撑着土地。想要站起来，但是她发软的双腿根本不足以支撑她站起来，所以她只能坐在地上。
　　眼前出现一个少年的身影，愈来愈近，愈来愈近。许善害怕极了，无奈的是，她也无法动弹。等那个少年走近，许善才看清他的相貌。
　　那个男孩子看着也就二十几岁，但是有些长了的头发使他的眼睛笼罩在阴影里，身上有着令人感到压抑的阴郁之气，许善莫名觉得眼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只知道她现在非常害怕。
　　那个少年仿佛能洞察她的心思，略微清冷的音调从他的口中传出，“不要怕，我和他不是一样的人，你大可以放心。”
　　许善不得不承认，他的眼睛很漂亮，在黑暗之气的笼罩下，他的眼睛依然那么夺目。那双眼睛毋庸置疑，是令人心安的，因为即使周身的气质非常吓人，但是充满了纯粹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他的眼睛不脏，是干净的，什么阴狠恐怖都不带有的，莫名使许善信服。
　　在看到救命稻草的那一刻，许善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委屈，眼泪似决了堤的洪水，争先恐后地向外涌着。那个少年显然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不知该如何是好，但是他淡漠的性格还是使他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的看着许善哭泣。
　　等许善平复好了情绪，才忽然想起查看身边男人的情况，许善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想要探一下男人的鼻息。“他没死，只是被我用石头砸到了头，别去碰，小心血会弄脏你的手”少年静静地说。
　　许善算是微微放下了心，一边吸着鼻子，一边用带有很重的鼻音的声音说道:“小哥哥，你有手电筒什么的吗？这里真的好黑，我没法回家了。”
　　刚才那个男人用车钥匙控制了车的车灯，目的是为了一眼就找到车的位置，而许善也是借助着那一点儿车灯光看清少年的脸的。现在早已是月明星稀，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了。那个少年顿了顿，声线还是那么冷漠，“很可惜，没有。”
　　许善蹙了蹙眉，开始央求那个少年，“你夜晚出现在这里，肯定知道怎么出去对不对？你带我出去吧，再不济，你给我指一条路。我想离开这，我求你！”许善害怕极了，她怕那个男生也弃她于不顾，如果地上躺着的这个男人一会起来了她该怎么办？
　　看着许善狼狈的模样和可怜的眼神，解安怀心中第一次有了一些涟漪。“我确实不知道离开这里的路，但是我可以带你去一个人多的地方，让你平安呆到明天天亮。你会和我走吗？”许善听了这话，不假思索的点了头。解安怀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转身就走，许善静静地抓住他一点衣角，解安怀脚步顿了顿，随即继续往前走了。
　　“解安怀。”
　　“啊？”许善对这突如其来的三个字而感到有些发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而解安怀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好在许善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也告诉了解安怀她的姓名，之后两人一路无话。
　　走了不大一会，许善便觉得前面有亮光，还能感觉到一些呛人的气味。走近一看，果然是有一堆很大的火。许善不觉得有些惊讶，向来循规蹈矩的她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在满是树木的森林里点火。在她愣神之际，坐在一旁的几个人说话了。
　　“喂！她是什么人？你居然把她给带过来了！你想死吗？”人群中一个声音尖锐的男人声音响起。这声音实在太过恐怖，衬托着漆黑的月色，使许善莫名有些发怵。下意识往解安怀的方向躲了躲，那些人见解安怀没有回复，心中也是不悦的。其中一个男人突然站起来。
　　“你这混蛋！你知道我们的位置被人发现有多危险吗？让你离开这里已经是最大的忍耐，没想到你居然还把人给我带过来了！你想干什么？想害死我们吗？”那个男人已经步入中年，经过了这么多的吼叫，也在喘着粗气。解安怀满不在意的说自己会解决好，引来其他人更加严重的唾骂。
　　许善则是看着周围的环境，火边大概坐着六七个人，都在那里七嘴八舌的说这些污秽的言语。许善不经意的一瞥，撇到了坐在一旁的一个人影。那似乎是一个女孩子，身形单薄的很，形单影只的样子令人心疼。她的身体被一件衣服裹得严实，头上还戴着大衣的帽子。就这样缩在一个角落里，没有走到火边。
　　那件大衣明显不是她的，她披在身上，像是一件斗篷，再戴上帽子，整个人只有一双眼睛和半张脸露在外面，许善还没有看清楚。双手双脚什么的都被隐匿在大衣里了，使许善看不真切。只能看出那个小姑娘大概十五六岁，再看一看解安怀的单衣，她似乎明白了那件大衣是他的。
　　正在揣摩着这两人的关系时，那个中年男人似乎已经和解安怀争吵完了，随便的摆摆手，不屑地对解安怀睨了一眼。就是这一眼，使许善立刻想起来了他们是什么人，不由得觉得胆战心惊。
　　许善记起了，她曾经在家中的电视上看到过，看到过几位重大通缉犯的照片。看到解安怀时，她莫名觉得眼熟，是因为解安怀的眉眼与通缉犯极像。如今看到了那个男人的正脸，她不由得明白了什么。许善悄悄地将目光扫在每个人的脸上，有的是见过照片的，有的是没有见过的，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都是在逃的罪犯。
　　意识到这个事实后，许善立刻惊出一身冷汗，但是偷偷的看向解安怀的脸，许善又稍微放下了报警的念头。如果自己报警了，那么他会受牵连的吧！他救了自己啊！但是不报警吗？那他们不是还会继续逍遥法外吗？
　　她可以猜测出，连杀多人这件事和解安怀没有太大关系，但是他一定也参与了。通过他们相像的眉眼，他和罪犯应该是亲戚关系。如果自己报警了，他一定会受到牢狱之灾，这是许善不愿意看到的。许善觉得如坐针毡，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那些坐在火边的人，似乎都没有将许善这个小丫头放在眼里。而是大声商量着下个杀人目标，许善从目光迟疑变得坚定。她趁着那些人昏昏欲睡，解安怀躺在一边的时候，向后退了几步走到了一棵树旁，随后拨打了110。
　　许善思维清晰，语言简洁地向警方叙述了现在的情况，警察许诺大概在半个小时后抵达，让许善拖住那些人，不要受到生命危险之类的话，许善都一一应下。
　　等她打完电话回来时，她看到那个原来低着头的小姑娘将头抬起一些，正好能让许善看到她的眼睛。她就那样毫不避躲的，死死的看着许善，眼里恨意不作隐藏。看得许善害怕极了，连忙躲避她的目光，那个眼神真的让她后脊背发凉，她再也不敢去看那个小姑娘，所以自然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许善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告诉解安怀，犯了错就应该付出代价。正确指引他，才是她对救命恩人的最大报答，难道不是吗？
　　警察很快就到了，他们团团包围了那些人，不顾那些人的唾骂和反抗，将他们押到了警车里，这些恶贯满盈的恶徒终于伏法。许善还记得解安怀不可置信的眼神和眼里的绝望，她觉得愧疚不已，现在每每想起解安怀的眼神，他还是会愧疚的夜不能寐，寝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