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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人心 ...

  •   回想着过往的种种,许善惊得满头大汗。一下子从床上坐起身来,也许是睡姿长时间的没有动弹,也许是被褥太软了。许善的后背完全僵住了,酸麻一片,剧烈地起身动作使她的后背像针刺一样的疼麻。
      许善皱着眉头,双手撑在床上,缓了好大一阵子,但额头上的冷汗尚且未干。许善大口喘着粗气,伸出手捂住绞痛的心脏,这个毛病自两年前就再也没有犯过了。当她好不容易控制心脏不再疼痛时,就落入了这个牢笼,幸运的是,哪怕是阴暗恐怖的地下室,她依旧没有再梦到过起这恐怖的经历。
      但也许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暖舒适作怪,她再一次梦到了这件令人窒息的往事。解安怀!她还异常深刻的记得这个名字,记得当时那个令她印象深刻的少年,记得他眼中的失望,还有一点点对她的恨意。
      许善用双手捂住眼睛,鼻子发酸眼眶发热。眼泪想要落下,但是被她倔强的忍了回去。她必须要承认,在她被母亲严加管束的生活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自由随意的人。没错!初次见那个少年的第一眼,许善就有些动心。
      在此之前,许善对一见钟情嗤之以鼻,认为那不过是蓄谋已久的噱头,不能信的。但当她亲身经历时,才方知这非虚,但是她亲自将自己心爱之人葬送了。
      在她报警之后,许善曾经打听过,解安怀被判了五年,她不由得诧异,在法庭上,已经有人能够证明,他只是一个被迫帮忙掩埋了尸体的受害者,顶多算是帮凶罢了,但为何他要受此无妄之灾?而真正的凶手居然并不是死刑,而是只判了18年。
      登报在新闻上,对他们罪大恶极的报道言犹在耳,连杀十几个人的逃犯,为何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呢?反观解安怀,真是令人觉得讽刺。
      许善心脏渐渐缓了过来,她又重新如释重负般地重重倒在床上,混沌的脑子开始一帧帧的回想那时发生的事情。她回想着每一个罪犯的判决结果,想着想着,她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睛里满是惊恐。她忘了一个人啊!她忘了当年那个坐在树下的小姑娘了。
      在警察来时,他们将那些罪犯带走,可唯独不见那个小姑娘的身影。那些警察恐怕有漏网之鱼,所以又拨出了一队警员在这深山野林里搜寻了很远,然后才收队回去的。那么,她到底去哪儿了呢?
      许善完全可以肯定,当时警察并没有抓到那个小姑娘,在法院判决时也不见她的身影。一个人就那样凭空消失了吗?许善时隔三年,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件事情的不对。因为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许善已经完全想不起当时的细节。她甚至开始怀疑,那是否只是自己出现了一个幻觉,而并非真的有这个人。
      这不可能啊!她深切的记得,她被那个小姑娘的眼神吓得倒退了两步,踩到了一根很粗很圆润的树枝,重重摔倒在了地上。那声音还惊动了其中一个高个子的男人,那个男人上前要伸手打她,被解安怀给拦下来了。
      后来去医院检查,她的尾椎骨有些裂开的痕迹,那疼痛她至今难忘,怎么可能没有那个人呢?许善双手抱着头,但是她越想,记忆就越模糊。
      三年过去了,许善心中第一次带着对未知的恐惧,因为母亲教她的喜怒不形于色,再加上这三年的经历,她早已变得可以荣辱不惊。但是这件事带给她的波澜实在太大,也使她精心塑造的坚强的面具上有了裂纹。
      她真的害怕极了,当时她的一个眼神尚且让自己害怕的摔断尾椎骨。那么如果她真的没有被警察抓到,逃出来了呢?她一定会来报复自己的,自己被囚禁是否就是她的手笔呢?
      许善心中震颤着,想到这些,她被囚禁两年来无波澜的心,终于有了像常人一样的涟漪。许善觉得委屈,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报警惩戒了那些做了错事的恶徒,她为何要受此无妄之灾?
      她甚至想着,如果当时盛安怀没有来救她的话,是不是这一切也不会发生?但是这两种结果都是行不通的死路。她到底该怎么办?
      在想到这些以后,整整一个后半夜,她都没有再合上一次眼睛。也没有再流泪,只是睁着眼睛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听卞随安的意思,明天那个罪魁祸首就会来见自己,如果那个罪魁祸首是别人,哪怕他是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许善相信自己都不会那样惊慌的,甚至还会有些庆幸。
      就这样翻来覆去的躺着,直到天光乍现。许善偏过头去看着那一点微光,昨晚卞随安为了让她感到舒适,所以晚上并没有给她拉窗帘。所以这也方便了许善第一眼就看到美丽的日出,
      还未看到太阳橙红色的本体,那金黄色的光就已经映射了出来,许善能想象到,那一束令人害怕破碎的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大海上,将是怎样的光景。大海那时一定平静的像一块镜子一样吧!因为即使平时脾气无常的大海也会害怕伤害了那美丽的流光。
      许善喜欢看晚霞,她去看过很多次,看着像熊熊燃烧的火一样的云映红了半边天时,她总感觉很轻松。
      许善喜欢去那片森林里,最开阔的那一片绿地上看晚霞。那里的草长得繁茂,草地上尚且存留着烈阳普照大地带来的余温。那温暖的感觉令人不能忽视,那里有一条清澈的小河,碧波荡漾。远远看去,被映红的小河像是连了天,使人觉得新奇。
      她和沈婷去了那片森林,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自己经常去那里看晚霞,她以为沈婷也要和自己一起去看,所以才会没有太多设防的跟沈婷走。
      许善看了很多很多次晚霞,在不同的地方看到的光景是不一样的,但是毋庸置疑,那都是美丽的。看过了晚霞,这其实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日出,以前总听闻登山者们喜欢早早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站在山顶上,就为了一睹太阳升起的芳容,她原先是并不在意的。
      因为她认为日出的光非常微弱,也很暗淡,不及晚霞万分之一的美丽。但是她现在明白了,那光亮虽然微弱,但是那是希望的光芒。脆弱卑微的人们不会厌恶太阳给予的这一点希望,在他们眼中,这再美不过了!
      在她身陷囹圄之后,她才明白这一点希望有多么重要。她突然就有些释怀了,“杀人不过头点地”,最痛苦不过一死罢了,自己这又是何必呢?自己恐惧、害怕也于事无补,还不如趁着仅存的时光,好好做好自己的事情。
      许善拖着睡眠不足导致的疲劳的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她走进了衣柜,在里面找了一件尚且规整的衣服,这衣服再合适不过了。果然,囚禁她的人已经打听好了她的任何信息,包括她的身高、体重,衣服尺码等。
      睡眠不足带来的后果果然痛苦,身子是无尽的疲惫,没有精力也没有力气。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但是她也不在乎了,今天似乎就是她的死期,在这个地方蹉跎了两年,今天是时候该做个了结了。
      许善走下楼去,她本来以为卞随安没有起床,但是她却惊讶的发现,卞随安此时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到许善下楼的声音,卞随安也转头向她看去。
      “醒了啊!是不是饿了,我给你做饭去。”卞随安麻利地起了身,转身走进厨房。
      许善没有阻拦,因为她现在确实很饿,“西红柿炒鸡蛋。”她只是淡淡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卞随安听了之后,却是皱了皱眉,“真是的!光是天天做我都要吐了。你天天吃不会吐出来吗?”卞随安嫌弃的说着。
      许善只是笑笑未置一词,卞随安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麻利着干着自己手头的工作。“你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还以为你下楼的时候肯定会带泪痕的,我以为你会很害怕,飞快奔下楼想逃跑。但你还真是平静!”
      许善没有答话,而卞随安只是自顾自的说着,“你知道吗?其实就算是你奔下来想要逃跑,我也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助你的。”许善心中垒起的高墙轰然倒塌,看着眼前为自己忙碌的卞随安,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她感动的想哭,但是她却将这细小的感觉扼杀在了摇篮里,在昨晚那个漫长的夜,许善已经暗暗的发过誓。之后绝对不再流泪,因为她希望自己有自尊,不卑微地匍匐在任何人的脚下,祈求一切生机。
      说到做到,许善远远比她表面上看起来更加强大。
      许善静静地看着卞随安将做好的饭放到餐桌上,她们两个坐在餐桌旁,像一对和气美好的姐妹一样,如果别人不知道的话,可能真的以为她们是姐妹。她们从未一起同桌吃过饭,但是和谐的却仿佛吃过千万次一样。
      卞随安父母早亡,她从小被一个人收养了,之后又被指派到了这里,做着没有人愿意做的苦差事,忍受着两年的孤独寂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但是她却没有怨言,因为她自知这条命是收养它的人给的。她就应该为那个人做事,没有一点怨言。
      本来被两年寂寞的日子消磨掉的美好憧憬,因为许善的出现重新燃了起来。看到美好坚强的她,卞随安第一次觉得这样不对,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没有必要对那个人俯首称臣,没必要像一只狗一样顺从。在她的心里,早就已经把许善当成了自己的姐姐。
      两人相谈甚欢,吃了两年以来第一顿饭,这一天,应该是她们两年以来说话最多的一天。
      卞随安抬头看了看吊钟,神色慌张地对许善说:“还有半个小时就到约定的时间了,咱们赶紧回到地下室去,不要被发现了端倪!”她慌张的说着,拉着许善的手跑下楼梯。
      许善连忙快跑几步,来到了地下室,像往常一样趴在了冰冷的地上,继续摆出那样眼神呆板的样子。许善对卞随安笑笑,但是卞随安却红了眼眶,她转身离开,但是快要走出门口时,她又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踌躇不前了几秒钟。
      许善见此愣了愣,刚想开口询问,就见卞随安快速跑到她的眼前蹲下。随着她的动作,卞随安的眼泪也滚落了出来,然后她伸手将一个冰冷的东西塞到了许善的手中。然后快速起身跑开了,随着铁门关闭的声音。许善这才反应过来看自己手里的东西,那是一把伸缩的小刀,有一个手掌那么长,是卞随安给自己留下的。
      许善感觉心里暖融融的,三年前,沈婷停下脚步回头看自己时,说出的是最让自己难过痛苦的言语;现在,卞随安为自己停下脚步,是给了自己生机和希望。许善不由得叹谓了一下人性,她将小刀藏在了自己的袖口里,静静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
      许善趴在地上,感觉这半个小时格外漫长,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听到了铁门被打开的声音。她立刻清醒了过来,抬头向门口望去。
      许善看到首先走进来的是一个姑娘,那个姑娘看着很年轻,脸上是还没有褪完全的稚气。那个姑娘气质是与生俱来的优雅,表情都做得恰到好处,让人见到第一眼就感受到她身上的高贵。许善心中还是有些慌乱,因为她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之前那个女孩子长什么模样了,就算还能记得清楚,她也只露了半张脸和一双眼睛啊!她被那双眼睛吓得不轻,又怎么会记住那个女孩子的下半边脸呢?
      但是面前的姑娘却不带有那个女孩子一样的气质,简直就是天差地别。那个女孩子身上带有的是逃犯独有的戾气,而面前的姑娘看着就像是名门贵族的千金,高不可攀。所以许善暂时放下了心。
      那个姑娘先开了口,“怎么趴在地上呢?这地下室多凉啊!来吧!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说完,那个小姑娘向她伸出了手。
      一个小姑娘的话语带着令人不可置喙的意味,许善犹豫了。那个小姑娘见了,脸上有了更和煦的笑容。“我叫裴星燃哦!跟我走吧!”
      许善依旧没有答话,她想要摸清一下这个姑娘的底细,想知道她的性格和忍耐限度。所以她故意在试探,尽量躲避裴星燃的目光,不去看她。
      “看着我啊!”裴星燃依旧是温温柔柔的样子,许善却没有动弹,依旧将头偏向别处,虽然她做的事情豪横,但是此时心中已经慌得不行了。
      “看着我!”这三个字是被裴星燃吼出来的,声音很大,带着震慑力和愤怒。令许善胆战心惊,通过身体反射的看向裴星燃。裴星燃的脸上隐隐带着些怒气,但是仔细一看又仿佛没有。让人摸不透她的心思。许善有预感,她会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看着许善又听话了起来,裴星燃渐渐的恢复了笑意,“怎么样?跟我走吧!”许善点点头,是默许的意思。裴星燃笑着拉起她,站在一旁为许善担忧的卞随安见状也赶紧来搀扶她。
      许善明白,如果她没有同意的话,裴星燃一定会像刚才一样暴跳如雷,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人像一个无懈可击的对手,令许善头疼。
      她们走出地下室,许善下意识的想要去看阳光,看到外面金灿灿的阳光时,许善的心境稍稍平和了些。三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卞随安不敢和裴星燃搭话,许善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见裴星燃点了一支烟放进嘴里,那动作依然优雅自如。空气一时间安静,许善和卞随安互相对视着,顿觉得有些尴尬。刚想要开口说点什么时,裴星燃状似无意的开口道:
      “许小姐的视网膜似乎不是很灵敏,之前有过眼科疾病吗?”
      这句着头不着尾的话,使许善一时间愣住了,然后才斟酌着说:“没有啊!裴小姐那么厉害,可以知道我的所有信息,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呢?”
      裴星燃听了之后嗤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卞随安一眼。
      “那可能就是手底下的人不听话吧!要是成为叛徒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裴星燃一边灭着烟头一边淡淡地说着。
      卞随安心里一个激灵,顿时害怕的有些哆嗦。许善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她顿时明白了裴星燃的意有所指。壮着胆子开口道:
      “手底下的人是承了主子的恩情的人,肯定会一辈子念着主人对它的好,一时间自作主张,犯了点小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吧!”许善斟酌着言语,生怕哪句话说的不中听,惹怒了裴星燃。
      裴星燃眸色变的危险,但是呵呵笑了几声,“那就算了,看在许小姐的面子上,我才改变想法的。”
      两人是一样的复杂,只不过许善很纯粹,裴星燃相对就肮脏的很了。卞随安脑力明显比不过这两个聪明人,许多话也只能听个一知半解,所以尴尬地坐在一边,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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