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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推波助澜(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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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定定看着我,冷哼了一声道:“你心心念念不忘李浅墨,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害死了老爷和夫人,而你却总是怀着与他重修旧好的心情,你叫我如何能够容忍!其实这样也好,你恨李浅墨恨得刻骨铭心。如今你害死了他儿子,他也会恨你,这份恨意永世不忘。你们彼此之间都断了和好的念想。云溪,你以后不必再纠结地活着了……”
此时,我终于知道芸娘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她怀着恨意而活着,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如此地不可理喻!如斯地灭绝人性!
她笑得那么张狂,哪里还有半点仁慈的心肠?如果她只是恨沈文权,我完全能够理解,但她竟然把这份仇恨蔓延到无辜稚子之上,痛下杀手,半分怜意也无……
这一刻,我有一种猛然清醒的恍悟。我错了,一直都错了……
一连接着几天,我都没有踏出房门的勇气。仿若浅墨怨恨的目光无所不在,生生地将我刺痛。
我瑟缩着身子坐在房间的角落里,把这些年发生过的事情重新回忆一遍,细细咀嚼,时而淡笑,时而怅惘,时而恍惚不觉。
李萧夭折之后,我如同被阎王爷抽走了灵魂,行尸走肉地活着。
芸娘来看过我几次,她无比温柔地将我搂到怀里,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背。
她似是在自语地说:“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而我毫无感觉。对于芸娘,我已经分不清爱与恨,就如同浅墨对于我一样。我对自己的感情很茫然。
然而,芸娘的复仇计划并没有就此结束,现在只是一个开始。
我不愿意再参与其中,只是静静地看着事态一步步地发展……
一日,芸娘冲进我的卧房,她抱着我抽噎不止。
我动容地为她擦去颊上泪水,柔声问她道:“怎么啦?”
芸娘抓住我的手,将指甲嵌入我的肉里,激动地道:“云溪,沈文权贪污受贿被揭发了。刑部判他秋后斩首,你高兴吗?”
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天爷总算是开眼了,爹和娘可以瞑目了。
泪水潸然而下,我点着头道:“高兴!”
冤冤相报何时了?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我与芸娘这三年来处心积虑地活着,反而失去了意义。
沈文权一死,沈家欠云家的债算是还清了。可是,我们欠李家的债呢?芸娘害死了李萧,这笔债要怎么算?
“芸娘,沈文权已经得到了应得的报应,我们离开扬州吧,再也不要回来了。”心里蓦然腾起做错事情的心虚之感,我试着劝芸娘道。
芸娘皱着眉头看我,她缓缓站起,摇头道:“不,还没完。李家亦是造成云家灭门的凶手之一,我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
“你已经害死了李家的孩子,就当是扯平了好不好?不要再算计了,好不好?”
我拽住芸娘的衣角,苦苦哀求。她却是不为所动,甩袖而去。
难道芸娘真的要把李家逼到倾家荡产的境地才肯收手吗?
翌日,芸娘满面笑容而来。这些日子对于她阴晴不定的性格,我已经觉得平常不过。
她的欢喜,间接说明李家遭殃了。
芸娘笑吟吟地拉起我往外走。我不明所以,硬是挣开了她的束缚,正色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我哪里也不想去!”
“我带你去看好戏啊,云溪乖,跟我走吧。”芸娘笑着哄着,她的表情仿若是幼时喂我吃饭一般,慈祥可亲。
但我知道芸娘灿烂的笑容之下,掩藏的是一颗狠绝的心肠。她是在为李家的遭难而感到幸灾乐祸。
她的欣喜之色已然感染不了我,我半分笑意也无。
我任由芸娘带到不远处城门楼边上的酒肆,酒肆下满是围观的人群。我靠在栏杆上定睛望去,被围困在人群里的人居然是……沈芷兰。
沈芷兰坐在大街之上,她眼神涣散,乌发蓬乱不堪。旁边的丫头着急地唤她,想要拉起她,她却不为所动。
她怀里抱着一个软枕,轻轻地拍打着,口中还在喃喃低语。
我鼻子一酸,泪如雨下。
我知道沈芷兰定是因为痛失爱子而疯了。
我想逃,想逃到一个无人能识的地方,重新生活。我再也不要面对浅墨和沈芷兰。
纵然这份伤害并非是我亲手所为,但也跟我脱不了干系,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死后会被阎王爷打入十八层地狱。
我抬手拭泪,折身欲走。
芸娘揪住我的袖摆,轻声说:“你看,谁来了?”
我偏头望去,是浅墨。
他带着一干随从,拨开人群奔至沈芷兰身边,紧紧地抱住她,而沈芷兰却毫无反应。
浅墨皱起眉头,我知道他定是心痛了。
他抱起沈芷兰,匆匆离去。
我眷恋地望了他最后一眼。我已决心要离开此处令人心伤的是非之地,再也不回来了。
浅墨,再见了……
丫头收拾着房里的衣物,我木然地坐在一旁。一切准备停当之后,小轿缓缓驶出扬州城。
我掀开轿帘环顾四周,想起初来扬州之时的情景。历尽沧桑之情再次燃起,恍若隔世。
来时是这般,离开时亦是。
小轿倏然停下,丫头立在轿外,隔着轿帘对我说道:“阿福奉管事之命,前来给小姐传话了。”
“传话?什么事情?”我以为芸娘只是不放心我独自离开,淡淡地嘱咐我一些琐碎的事情,遂不是很在意。
阿福说:“沈家千金沈芷兰今早溺水而亡,管事让小的告诉小姐一声。”
我蓦然掀开轿帘,定定地瞧着阿福,咬牙再问:“你再说一遍!”
阿福瞅着惊慌失措的我,结结巴巴重复了沈芷兰的死讯。
我瞬也不瞬地看着他,良久才放下轿帘,吩咐轿夫说:“回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