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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分别的间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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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程留自然要跟着长辈出门拜年。家里没什么规矩,就这一条严苛极了。每次都是早上六点多就要出门,他其实很久不熬夜了。昨晚跟燕其音聊天又熬到三四点,起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早起的看手机的时候他才发现昨夜连麦没有挂断,那边也是安安静静的。几个小时的通话记录,还是挂断了,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收拾完了没有?出门拜年了。”
“来了。”
六点都还没什么人,在各种迎来送往地间隙里他还要时不时地掏出手机来看看。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大约八点多的时候,对面才发消息过来说,“怎么起床了也不叫我?电话都挂了。”
“出门拜年,昨晚你睡得那么晚,不吵你了。”
燕其音其实现在还窝在床上,睡眼惺忪地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摸手机。一看通话记录5个多小时,两个小时前挂的。睡了几个小时,也许是因为太累了没有做梦,罕见地有点餍足。
“那你先拜年吧,我也不吵你了。”
也许是在串门,程留过了几分钟才回复他:“我可以回你消息,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说话。”
“别把我说得像空巢老人一样。”话是这么说的,但他还是忍不住笑了。
又是几分钟之后,“那留守儿童行吗?”
“两者有什么性质上的区别吗?”
“年龄吗?”
程留正低着头笑了,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程海嘴里夹着根烟,说话含糊不清地,“怎么感觉你今天特别开心啊?以前拜年不都拉着脸吗?懂事了啊。”
“没有。”
他抿了抿嘴,忍不住摸了摸嘴角,真有这么明显吗?现在被人指出来,总有一种隐晦地在长辈面前偷偷摸摸调情,是一种指名道姓的尴尬。他乖顺地把手机收回口袋里,装回了好孩子。
十点多的时候燕其音才收到他的下一句,“刚刚被提醒了,现在终于回家了。”过了半响他又说,“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燕其音回地很快,“跟我说话这么高兴?”
“谁知道,说不定是新鲜感在作祟。”
“……”燕其音把手机扔在一边,把自己倒扣在床上装死。柔软的被褥埋着脸,气得心肝儿疼,但怎么会毫无办法。手比脑子快,发过去一条:“你这张嘴硬的我迟早给你亲软。”
程留:?
“我的意思是创立关系的伊始,这对我来说是新鲜的。你看过小王子吗?
因为驯服,狐狸对于小王子才是不同的。因为玫瑰是自己亲手浇灌的,所以玫瑰对于小王子来说是唯一的一朵玫瑰。
而关系,是我们两个人创立的,那是不同的,和外人不同。
除开父母,我没有和谁建立过这样亲密的关系,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没见过这样条缕清晰的坦白,犹如被一个精心炮制的惊喜砸中。不是新鲜感,不是一时兴起和冲动。
“很喜欢小王子吗?”
“还可以,我有四个版本的书。”
燕其音了然,那就是很喜欢了。
……
“你好,现在还接稿子吗?”
名叫Le vent se lève的画手很快就回复了,“接的,这是风格图样。”
“我想画一个故事可以吗?”
“这个可能会贵一些,可以接受吗?”
“不是问题。”
……
新年没过多久就是开学了,再次回来是既无期待也无意外的事情。燕其音意料之中没有来,同桌的位置,到底还是空着。
轩轩霞举,柔美旖旎的晚霞铺陈天际,像小王子看得最后那一次日落。倒影在大理石铺陈的地板上像玫瑰花瓣,三楼的窗户前正站着一个人久久地看着。
教室就他一个人,现在是吃饭的时间。
“程留,你买了什么?”赵珂拿了一个包裹放在他桌子上,“我刚刚去保安室拿快递看见你的。”
程留莫名,“我没买啊,你是不是拿错了?”
赵珂听他这话,拆包裹的手一抖,又仔细看了看手里的单子确认了一下。
“不会吧,这明明写的是高二一班的程留,应该是有人买了送过来的。难不成这个班还有第二个程留?拆开看看?”
小刀划破了绿色的包装袋,是一本书。拿海绵细细密密地包裹着,封面上写着《小王子》的花体英语。
赵珂看了看,有些失望地摇摇头,“包这么严实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走了。”
程留没说话,把包装拆开里面却不是文字。而是一帧一帧展开的立体立绘,展示的却不是他熟悉的故事。而是一个画风细腻又治愈的小男孩,他脸上带着圆润的婴儿肥,Q版的小人画的像一只小汤圆。
他继续往后翻,期待后面还会有什么。有集训,有冬天,有元宵节的舞台,有靠着肩膀睡觉的场景……还有元宵节舞台之前的那一碗汤圆,里面的程留被画的火冒三丈,旁边还配文字有,“我一定要把汤圆倒你头上”的字样,程留想笑,原来他也知道自己很欠揍啊。
……
“你给我织了围巾,那你有想要的东西吗?”
他记得当时好像是仔细想了想,“我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燕其音哂笑,“你还学着别人皇帝`食不过三’是吧?没有人能保持一直克制的喜欢……”
他记得当时自己争辩的理由是,“我保持克制让自己不那么喜欢,只是追求可持续发展。太喜欢的东西往往很快就会感到厌倦,我不想那么快厌倦。”他不满地争辩,
“好吧,你想不到就让我自己来想吧。”
……
没想到这就是他想的结果,把我们的故事画出来送给我。
其实严格来讲,这也不算故事,只是一段日子的共同走过的经历。
里面还有一段另外一个小人缺席的一段,画的都是他兜兜转转在教学楼和宿舍之间。
那段日子确实如同燕其音想象的那般,乏善可陈。但是这样的生活也被他画的妙趣横生,小人每天插着兜一脸严肃的逛,像个小老头。之前倒是没听过他会画画的事情,尽管只是简笔画,却很传神。
最后一页是珊瑚色的花挂满树枝,树下有两个少年撑着伞走过。日光落得影影绰绰,藏在绚丽花叶下交握的手,好像谁的青春。
燕其音看着手机上面已经签收的提示消息,心里微不可察地生出一些紧张。这是罕见的情绪,他在担心。像是等待出狱的囚犯,他的心忐忑又夹杂说不清楚的期待。
他知道程留白天要上课,就算有反馈也要等到九点四十五下晚自习。他从没记过时间表,现在能清晰得记得一个九点四十五也是难得。阿姨就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在家里兴奋地走来走去。
“借的手机,我就说几句话,画得很棒,我很喜欢。对了,你还会画画?”
啊,囚犯终于成功出狱了!
他颇为矜持,“喜欢就好,写好故事约稿的。”
至于小人的形象,都是燕其音偷拍做素材的。他还给自己做的一份,没有明言一句欢喜,桩桩件件都是喜欢。
“那也很好啊,在外面玩得怎么样了?”程留问,
燕其音上个月说他去苏州了,现在还没回家。
“出门转了转,还去了清吧里面驻场。不过没拿多少钱,但是很开心。”他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琴弦,拨弄出一阵声响。
“最近,睡得好吗?”
“别担心,比以往好多了。”
赵季侧着身子从他旁边经过,“让让让,不至于啊。高兴也别挡着哥的位置,我还要洗衣服。”
他这才摸了摸嘴角,最近好像笑得是有点多啊。
“好好玩,我就先下了。”
燕其音有点失落,“我们这么久不见,你都没什么说的?”
“不是每次月假回家都跟你一起吗?我妈都抱怨我带耳机带得像助听器。”程留抿了抿嘴,把矜持扔了,“好了,我会等你回来。”
很黏糊,像白米粥里面米粒那种程度的黏。燕其音尝到了,琴弦拨得更欢了。
“不会让你白等的。”
学校师资本来就少,高二上学期陈文明跟班级的关系已经恶劣成那样了,学部也还是压着没有换人。高二还没有合卷加周考半月考什么的,日子还算清闲。
今年有个人傻钱多的冤大头给明德设立了奖学金,程留多次年级第一,还拿了八百块钱的奖学金。上台的时候不胜唏嘘,那丢掉的四百,到头来以这种形式回到了他手里。
家里也没有天天吵架了,燕其音也要回来了,日子好像在慢慢好起来。也许真的苦尽甘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