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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政治斗争现场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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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张都司的报告,开阳郡全郡一共十一个县,除了首府开阳城人口超过十万,其余都是一万到三万人左右的小县城。其中最大的地主就是郑亲王,拥有全郡百分之三十左右的田地。然后是郡守唐善,拥有百分之十二左右,自耕农拥有的也差不多是百分之三十,接下来就是一些大中小地主。
看来百姓的百分之三十,为了他们自己的切身利益是可以保证跟着我的,唐善那里已经搞定,我自己当然没有问题,比较难办的就是那些大地主。
我和张都司讨论过,每当灾年,大地主就会趁机囤积粮食,灾民为了生存,自耕农只得把土地以极低的价格卖给地主,而且还要向地主借高利贷用以购买粮食,甚至把自己的儿女卖到地主家里做奴婢。
皇帝的圣旨我是请不到了,但是大地主之一居然是康国公,倒是让我有了一定的惊喜。郑亲王和我亲自登门拜访了国公爷。太后曾经告诉我说康国公是她的老朋友,我以为一定是位老爷爷,没想到这位国公只有三十来岁,而且看上去十分年轻,比我的只有二十岁的丈夫还精神些,可以说风流倜傥,潇洒不羁。
我想起来,他是安王的亲弟弟,当今皇帝的堂弟。
著名美男子的弟弟,当然也是美男子。
说了几句客套话,我单刀直入的问它对蝗虫的看法,康国公却不理我,只是看着郑亲王说道:“殿下以为如何?”
郑亲王微笑:“我已经上书皇上,为了百姓的利益,还是扑杀为好。”
“王爷有没有想过,皇上如今正愁抓不到王爷的把柄,这样做的话,有人必定迎合皇上弹劾王爷,到时候王爷恐怕会获罪。”
郑亲王一点也不着急:“虽然这话没有人相信,不过我不会为了个人的私利而让百姓失去土地,饿死街头。蝗灾近在眼前,若现在不下决心,只怕就晚了。况且就算我祷告祭天,蝗虫也不一定会散去,若有人真的要利用这件事情陷害我,总有一套说法,不是这件事情也是其他的事情,总是防不胜防。”
康国公又望望我:“听说王妃在调查开阳郡拥有土地的地主,不知道我府上拥有多少土地?”
我正色回答:“国公府上虽然拥有开阳郡不到一成的土地,但却都是肥沃的良田,听说开阳郡除了郡守府,就算国公府最有钱。我们今天来和国公商量的正是这件事情。已经有不少地主囤积粮食,准备高价倒卖,我听说国公也经营了不少粮食铺子,所以厚厚脸皮,向国公买些粮食,用以赈济灾民,不知国公意下如何?”
“娘娘的这些想法是自己有的,还是别人参谋的?”
“国公指的是什么?”
“娘娘从小在深闺长大,怎么会知道灾年百姓会丧失土地,地主家趁机囤积居奇的事情?”
啊,对,我怎么会知道的?
我要是告诉他是电视连续剧的功劳,恐怕他当场就把我当成神经病,所以只是微笑回答:“国公就当我是梦中有人传授好了。”
我想起和张都司讨论的时候他惊讶的眼神,想来也是为了这个。
康国公露出不以为然的笑容,点点头:“太后娘娘果然没有看错王妃,我已经接到她老人家的旨意,一定会尽力帮助亲王殿下,你们尽请放心,我府上的粮库随王妃调配。”
郑亲王松了口气:“多谢堂哥。”
“不敢当,我就厚脸皮,叫一声堂弟和弟媳。堂弟好福气,听说你不怎么爱说话,也不怎么管事情,我还以为你必定不会理这件事。如今有了这么好的王妃,真叫我羡慕。”
亲王问:“听说堂哥的夫人是著名的世家小姐,美貌贤淑,今天怎么没见?”
康国公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掩饰的说道:“她喜欢礼佛,这两天到寺庙念经去了。”
郑亲王点头:“我也喜欢佛经,哪天一定向堂嫂请教请教。”
康国公很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说:“再说吧。”
告辞的时候,国公亲自送我们上马车。
刚坐稳,马车开始新启动,听见外面有人说道:“老爷快快回去看看,张姨娘上午吃了药很不好,现在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康国公的声音异常焦急:“那还不快去请大夫,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啊,怪不得夫人要到佛寺念经,我不禁抿嘴冷笑。
郑亲王说:“怎么啦,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我摇摇头,怪自己没用,怎么还没有学会掩饰?想了想说:“府里最近不是有不少好大夫吗,给康国公推荐一位吧。”
亲王也摇头:“其实那些都是很普通的大夫,满大街都是。”
“那就再派人到附近的郡府里找,总有妙手回春的。”
亲王微笑:“这要看运气,你就不要为我操心了,只管忙你自己的去。”
我看看自己的这位丈夫:最近好像比在上京的时候又憔悴了一点,脸色还是那个病态的苍白,每天至少在床上躺十二个小时却经常失眠。
是不是为我担心呢?
上京传来的消息,为了是否有必要灭蝗的问题,整个朝堂上几乎吵翻了天。
以新任大司马为首的灭蝗派认为蝗虫吃尽庄稼,残害百姓,非灭不可;以司徒为首的祷告派认为蝗虫的蝗与‘皇’同音,如果灭蝗必然导致天谴,到时候帝国恐怕气数将尽,还是几天祷告才是正理。
两派人马摩拳擦掌,不遗余力的攻击对方。皇帝被吵的心烦意乱,看了各地的奏章以后更加意乱心烦。不仅去年南方的七个郡大面积遭灾,连东部的几个郡今年亦有所波及。去年因为蝗灾,粮食欠收,全国的粮价涨了将近一倍,这倒还不用说它。要命的是,前线超过十万将士正在浴血奋战,每天的军费开支是个大问题,如果今年的粮食再继续欠收的话,国库就要见底了。
春天的时候就有人奏报颍川郡有小规模的暴动,皇帝派监察使前去调查,第一批去的说没有这回事,刚放下心,昌平郡又说出现小股的暴民,两个郡紧紧相邻,第二批去的监察使回来奏报说,不仅昌平郡的暴动真有其事,而且规模不小,大约有五千灾民冲进当地的大地主家或者政府粮仓抢粮食,就连颍川郡的事情也是真的,如果两股灾民联合起来又有人煽动带头的话,后果难以想象。
为了弄清楚事实真相,皇帝派出了第三批亲信,这次的奏报比第二次还要令他吃惊。报告写的很详细,连当地百姓的血书都有,都是控诉政府官员和当地地主勾结,趁着灾年囤积居奇,哄抬物价,以至于百姓们只能借高利贷最终失去土地,自由以及生命。
皇帝在宫里和太后斗,已经焦头烂额,偏偏这个时候皇后的亲属中有人上奏说郑亲王不顾陛下旨意,在开阳郡扑杀蝗虫,郑亲王妃甚至为此当街射杀政府官员。
这个奏报一出,满朝哗然。大家立即又分成两派,一个说郑亲王当机立断,为民造福,有胆量,有魄力,平时都没有看出来。另一派说竟然敢无视皇帝去年的圣旨扑杀蝗虫,简直是欺君罔上,应该立即抓捕受审,才能以儆效尤。
大家都等着看太后的反应,可是太后的反应还没有出来,第二天,另外有中间派大臣上奏说之所以有蝗虫灾害,都是皇帝天德不修所致,联系到最近昭妃的死,说宫里有冤屈,还说太子最近更加变本加厉的放荡,每日只在家喝酒,无缘无故的鞭打奴仆,天降蝗灾也许是提醒陛下要好好管束太子,不要把江山托付给不孝的子孙后代。
这个奏报一出,满朝又是哗然。这下子不止分为两派:拥戴太子的,维护郑亲王的,拼命为皇后伸冤的,暗示昭妃之死恐怕和太后有关系的,趁机拍皇帝或者太后马屁的,还有站在中间随时准备投靠胜利一方的,闹的沸沸扬扬,不亦乐乎。
现在的重点已经不是灭蝗的问题了,而是郑亲王是不是抗旨以及太子到底是不是适合继承皇位的问题。
弹劾太子的奏章被披露的第二天,仁康殿里照旧是热闹非凡的口水战。新任大司马一马当先,义正词严的说道:“从前太祖皇帝征战四方的时候,也有蝗虫灾害,太祖皇帝不仅带领士兵亲自扑杀,还把扑杀下来的蝗虫充做军粮,当时并没有人因此而觉得干了天怒。如今蝗灾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再不下旨剿灭,等到今年的粮食被吃尽就来不及了。”
户部令红着眼睛反驳:“太祖皇帝确实带领士兵扑杀过蝗虫,还充做军粮,但是士兵吃了大多呕吐,生病,所以后来太祖皇帝也认为蝗灾也许真的是天意。太宗皇帝的时候,就几次下旨不可灭蝗,只可祭天祷告。陛下即位至今,一直夙夜勤政,但是各地的官员未必个个廉贞自律,以至于上天震怒,降下蝗灾,如果下旨灭蝗,上天更加震怒,再有别的灾害,到时候怎么办?”
刑部令也跳起来道:“邓大人怎能如此危言耸听,没有影子的事情怎么可以睁着眼睛瞎说,所谓天理循环,若再不痛下决心,扑灭蝗虫,百姓的怨气必会上达天际,到时候恐怕更加伤害天德。”
枢密使也跳出来:“如今郑亲王殿下没有皇上的旨意就扑杀蝗虫,若真的因此引致天怒,反而更加是百姓志之害,臣以为,皇上应该立即下旨命令各地不得扑杀,并在寺庙多多布施,诚信祈求上天免灾才是当务之急!”
大司马气的指着他的脸:“你这么说到底是什么居心!难道不是离间陛下兄弟之间的感情吗?郑亲王为了百姓,不顾自身安危,正是我等应该称颂的榜样,你却这样阴险的落井下石,难道不怕遭天谴吗?”
旁边司空也跟着一起大叫:“太子天德不修,以至于天降蝗灾危害人间,百姓们出于水深火热之中,有人却别有居心的挑拨离间,难道你们这些人要让皇上背上残害亲弟弟的名声吗?”
皇帝这两天身体不佳,本来就头晕脑胀,看他们还是吵来吵去的老样子,也吵不出什么新意来,正要说话,就听见太监奏报:“太后娘娘驾到!”
顿时,全场鸦雀无声。
太后气冲冲的走进来,第一句话就是:“谁在说太子的坏话,给我站出来!哀家倒要看看,谁敢说哀家孙子的不是!”
皇帝站起来迎接,太后却没有理他,径自在皇帝身边的椅子里坐下。
司徒却毫不紧张,上前说道:“启禀娘娘,臣等并非敢大胆议论太子失德,只是天降蝗灾,户部令等都说是德政不修所致,说只要祭天祷告就可保平安。臣等为了国家,不愿眼看百姓苦难,恳请陛下下旨扑杀。若按照户部令所说,连陛下都已经失德,又何况是太子。”
户部令连忙上前辩解:“微臣禀奏娘娘,蝗灾万万不可扑杀,历来其他水旱灾害都可以事先预防或者事后补救,只有蝗灾从未听闻因扑杀而止害的,只有上报说难以扑杀的,老臣也是一片丹心为了国家,请娘娘明察。”
其他人还想说什么,被太后袖子一挥:“都给我闭嘴!”
所有大臣们立即低头。
太后清清喉咙:“为了几只虫子闹成这样,亏你们还都是饱读诗书的大臣,朝廷的栋梁!既然有人说蝗虫是天灾,陛下去年也说是因为自己德政不修,所以四处祭天祷告,可是收效甚微。在你们有些人的眼睛里,哀家家里就没有一个好的,哀家的儿子德政不修,哀家的媳妇管不好后宫,现在连哀家的孙子都失德,难道就只有哀家还是个人吗?还是连哀家我都不是人了!”
此言一出,大臣们集体磕头,连称不敢,连皇帝站起来说了句:“请母后娘娘息怒!”
太后继续:“从前武宗皇帝(现任皇帝父亲,太后的丈夫)还在的时候,也有过蝗灾,当时也有人说不可扑杀,但是慈和皇后(现任皇帝母亲)却说,陛下为了百姓,即使上干天怒,也应甘之如饴。蝗虫喜光,可在夜间田边燃起火堆,蝗虫必然飞往,投火自尽,亦可在火边挖坑,边烧边埋,定可除尽。若因此上天怪罪,臣妾愿一力承担。难道如今却没有主意了吗?哀家我虽然比不上先帝,却也不愿慈和皇后地下有知,为尔等羞惭,就让哀家承担天怒,你们快快乐乐的过好日子吧。”
全体大臣再次磕头,口称不敢。
太后看着皇帝:“陛下现在怎么说。”
皇帝头痛如裂,已经有点支撑不住,但这个时候更加不能倒下,强撑着点头:“既然如此,就由待诏院拟旨,按照母后娘娘说的方法扑杀吧。”
虽然有人不甘心,但现在这样的情况,所有大臣只能叩头领旨。
皇帝刚想说什么,太后又开口了:“我听见有人说郑亲王罔顾圣旨,在开阳郡扑杀蝗虫,可有此事!”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出声。
最后还是大司马抬头说道:“臣等以为,郑亲王为了开阳郡的百姓,虽然有违圣旨,却也情有可原。况且陛下刚才已经下旨扑杀,此事可就此揭过不提。”
太后一声冷笑:“违抗圣旨,怎么能不提,若不惩戒,那起小人们岂不是要在背后议论我袒护亲儿子。”
大司马连忙低头:“臣等不敢。”
太后一瞪眼睛:“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等蝗虫吃完庄稼,前线将士没有饭吃,你们再吵起来也不迟。既然郑亲王有罪,现在就议议如何处置吧。”
皇室成员获罪,都由大理寺审理判决,太后高声喝问:“大理寺正院来了没有。”
底下抬起一个满头是汗的脑袋:“臣在!”
“你说该怎么办?”
“臣,臣以为,郑亲王虽然违抗圣旨,然而圣旨是去年所下,现在情况已经有所变化,还是小惩大诫为好,还是罚俸半年吧。”
太后沉着脸:“这么少,不行!”
“那,那就,那就罚俸一年。”
皇帝有些虚弱的说了句:“郑亲王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况且儿臣今年还没有正式的旨意不准扑杀,母后娘娘就算了吧。”
太后还是一副黑面孔:“皇帝倒是好心,只是有些人怕是不领情,以后还要翻出来算旧账,还是今天说说清楚地好。”
大臣们集体磕头:“臣等不敢。”
太后站起来:“郑亲王的事情我不掺和,皇帝自己看着办。我累了,你们再接着吵吧。”说完,扬长而去。
大殿里又一次寂静无声。
最后皇帝长叹了一声:“今天就这样,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你们都回去吧。”
司徒还想说什么,但是皇帝挥挥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