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别找》覆遥

13、辅导

　　夏天确实很热。
　　秦昇的手被按着。底下是软绵绵的猫，往上是凌璿的手。没有空气流通，一会儿手心就有点湿。
　　你别……一直抓着啊。
　　秦昇“嗖”地抽回手，小声嘟囔：“挪就挪，你干嘛抓我手啊。”
　　凌璿冷白的手“啪”地落在猫上，刀刀半睁开眼，在凌璿怀里蠕动几下。
　　凌璿“呵”了一声，也从猫身上抬起手。
　　少年眉宇锋利，眼神里是无尽的冰冷，不多说一句废话。
　　秦昇从这个字里听出了不爽。
　　刚来六班的这几个月，凌璿一股寒气待人，不跟人有什么交集，让人觉得他有情感障碍。
　　只不过没人找他，也没人敢招惹他。
　　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你若不触犯他，自然也没有必要搭理你。
　　秦昇不安地心说：我这个大傻逼又把他给惹了。
　　他叹口气，总结出一条：说话很好，记得过脑。
　　凌璿低头看看猫，把刀刀放下来，说：“我先上去了。”
　　“嗯，对了，还有刚就想问你。”
　　凌璿停下来等着他。
　　秦昇缓了一会儿，问：“你一大早的，去哪儿了？”
　　凌璿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他顿了一下，晃晃手提的袋子，说：“买点题。”
　　“哟，”秦昇故弄惊奇地说，“您这内卷严重啊。”
　　凌璿又转回来说：“要一起卷吗？”
　　秦昇：“？”
　　“卷子都在包里，想卷可以一起。”
　　秦昇摇摇头，苦笑着说：“算了吧，竞赛作业还没动。”
　　“还有多少？”
　　秦昇想想自己一天一夜总共写过的字，伸出三根手指：“还剩三张。”
　　凌璿冰冷的脸上显出疑惑的表情。
　　“……你那认真的几天干嘛去了？”
　　秦昇手一摊：“我还想问，最近噪音好像追着我打。”
　　凌璿毫不留情地说：“那是你心不静。”
　　我……草？
　　秦昇勉强干笑两声：“我就差找个寺庙打个坐。”
　　凌璿叹口气：“上楼。”
　　“干什么？”秦昇嘴上疑惑着，但还是跟着往屋里走。
　　“竞赛。”
　　秦昇笑了，说:“竞赛跟作业差不多。您还是先辅导我写作业吧。”
　　凌璿“嗯”了一声，接着说：“可以。
　　“一对一，来吗？”
　　秦昇懵了，现在也不知道谁在捉弄谁了。
　　他又回到酒醒第一眼看到的房间。早上起得太匆忙，秦昇这会儿才看全房间的全貌：靠墙是昨晚躺的那张床，够宽。被子已经叠好放在床脚，被褥也平整不少。枕头不在床头，估计是拿出去晒了。
　　除此之外，只有一个衣柜和一张书桌。
　　秦昇在这个房间留下了不小的阴影。磨磨蹭蹭在门口不敢进去。
　　“待在门口干什么？”凌璿放下袋子，回头问秦昇。
　　昨晚可怕的经历再次浮现，但两人都还未提起这事。秦昇提着一口气，还是趿拉着拖鞋一起进了屋。
　　窗头的影子没早上的长，邻里楼房墙上的光更加炽烈。书桌以上的窗大敞，屋内温度升高，随之就有更躁动的蝉鸣袭来。
　　凌璿的书桌也很长，容下两个人也不嫌拥挤。秦昇搬着凳子，悄悄往左挪了一点。昨晚之后，他就一直与凌璿保持距离。
　　凌璿绕到桌旁，抬手把窗户关上了。
　　秦昇刚抓起笔，抬头问：“你关它干什么？”
　　“中午了，一直开着热。”凌璿坐回来又说，“老人家炒菜，声音大。”
　　凌璿拉开凳子，顺手打开空调，在书桌最右边坐定。
　　完了，真生气了。
　　好心对你的人，却反被自己气着。秦昇有点后悔。
　　他把自己闷在卷子里，一声不吭专心补作业。
　　这一路上顺风顺水，也不愧是和凌璿齐名的学霸。
　　唯独在最后一张卷的最后一题翻了车。
　　最后一张是往年的真题，秦昇明显感觉到难度增加不少。最后一题考察运算放大器的工作原理，是秦昇的知识盲点。
　　他依稀记得，自己在哪本书上见过这类题。但他清楚地记得，书上并没有关于这类题的任何解析。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只剩最后一题了，总得有个完整的收尾。写完……写完他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不过写完也行。
　　思考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明明虚无空有，却总能让人感到一瞬的雀跃。尤其在你冥思苦想 突然茅塞顿开时。
　　他觉得，能无休止地思考，就是拥有了无限的财产。
　　那，全力以赴吧。他想。
　　努力过的，总是值得。
　　过了半个小时，在不懈地学习和分析下。秦昇他成功破了前两问！书上满满的黑字都能感到他的兴奋。
　　秦昇看着第三小问笑了笑。那题没有任何参考来源，怎么也磕不出来了。
　　笔在手里转了几圈，“啪嗒”突然掉下来，在卷子上留下细长的一道。
　　秦昇偏头趴下，偶然瞥见不足一米之外的凌璿。少年伏案奋笔，凌厉的侧脸显出与以往不同的气质。流畅的笔触书写出熟练，眉宇间透出一分自如。
　　他好像察觉到秦昇在看他，停了笔，侧过脸说：“有事？”
　　有。
　　有也不说。
　　凌璿不耐烦地等着他：“快说。”
　　在知识面前，能舍的都舍了吧。秦昇安慰自己。
　　“我……”
　　好胜心什么的都别要了。
　　“我有点头疼。”
　　凌璿：“？”
　　秦昇特别想抽他滑轮的嘴。能舍的都舍？好胜心？
　　呵。
　　接下来随波逐流吧。什么时候扯不下去了什么时候离世。
　　凌璿奇怪地看着他，随后放了笔，抬手关了空调，径直走向房门。
　　秦昇：“？？？”
　　“走不走？”
　　“又去哪？”
　　凌璿拉开门，道：“呼吸新鲜空气。”

　　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如果凌璿能接着他的话圆下去，起码秦昇就不会太尴尬。
　　事实证明，凌璿确实这么做了。
　　现在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冰箱上有顾孟留的纸条：椰子鸡热热就能吃，米饭需要重新煮。剩下再炒一两道菜给你和同学吃吧。
　　秦昇问凌璿：“阿姨去哪儿了？”
　　凌璿看完，掏出手机翻翻日历，说：“估计是取药了。”
　　凌璿又看看秦昇，补充一句：“她现在喝中药调理，每月定期去药。”
　　秦昇闻言，思想有一瞬空洞。他顿了一下说：“我妈现在，也经常中药调理。”
　　凌璿答应一声，又说：“你来我这儿，跟阿姨说了吗？”
　　“说了，我妈说我爸回来了，这几天身体也”好多了。她说我可以在你这儿多待一会儿。”
　　这次凌璿沉默了。他的情绪有一刻的低沉，深邃的眼眸半垂，真的有些不悦。
　　“怎么了？”秦昇感觉不对，开口就问。
　　“没事。”凌璿缓定回来，走出厨房，“走吧。”
　　“嗯。”

　　正午的槐荫巷比早上还热闹。老人家早早吃了午饭，就赶下来谈笑，下棋。只不过凌璿关了窗户，他们豁朗的笑才没被听见。
　　巷道上是零星槐花，踩上去很舒服。两边的槐树遮天蔽日。
　　秦昇一直落后凌璿半步，突然叫住凌璿：“凌大学霸。”
　　“嗯？”凌璿停下来。
　　“没什么，就是感叹一下，凌大学霸原来住在这么好的巷子里啊。”
　　凌璿顺下去：“很舒适。”
　　就好像远离喧嚣，有一片安静的桃源。
　　“所以……”
　　凌璿回头。
　　“接下来往哪走？”秦昇突然抓住凌璿左手。
　　周围温度猛然升高，凌璿被他这动作搞得一愣。
　　“你……”
　　秦昇又轻轻松开：“抱歉。”
　　他打了个停顿，解释道：“应激反应。”
　　鬼抽的应激反应。
　　“你可以……”
　　凌璿刚想张口，秦昇又发话了：“给点吃的呗凌大学霸。我又饿了。”
　　凌璿语塞。
　　他继续往前走：“先跟我去个地方。”

　　凌璿说的地方很偏远。都快出槐荫巷了。
　　准确的说，是一直往南，在一堵墙前右拐。
　　一大串冰冷的墙前，一段乱砖迭起泥土路。路上不少石子很硌脚。
　　完全与巷子是天壤之别。
　　秦昇踩在乱砖上，小声对凌璿抱怨：“巷子里还有这种地方吗。”
　　因为乍一看很违和。
　　凌璿没理他，一直往前走。
　　直到看见墙的拐角，凌璿才停下。
　　在巷子最深处，还有一个破旧的地方。这里有栅栏围着，房顶有几处是用稻草临时铺起来的。门是开着的，屋内也小得不能再小。
　　唯一的好处：时时朝阳。
　　秦昇见凌璿敲敲门，直接走进去。也跟在凌璿后面进了屋。
　　秦昇以为屋内真的会很小，其实别有一番天地。
　　里面是东西走向，从外面很难看出什么。
　　里面厨房，卧室，卫生间应有尽有。
　　秦昇心里暗暗感叹：设计这房的人真牛逼。
　　除了，家具有点陈旧。
　　凌璿走到一个小房间前，突然想起什么，回头说：“要不，你先在客厅等着。”
　　“怎么了？”秦昇又反应过来，毕竟自己第一次来，可能会打扰到房间主人。
　　“哦，行。”秦昇主动退到门口，“那我出去等吧。也不用让……他知道了。”
　　“没事，老人家喜欢小孩子。”凌璿叫住退出门的秦昇，又说，“可能现在已经睡了。”
　　“啊？”
　　正热闹的时候，深处也有老人追求宁静，享受一个惬意的午觉。
　　“有问题？”
　　“没有，”秦昇又一本正经地纠正凌璿，“我不是小孩子，谢谢。”
　　凌璿一顿，点头表示配合一下，偏过头急促地嘴角上扬。
　　彼时屋内一阵床板“吱呀吱呀”声，传出老人沙哑的声音：“是小璿啊？这么大老远的怎么又跑过来了？”
　　直到老人完全走出屋，才注意到凌璿身边的秦昇。
　　老人的第二句话是：“这又是哪儿跑来的小孩子啊？”
　　秦昇：……
　　过不去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