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珍妮不是小妹妹

13、第九章（下）。

　　推着曾牧回到房间以后，曾润秋迅速地关上了房门。
　　手还来不及从门把上移开，眼泪便难以自控地涌了出来。
　　“对不起，小牧，我想哭一会儿，我真的很难过。怎么办，我好像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曾润秋保持着背对曾牧的姿态，话语里带着哭腔，肩膀也开始抖动起来。
　　“姐姐，没关系的，你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我不会跟任何人说。”曾牧望着润秋哭泣的背影，心如刀割。
　　多想对她说，润秋，你能不能回头看看我，我一直都喜欢着你，一直都在这里等着你。他不懂你的好，可是我懂，我全都懂。
　　“小牧，借我抱抱，可以吗？”润秋说着，转过身，在曾牧面前的地上跪坐下来，然后伸出双手环抱住了他的腰部。
　　“小牧，让我抱抱，抱一会儿就好。”润秋将脸颊贴在曾牧那一双残缺的大腿上，眼泪不断淌下来，在他的裤子上晕开一圈深色的痕迹。
　　“好。”曾牧伸出左手，轻轻地搭在润秋微微颤动的肩膀上，再伸出右手，温柔地抚摸着她有些凌乱的头发。
　　傻瓜，当然好，怎么会不好？抱一会儿怎么够，我想让你抱一辈子。
　　“小牧，你知道吗，原本我打算今天跟曾捷表白的……我把蛋糕都买好了，我在上面写了我喜欢你……”曾润秋伏在曾牧的腿上，哭声渐弱，变成了低低抽泣，“为什么会这样，差一点点我就可以说出口了，就算只是让我说出口也好啊……”
　　今天……就要表白的吗？
　　所以，最让她难过的，并不是多年的痴恋没有得到一个好的结果。而是连亲口表白的机会都没有，对吗？
　　努力听清了润秋说的话以后，曾牧突然感觉到一阵窒息。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吧。但凡那天他能把润秋一直喜欢哥哥的事情告诉他，或者把哥哥有了女朋友的事告诉润秋，今天润秋受到的伤害，完全是可以避免的吧。
　　可是他还是选择了自私，选择了什么都不说。
　　从润秋因为担心他的身体雨天骑车摔倒，到他不小心跌倒受伤连累润秋挨训，再到今天，因为他隐瞒了真相，导致润秋在她喜欢的人面前受尽屈辱。
　　明明是他最心爱的女孩子啊，可是他非但保护不了她，她三番五次受伤受委屈，也全部都是因为他。
　　能够与润秋相遇相识，无疑是他的幸运。可是他为润秋带来的，好像只有不幸。
　　曾牧越想越难过。难过到心脏都开始收缩。难过到呼吸的空气都开始稀薄。
　　曾润秋渐渐停止了哭泣。却发现曾牧的身体好像有些不对劲。
　　他的双腿在抖动。而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曾润秋感觉到事情不妙。
　　此时再有天大的情绪，也只能先被放到一旁。润秋不敢怠慢，迅速地起身，将曾牧的轮椅推到了床边。
　　然后抬起轮椅靠近床一侧的扶手，头部贴近曾牧的肩膀处，双手穿过他的腋下，从两边提紧他的裤腰处，把他转移到了床上。
　　原本光凭曾润秋一个人的力量是做不到这些的。可这次她偏偏做到了，而且动作无比果决，一气呵成。
　　原来人在危急的情况下，真的可以激发出无限的潜能。
　　幸而曾润秋及时将曾牧转移到了床上，虽然还是没能够阻止痉挛的发生，但总算发作得没有那么剧烈。
　　痉挛平息以后，曾润秋查看了一下曾牧下身包着的纸尿裤。
　　还好，没有漏。但也已经接近饱和，差不多到了需要更换的时候。
　　曾润秋打算自己动手为曾牧处理。
　　“姐姐，对不起……”痉挛过后，曾牧习惯性地道歉。
　　“没事，没有漏，我给你换一片就好。”润秋一边说，一边开始着手准备需要用到的东西，“以后不要再为这种事向我道歉了，这不是你的错。”
　　“我不是说这个……姐姐，其实我知道的，哥哥有女朋友的事……上周你请假的那天，哥哥告诉我了，可是我没有及时跟你说……”曾牧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要对润秋坦白，“姐姐，你会怪我吗？今天的事，其实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我不怪你。”几秒钟的错愕后，润秋释然道：“不管你说与不说，结局都不会有所不同。是我自己喜欢一个人喜欢得太卑微，太懦弱，怪不得任何人，你不必自责。”
　　润秋说着，手上的动作没停，为曾牧撕开了纸尿裤的粘扣。
　　“姐姐，我知道现在这样的场景，说这些不太合适，可是如果不说出来的话，我怕我以后没有机会了……没有及时告诉姐姐哥哥有女朋友的事，也是因为这个……”曾牧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为自己积攒更多的勇气。
　　“因为我喜欢你，姐姐，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我怕你知道了哥哥的事，就再也不会来了，我怕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姐姐，可不可以让我喜欢你……我知道我很麻烦，我有很多事情都做不到，可是我一定会用尽全力对你好……好不好，姐姐……”曾牧的声音软软的，弱弱的，带着卑微的乞求。
　　曾牧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毫无心理准备的曾润秋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呆愣当场。
　　好一会儿，才渐渐缓过神来。
　　“小牧，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不要以这种方式来安慰我。喜欢，不是随口说说这么简单的事情。”
　　曾润秋一说完，曾牧就知道她可能误会了。
　　“姐姐，不是的，我不是在安慰你，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喜欢，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曾牧急于向润秋解释，有些语无伦次。
　　“我相信你。我知道你喜欢我。你的喜欢是依赖，是习惯，是需要我的陪伴。小牧，你还小，你不懂，你还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曾润秋望着曾牧的眼睛。
　　那目光，却是让曾牧感觉到绝望的平静。
　　她不相信。他对她的爱，她不相信。
　　“姐姐……”曾牧动了动嘴唇。
　　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来向她证明自己的感情。
　　他该如何才能让她相信，他对她不是依赖，不是习惯，而是爱，是她以为他不懂的爱。
　　是只要不是她，是谁都不对的爱。
　　是看到她笑就会快乐，看到她哭就会心碎，是沉溺在她的一颦一笑中无法自拔的爱。
　　是即使自卑到低入尘埃，也要拼命鼓起勇气向她表白的爱。
　　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全世界都送给她，是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哪怕生命来交换她一个微笑的，卑微却真诚的爱。
　　曾牧被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挫败感所包围，陷入了沉默。

　　帮曾牧将一切整理妥当之后，曾润秋接到了快递员打来的电话。原本打算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曾捷的鞋子送到了。
　　曾润秋在曾捷家楼下的大堂外接到了那个快递。
　　她拆开快递，打开里面包裹着的鞋盒，拨开覆盖在鞋子上面的白色保护纸。
　　鞋子两侧的镭射标志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格外耀眼美丽。
　　像极了她不切实际的爱情。
　　曾润秋最后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鞋子。然后盖好鞋盒，快走几步，轻轻地，完完整整地将它放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她足足坚持了三年零三个月。任凭她爱得再低微再卑贱，也再找不到理由继续了。
　　原来那些美好的，人人都爱的东西，未必适合自己。
　　她能给的，只有这最后一次的尊重和温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