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珍妮不是小妹妹

12、第九章（中）。

　　曾润秋刚走到客厅就愣住了。
　　她没有听错，曾捷确实是回来了。但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另一个女孩。
　　女孩长得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的样子，双眼皮，齐肩发，穿一件短款长袖卫衣和黑色半身裙，此时正同穿着同款情侣卫衣的曾捷一起坐在沙发上，两人举止亲密，有说有笑，看起来甚是和谐。
　　但那和谐仅仅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于曾润秋来说，女孩的出现无异于惊雷平地起，将她的计划炸了个粉碎。
　　她就是瞎了狗眼，也能看得出来他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学妹你在啊。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柳文宁。小宁是我的同班同学，也算是你的学姐了。”曾捷并没有发现润秋的异样，语气轻松地向她介绍完自己的女朋友，又转向那位叫小宁的女孩，“小宁，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学妹，曾润秋。润秋学妹哄男孩子还是很有一套，小牧特别喜欢她。”
　　曾润秋向来很不喜欢曾捷每次跟她说话都要扯上曾牧，就好像她是绑定在曾牧身上的附属品一样。
　　可她此刻已经没有心情顾及这些。
　　“学妹你好，我知道你，阿捷跟我提过你好几次。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漂亮许多呢，年纪轻轻就这么懂得照顾人，实在是很难得。”柳文宁主动站起身来，同润秋打招呼。
　　女人的直觉，和润秋眼里隐隐的敌意告诉她，眼前的这个女孩对曾捷有些什么。可是她丝毫没有流露出来。
　　柳文宁站起身来，曾润秋才发现，虽然她坐着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文文弱弱的，但站起来身材却是相当高挑的，与她相比，在身高上确实是和曾捷般配许多。
　　“谢谢学姐夸奖。学姐气质出众，身材也是真是好，跟学长很是般配。既然学姐第一次来，让学长交代阿姨给你多做几个好菜，学长家请的阿姨手艺可不是一般的好。”既然对方待她客客气气的，润秋也不打算逞什么口舌之快。
　　人家是经过官方认证的正牌女友，而她是什么？她甚至连一句喜欢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我刚才已经都交代好了。小宁第一次来，当然不能委屈了她。”曾捷看了柳文宁一眼。那眼中浓浓的笑意，在润秋看来格外刺眼。
　　在厨房帮忙的亚东，远远向润秋投来一记同情的目光。
　　在这个家里，所有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曾润秋喜欢曾捷。可是偏偏当事人之一的曾捷至今无知无觉。
　　男人迟钝起来，真的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大猪蹄子。
　　“小牧呢？一个人在房间里？你先回去陪他吧，他身体不方便，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先不用出来了，一会一起吃个午餐，也和小宁认识一下。”曾捷对润秋说的话，果然三句不离小牧。
　　但此刻曾润秋正需要这么一个机会，让她得以迅速逃离这还没有出招就只能缴械投降的战场。
　　曾润秋看似乖巧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她听到身后的两人开始讨论今天买的生日蛋糕是什么口味的夹心。
　　她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曾润秋迈着机械的步伐走回到房间，然后赌气似的用了明显偏大的力道反手关上了房门。
　　“姐姐，你怎么了？外面是不是有客人来？”曾牧一眼就看出来润秋的情绪不对劲，不仅脸色难看，眼睛里也是水濛濛的一片，似乎在忍受着什么委屈。
　　刚才外面的说话声他勉强也能听到一些，只是距离有些远，具体谈话内容是什么，他无法听清。
　　“曾捷带女朋友回来了。”润秋回答得很简单。显然心情不佳，不想说更多的话。
　　“什么？哥哥他……”这对曾牧来说，同样也是个始料未及的坏消息。
　　哥哥上周才第一次跟他说起交了女朋友的事情，虽说也提过哪天要带回来给他看看，但他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以为他还有很多时间，去慢慢争取润秋的喜欢，来换取一个对大家相对都好的结局。可是他好像完全想错了。
　　曾润秋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要求蛋糕店取消原定中午送达的订单。
　　对方在电话里询问她做好的蛋糕如何处理。她苦笑着答了一句：“扔了吧。”
　　挂完电话，曾润秋长叹了一口气。手中的手机一个拿不稳，滑落到了地上。
　　她蹲下身去捡。却迟迟没有起身。
　　“姐姐……姐姐你别这样……”曾润秋背对着曾牧，他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觉得那副单薄的肩膀上面，压满了让她不堪重负的悲伤和失望。
　　他朝润秋所在的方向伸出一只手。想着如果能拍拍她的肩膀，摸摸她的头安慰一下她，那该多好啊。
　　可就是这短短的两米距离，他够不着。
　　“我没事啊。”听见曾牧充满担忧的声音，润秋缓缓站了起来。然后转过身，给了他一个勉强的微笑。
　　他看到她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红。但眼里没有泪。
　　“时间差不多了，我帮你起来吧。曾捷说一会让你出去和他们一起出去吃个饭，和你未来嫂子认识一下。”润秋像是迅速地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话语间再听不出一丝异样。
　　“姐姐，你真的没事吗？如果你不愿意和他们在一起的话，要不我跟哥哥说我身体不舒服，不想出去吃饭了，让你在房间里陪着我，好不好？”虽然润秋表现得格外正常，但曾牧心里还是有着隐隐的担忧。
　　他与润秋仅仅认识两个多月。可是每每见到润秋时时处处对哥哥的上心，每每思及润秋是为了哥哥而来，也是为了哥哥才留在他的身边，他依然会心痛到不能自己。
　　那么润秋呢，她喜欢了哥哥三年多，她用了多少坚强和执着才把一份从未被对方知晓的爱守护至今，现在却突然要被迫接受喜欢的人有了其他的伴侣，对方甚至猝不及防地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的心该有多慌，多痛啊。
　　“那怎么行，你哥哥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你却避而不见，于情于理都不合适。放心吧，不用担心我，你润秋姐姐可以的。”曾润秋故作轻松地安慰曾牧。
　　“姐姐，你不要勉强自己好不好？如果你想哭的话就哭出来，这里没有别人，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把头转过去，只是你千万不要为难自己，好不好？”润秋越是表现得若无其事，越是在提起那两人时云淡风轻，曾牧就越是担心。
　　曾润秋轻轻地摇了摇头。
　　哭？她怎么能哭？
　　不就是爱一个人，爱不到又怎么样？
　　不就是区区三年，浪费了又怎么样？
　　就算已经输得一败涂地，这最后的姿态，她不能败。

　　二十分钟后，曾润秋推着穿戴整齐的曾牧走出了房间。
　　想必是柳文宁对曾牧的情况已经有了详细的了解，所以在第一眼见到他时，她礼貌地没有对他残疾的身体流露出一丝的惊讶。
　　但在曾牧先入为主的概念中，这个初次见面的女孩，是他心爱的润秋委屈和难过的源头。
　　因此他没有表现出应有的热情，而只是淡然回应，生生断了对方想多找些话题与他套套近乎的念头。
　　曾捷知道弟弟素来性情冷淡，不喜与陌生人交流，倒也未觉有何不妥，只是张罗着让众人一起入座。
　　曾润秋坐在曾牧的身边。而曾捷和柳文宁就坐在他们的对面。
　　餐桌不宽，就算透过一桌子饭菜冒出来的腾腾热气，曾润秋还是能将对面的两个人看得清清楚楚。
　　包括他们深情款款的眼神交流，和勾肩搭背拉手指的小动作。
　　曾润秋只得移开了目光，除了一个劲地给曾牧夹菜，就是低头用筷子扒拉着自己面前的那碗米饭，满桌子的美味菜肴，她一口都吃不下。
　　“来，小宁，你最喜欢的肉末茄子。”曾捷夹了一筷子肉末茄子放进柳文宁的碗里。
　　“嗯，好吃，你也来一口。”柳文宁也夹了一筷子，但并不是放进曾捷的碗里，而是直接喂进了他的嘴里，“自从三个月前学校那家川菜馆停了业，我好久都没吃到这么好吃的肉末茄子了。以后可以常来吗？”
　　“当然，你是我未来的老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巴不得你早点住下不要走才好。”曾捷笑着也往柳文宁嘴里喂了一块锅包肉。
　　“讨厌。”柳文宁含糊不清地骂了曾捷一句，表情却是巧笑嫣然。
　　曾润秋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两人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看着看着，视线突然变得有些模糊。
　　她在想，如果她能够勇敢一点，能够早一点把喜欢两个字说出口，会不会结局就会不一样？
　　答案是不会的吧。瞧，他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里有光。是看着自己真心喜欢的人才会有的光。
　　曾润秋的眼神渐渐失了焦距。思绪渐渐地飘回初见曾捷的那一天。
　　那一天天空蔚蓝，绿草青青。他抱着篮球从她身边经过，矫健的身姿，从此占据了她往后三年的时光。
　　她以为即使她并不出众，但只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耐心，一直一直坚持，就会有机会向他靠近。可事实是即使她就站在他的面前，他依然不知道她喜欢着他。
　　其实若是对的人，只需要一秒的心动就足够。倘若不是，她就算付出一切，等待一生又如何？
　　曾润秋啊曾润秋，你就是个笑话。
　　一个不自量力，痴心妄想的天大的笑话。
　　曾润秋感觉到自己的眼泪就快要夺眶而出。却还是极力隐忍着，不想在曾捷面前出丑，也不想在这个实力碾压她八百回的“情敌”面前示弱。
　　她忍到全身都开始颤抖。只得偷偷地将两只手缩到桌下，用力地去掐自己的大腿，让强烈的疼痛感去分散自己想哭的念头。
　　这时候，她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桌子底下默默地握住了她的手。
　　那只手好像并不温暖。甚至有些凉。也没什么力量。
　　却像是有魔力一般，牵引着她即将失控的眼泪，把它们暂时带回到安全的地方。
　　是小牧。
　　曾润秋侧过头，感激地望了他一眼。随后向他投去求救的目光。
　　“哥哥，姐姐，我感觉坐得有点不舒服，想先房间休息了。抱歉，失陪。”曾牧会意，立刻向对面的两人提出要提前离席，“润秋姐姐，你陪我进去吧，帮帮我。”
　　曾润秋立即站起来，勉为其难地朝两人打了个招呼，便将曾牧的轮椅从餐桌下退出来，调转了个方向，推着他朝房间走去。
　　刚走了几步，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窃窃私语。
　　柳文宁说：“阿捷，我怎么总觉得润秋学妹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而曾捷答道：“不必管她。这小姑娘脾气不小，小牧惯的。”
　　曾牧也听见了。
　　如果说曾捷和柳文宁在曾润秋面前旁若无人秀恩爱的模样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插在了她的心窝上。那他们此刻的对话就像是再次握紧了刀柄，用力地转动了一圈，将她的伤口再度扩大。
　　在曾捷眼里，她始终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只是个不仅不称职还无理取闹脾气大的小陪护而已。
　　她再次加快了逃离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