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5、第四十一章 夜宴 ...
-
京都的遂冬节异常热闹,到处张灯结彩,锲掌柜在梦乡阁大门前挂了许多风铃,说这是为了讨个好彩头,店里的伙计大部分放了假,只留下五个留守,我给他们发了红包,做了许多遂冬饼,遂冬节这天他们喝着酒吃着遂冬饼很是惬意,我则一个人悄悄来到顶楼,看起夜景。
遂冬节的庆祝活动要持续十六天,前三天主要是亲戚朋友串门互祝吉祥,后面的时间则是娱乐庆祝活动。京都每年都有五个地方开大庆场,杂耍娱乐小吃无所不包。威王爷本来约我一起去庆场游玩,节前突然差人告诉我他被留在宫中,遂冬节大庆日后才能出来。得到这个消息时松了一口气,但也有一点点失落,不免有些自嘲,心绪平静真不是容易的事。
庆场的热闹超出预料,花样百出了娱乐活动挑战着想象力。
没有想到这里的人会玩的这样疯狂,当游梭罗看见几十个男女老少嘴对嘴的咬着绳子比赛谁滚的快,惊讶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庆场上的奖品来自各个商团,而娱乐节目的创意,据说许多来自京都各个书院,每年这些商团和书院都要暗自较劲,看谁的奖品最丰厚,谁的节目最受欢迎,这样的竞争倒是大大便宜了京都百姓。
我和游梭罗接连跑去了好多天,累的腰酸背痛,仍然没有过瘾。游梭罗早扔了刻意摆出的大师姿态,完全变成了一个孩子,任何新奇的东西都惹的他哇哇大叫,任何一个小奖品都能让他兴奋一整天。
遂冬节在欢快和疲惫中即将落幕,估计威王爷已经回了王府,我知道他一定能找到美月孩子的爸爸,美月日渐消沉,这事不能再拖了。
威王爷见到我很是惊喜:“费南,你怎么来了?我正准备派人找你。”
“王爷,遂冬吉祥,没能及时送上祝福,还请见谅。”我礼貌的欠身致礼。
威王爷很不习惯,讪讪回礼:“遂冬吉祥。”
“王爷,我这次来有事相求。”
威王爷一听,咋笑起来:“为什么这么客气?费南,你还不了解我的心么?”
他的脸上挂着笑意,眼神好似知道我找他是什么事。
“是关于美月。”随后将美月的事给他讲了一遍。
威王爷默不作声,表情越来越严肃,最后叹了一口气。“这人虽然是王府的侍卫,实际却是经察院的人,三个月前,他突然被调回经察院,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我会帮你打听。”
说完面露失望之色,“我以为你来找我商量梦乡阁扩大的事。”
我知道自己在梦乡阁做的任何事都瞒不了他,虽然很不喜欢这种被监视的感觉,但也无可奈何。
“此事还在筹划阶段,有了眉目自然会向股东报告,你要是着急,我回去整理一下,再来向你汇报。”
他听出我语气中的不悦,咳嗽了一下,“费南,你多心了,我只是想帮你。”
“谢谢王爷,进来时,诺全管家告诉我王府要来贵客,我就不打扰了,容我告退。”说完致礼准备离开。
“费南,别忙走,你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事相求。”
“王爷,您这样说让我担待不起,有什么吩咐,费南哪敢不从。”低着头,恭顺的说。
“费南,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见外。”威王爷站起来,走到身边,拉起我的手。
我不动声色的甩开手,后退几步,“王爷,有何吩咐,尽管开口。”
威王爷许久不说话,突然暴躁的向外喊:“诺全,进来。”
“带她去东院。”说完,拂袖气匆匆的走了。
诺全管家低着头带我向东院走去,一路走,一路给我解释。
原来每年遂冬节后,各个亲王都要轮流邀请王太后到府中赴宴,今天正好轮到威王府,王太后不知从谁口中得知王府中有个叫元明的客人弹了一手绝妙的月轮琴,特别交代宴会上让这人弹奏一曲。威王爷托卓飞统领带这个消息给元明,元明拒绝,他说不会给任何人表演,只会弹给知音听,威王爷没有办法,只好求助我。
“为什么是我?”我疑惑的问诺全管家。
“元明大师说你是他的知音。”
我有些惊讶,虽然内心里早已认他为知音,却没想到他也有同样想法,心中升起莫名感动。
元明居住在一隐蔽的小院中,四周是高墙,门口戒备森严,守卫服装的品级看上去与王府外院侍卫不同,诺全管家和卓飞统领说着话,神情拘谨,看样子很怕他,卓飞统领瞟了我几眼,点头示意我进去,诺全管家则等候在门外。
刚踏进院门,大门就咚的一声关闭了,这里看上去简单朴素,没有任何花哨装饰,也没有一丝节日气氛,院中空无一人,我走到正屋前,敲了敲门。
“请进,门未关。”是一个略带磁性的男子声音。
推门进去,屋内温度和屋外一样寒冷,元明坐在窗前,手里捧着本书,看见是我,明显一愣。
“是你?”他站了起来。
“大师,遂冬吉祥。”我礼貌的致礼。
他也礼貌的回了礼,“遂冬吉祥。”
他给我的感觉就像已交往了很久的朋友,温和、自然。我走到楫案前,翻看了一眼放在上面的书。
低声念道:“《谚曰论》”。
“你认识斯若文?” 元明惊讶的问。
“会一点。”轻声回答。
环顾四周,屋内简洁甚至带着寒酸,“大师,你是客人,他们怎能这样对你?这么冷的天,屋里连暖炉都没有,太不像话。”
他平静的回答:“没关系,我已习惯,再说,我也不是客人,他们这样对我,已是优待。”
我疑惑的看着他。他微笑着看我一眼,“你的病看似已好了。”
突然想起赏心楼的一幕,月轮琴真是奇妙,第一次失语,依靠月轮琴才治好,这次,仍然是月轮琴,治好我心中伤的人长得又如此相似,冥冥中的巧合,让我不得不怀疑这是否是命运的特意安排。感激的看着他,说道:“谢谢你。”
他抬手示意我坐在榻椅上,给我倒了一杯水,“我这里很少来客人,赶巧,他们才送来热汤,倒是可以招待你一下。”
他的语气平缓自然,好像和我非常熟,我拿起杯子,缓缓品饮。
“大师,我这次来是为了晚宴表演之事。”
“好,我去弹奏。” 元明没等我把话说完,直接就答应下来。
没想到他会答应的如此爽快,双目对视,从他的眼中我看到了信任,一切尽在不言中,这种感觉如同触电般,让人失神。
“大师,我会和你一起演奏。”回过神后,我说。
“天轮曲,如何?”他坐在屋角的月轮琴旁问。
回头见我满脸疑惑,微笑一下:“那日你在赏心楼吹奏后,我想起‘天轮无回莫言生死’的诗句,回来演练,觉着此曲称为天轮曲再贴切不过,这曲子的原名是什么?”
我恍然大悟,“这名子很合适,原名我也不知道,以后就叫天轮曲吧。可我没有带笛子来,无法和奏。”
他从琴架旁拿出一个木笛,“那日,你在雪中吹奏完,丢下笛子就走了,我拾到,一直想找机会还你。”
抚摸着木笛上的花纹,身体里窜动起暖流,举笛到嘴边,乐声飘出,配合着月轮琴声,舒缓,悠扬。我们演练了几次,很快就娴熟起来。
天色未暗,晚宴已经开始,王府前院灯火辉煌,侍女仆从如云,热气从廊柱散发出来,将大殿萦绕在雾气中,我和元明被引到侧殿等待上场,遥遥看去大殿里宾客很多。
威王爷中途乘机溜了出来,专程到侧殿来看我们,他对天轮曲这个名字很好奇,不停的问有何典故,元明耐心的给他解释,他边听边啧啧称奇,也说此曲配的上这个名字。
轮到我们上场,殿内众人的目光立即被吸住,我和元明身穿白裙,头发用丝带系住,这一蓝一黑的长发非常罕见,瞬时有些人就看呆了,大殿正上方坐着一中年美妇,应该是王太后,看到我们时,也是一愣。
威王爷清了清嗓子,亲自的向众人介绍我们这样的组合,并想出了个“云笛明琴”的雅号。
演奏开始,殿内立即鸦雀无声,天轮曲琴笛合奏的效果远超单个乐器,激扬处,如狂风卷过,平和处,如潺潺溪水,婉转悠扬处,如幻光绕身,我和元明对视着,那一刻,没有大殿,没有众人,只有我和他。
曲终落罢,众人都听呆了,有些侍女竟然抹起了眼泪,久连侯爵也坐在宾客中,他最先清醒过来,大声叫好,并拍打起面前的桌案,很快其他人也拍打起来,这是明南国鼓励叫好的一种方式,威王爷满脸惊喜,眼中闪着亮光,估计他没料到合奏的效果会这么好。
等众人平静下来,王太后对威王爷说:“真是人间仙乐,拓儿,你把他们藏起来,可不应该哦。”
随后宣布,“赐晶沦汁。” 晶沦汁是种特制的宫廷御酒,平常老百姓很难喝到,这赏赐对普通歌姬来说是很高的荣幸。
一个宫廷侍从端着两个盛满晶沦汁的托盘出来,我伸手端起杯子,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味,我很不喜欢喝酒,但这个赏赐不能不喝,微微抿了一口,舌头酸辣,等等,这种酸味似曾相识,脑中突然如惊雷闪过,见元明已端过酒正准备饮,冲上去,拍掉他手中的酒杯。
周围一片惊呼,王太后怒喝起来:“大胆。”
元明疑惑的看着我,不知我为何要打落他手中的酒杯。
威王爷脸色煞白,连忙向王太后请罪:“太后,费南不是故意的,请饶恕她。”
“不是故意?我眼睛瞎了吗?你府中的乐姬胆子不小,敢打落赏赐的御酒。难不成是受你指使,故意给我难堪?” 王太后的矛头指向威王爷。
威王爷连忙起身站在下方,“太后赎罪,费南打落酒杯一定是有原因的,我这就带下去查问。”
“哼,查问?你倒是会拖延,来人,把这两人拖出去,打入死牢。”
威王爷听闻立即扑身跪在地上:“太后,我一定查明此事,请给我时间。”
王太后没有理,对身后的护卫说:“怎么,没有听见吗?还不拖出去。”
护卫听了,上前准备拉我们。
威王爷一下子站了起来,怒声喝道:“这可是威王府。”他的神情异常严肃,语气带着威胁。
一时间,护卫进退两难,立在中间。有些宾客暗觉情势不妙,偷偷的往外走。
王太后气得说不出话,怒气冲冲的看着威王爷,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让步。
“母后何必为一个乐姬生气,你不放心王弟,我亲自调查这事如何?”一个清朗的声音从殿门外传来。众人看见这人,连忙致礼,威王爷上前叫道:“陛下。”
来人正是明南国国君夜明王,他拍了拍威王爷的肩膀低声安抚,“这事交给我。”
随后对王太后说,“母后,这御酒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你别生气,免得气坏身体,这两人我带回去,定会给您一个交代。”说完,招了下手,四个卫兵走向我们。
在去王宫的路上,我一直在猜测这事的玄机,酒中有毒确定无疑,可这太后为什么要毒死我们两个,按理说我与她素不相识,无仇无怨,难不成是元明?可元明三年来一直关在王府,连威王爷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王太后常年居住宫中,怎么可能和他结仇?
看刚才的情形,威王爷和王太后似乎有宿怨,难道是王太后故意毒杀我们,来给威王爷下马威?可道理好像又说不通,再说今天的宴会是专门招待王太后的,夜明王怎么也来了?王府和王宫距离虽然不太远,但夜明王肯定不是为了给我们解围而来,因为时间来不及,唯一的解释是他知道要发生事情,特来阻止。
我闻到了阴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