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 11 章 ...
-
娱乐至上的和平年代,九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蓝宝石打造而成的水晶灯将整个大厅照亮,灯光下的人们光鲜亮丽,除了来来往往手端托盘的侍者,赌桌前每个人穿戴的衣饰都价值不菲,强烈彰显出他们非富即贵的身份。
程景今晚手气不错,接连赢下两盘百万赌局,他随意地翘着二郎腿,眉眼带着特有的傲气。
坐在赌桌上的大部分富二代地位没有程家高,他们需要交好程家的独子,为家族或者个人谋取利益。
在条件的驱使下,金钱成为铺路的踏脚石,这群富二代一个比一个情商高,输了钱照样笑眯眯的,恭维的话听起来就像寻常聊天,不会过分虚伪让人产生不愉。
没人会不喜欢听夸奖的话,何况听起来那么的真心实意。在一声声溜须拍马中,程景好心情地应承了几句,将一百万的圆形筹码塞进女伴的裙子圆领。
借着赌桌酒红色的丝绒桌布遮挡,程景收回右手搭在简沫的大腿,轻佻地拍了两下:“宝贝,奖励你的。”
众目睽睽之下,他的举动十分轻浮,甚至可以说非常侮辱人。
简沫脸上的笑容一僵,她穿的是抹胸裙,上半身的布料紧贴皮肤,程景塞进来的筹码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往下坠,因此那枚筹码紧紧地贴在胸前。
除此之外,简沫能清晰地感受到,因为程景的行为,那些原本不屑于落到她身上的视线此时正在她周围徘徊,仿佛打量货物价值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略过她。
自尊被人踩在脚下的愤怒熊熊燃起,压过了得到钱财的喜悦,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堪。这种无声的感觉格外窒息,明明她现在穿着昂贵美丽的衣裙,像是突然间被人强硬地剥下,赤.身.裸.体毫无尊严地展示在大众面前。
简沫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她对上程景的眼睛。
那双黑瞳带笑,看向她的眼神却没什么温度,就像在看一个可以随时丢弃的玩具。
在她之前,程景已经换过很多不听话的玩具了。
他不在乎——简沫顿时反应过来,她噎住到嘴边的话,满心的怒火被一盆冰水浇灭,浇了个透心凉。
程景对她再怎么大方,但说到底她只是个情人。她想要过上高端精致的生活,就必须依附程景,去讨好他,而不是像他以前的情人一样,仗着一时宠爱认不清自己的位置。
附庸品没资格举起反抗的旗帜,而反抗程景的后果她也承受不起——简沫深知这点。
纸醉金迷的世界太让她迷恋,足够她抛弃尊严,变成一个漂亮生动的玩偶。
简沫想通后僵硬的脸色霎时恢复如初,她做了美甲的手指探入领口,随手一钩就将筹码取出。
看到手里象征一百万的筹码简沫愣了几秒,原本压抑在她心底的那点不满经过金钱的腐蚀后彻底消失。
她简直爱死程景的大方了。
简沫笑得更加真诚灿烂,她主动亲了口金主的脸,识趣地说:“谢谢亲爱的。”
对于这类情况富二代们见多识广,人精似的只当没看见,充分表现了旁观者的冷漠。
离开前程景答应他们下次再约,揽着简沫退场去他楼上的私人房间。
洗过澡后程景裹着浴巾窝在沙发玩手机,简沫还留在卫生间泡澡。对待情人他还是有点耐心的,打算自己玩两局游戏打发等待时间。
市中心遍地都是商场和写字楼,这家会所伫立在市中心边缘地段,四周大多是一些矮层的商铺。程景身处二十楼的高度,窗外没有其他高层建筑物阻挡,足以眺望城市灯火通明的夜景。地面移动的行人缩小为黑色小点,犹如一只只渺小的蚂蚁缓慢爬行。
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两则新闻。
“14岁女孩惨遭欺凌,被同学活活打死。”
“树立文明新风,杜绝校园暴力。”
校园暴力……真是个有意思的话题。程景嗤笑出声,不由得想起一个星期前被他推下楼的男生。
那个男生是他同班同学,可怜的孤儿院出身,班级阴影下的人物,还是……成绩优秀的特招生。
程景记忆里对男生的信息就这么点,不管对方生前还是死后,他对那个男生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跑腿的工具”。
他就读的高中富家子弟一抓一大把,特招生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存在——他们无权无势,只有成绩看得过去。
这是大家默认的事实。
当一只柔弱的动物跑进狼群,伸向它的只有利爪。
蒋迎晖——这个男生就是被程景选中的可怜虫。
他就像高高在上的神明,轻而易举掌握蒋迎晖的前程,用权势随意支配他的命运。
蒋迎晖想在这所学校自保就必须足够顺从,哪怕外面下着暴雨,程景半夜打电话让他来送东西,他也得听,不然他美好的未来将会毁于一旦。
每次看到蒋迎晖隐忍的表情程景都觉得特别好玩,那种明知反抗不了又无可奈何的感觉,一定……很绝望吧。
他想:“真是太有趣了。”
终于有一天,蒋迎晖忍无可忍地拒绝了程景的要求,拒绝后他天真地以为——最多被欺负得更厉害点,反正也快高考了,忍过去就好。
接着他猝不及防被程景推下楼梯,脑袋在滚落途中多次磕到坚硬的地板,他浑身是伤躺倒在楼梯间,再也没站起来。
生命太脆弱了——程景叼着烟想。他看着蒋迎晖痛苦低吟,漠然地注视它的消逝。
正巧那个时间点是午休,学生都回宿舍睡觉了,那天的教学楼很空旷,阳光明媚,只有走廊对着楼梯口的摄像头拍到了真相。
到最后,学校被程家的金钱买通包庇程景犯罪,和程家有关系的官方高层出手替程景遮盖,孤儿院的院长等到的是蒋迎晖意外身亡的通告。
“命呐……”程景划掉新闻,满不在乎地感慨了一句。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既然蒋迎晖敢反抗他就要承担后果。可冒出的两条新闻还是略微影响到他的心情,他现在急需一个发泄的渠道。
程景正想催促简沫快点,手机的时间跳到十点整,明亮的房间忽然暗下,落地窗外无数盏绚丽的霓虹灯默契地在同一时间熄灭。
偌大的市中心如同墨水渲染,被一层黑色笼罩,在远处划分出一道明暗交界线,和其他光亮的城区形成明显的割裂,蒙上月色的建筑透出古怪的寂静。
宽敞的房间失去了光源,只剩程景的手机散发出莹莹白光,卫生间传来简沫慌乱的声音:“亲爱的,是不是停电了?”
“应该是。”程景看着外面大规模的断电,猜想八成是某家电厂发生了故障。
在停电的第一时间经理打电话告知程景备用电源损坏,大概需要二十分钟才能修复。
程景挂断电话,手机一关跟两眼一抹黑的情况没差别,他不喜欢这种幽暗的氛围,烦躁地点了根烟。
大数据时代,整个市中心停电的信息传播快速,程景那群狐朋狗友已经在群里讨论原因,没一会99+的消息刷屏。
程景往上翻聊天记录,有个哥们特别中二地说:“说不定是哪个nb的黑客入侵了电路系统呢。”
真敢想的,政府的安防系统哪有那么容易攻破。程景觉得他说的不切实际,下面有几个共同看法的富二代喊那哥们少看点小说。
简沫穿着浴袍出了卫生间,打着手机电筒走到窗边,她亲昵地坐到程景腿上,双手揽住程景的肩膀,乖顺地窝在他怀里。
沐浴露的清香晕绕在程景鼻尖,面前柔软的躯体给他带来感官上的刺激,他兴致上来抱着简沫接吻,单手脱她的浴袍。
程景解开简沫浴袍上的蝴蝶结渐渐察觉出不对劲,怎么亲着亲着人没回应了,简沫身体还软得跟个面条似的,一个劲地往下坠,他抱都快抱不住了。
他按捺住脾气睁开眼,想看简沫玩的什么名堂。可怀里的女孩静静地闭着眼,呼吸均匀,就像睡着了一样。
艹,什么玩意,箭在弦上给老子睡觉,看不起谁呢?
简沫轻飘飘的态度令程景立马火了起来,他刚想把人叫醒,忽然脑子灵光一闪——明明简沫刚才还很精神,而且她也不敢这么找死。
一种突如其来的直觉,程景似有所感地回过头。
窗外透进朦胧的月光,室内的家具照得影影绰绰,不知道什么时候,戴着面具的黑影悄无声息地站在他的身后,安静地和黑暗融为一体。
“我艹,你他妈谁啊?”程景被吓得一激灵,条件反射把怀里的人抛开往后退,迅速拉开一个安全距离。
他边退边扒拉手机,想打电话给经理让他赶紧派保镖过来。
程景看到手机没信号直接傻眼了,他以前不是没遇到过冲着钱来绑架他的绑匪,但那时候那个绑匪还没近他身就被保镖摁住了。
他瞥了眼地上的简沫,能无声无息进到房间,并且在他眼皮子底下弄晕简沫的绝对是个狠角色。
虽然对方没回答他的问题,但程景猜测他是为了钱来的。毕竟……总不能为了他的命吧?有他爸在,A市谁敢动他啊。
总之来者不善。程景紧张地咽下几下口水,他那点三脚猫功夫要遇上真的歹徒压根不够看。
他把顺手摸到的台灯握在手里藏到身后,试图拖延时间:“朋友,你如果想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凡事好商量……”
“这样,你说一个数,然后把信号屏蔽器关了,我可以立马转账给你。”房间太黑了,程景只能看见黑暗里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手指停留在紧急联系人上,只要信号一开,哪怕只有一秒,他的求救信息就可以发出去。
死一般的静寂。
在程景根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道黑影动了,他速度极快的跑到程景跟前,刀刃的一抹冷光划过,果断精准地扎进程景第二到第五根肋骨之间,瞬间刺破了他的心脏。
在鲜血喷薄而出之前,黑影退了几步。
从头到尾只用了五秒。
程景不可置信地看着黑影,插在心口的水果刀让他惊恐万分,他的神经已经被破坏了,不会感觉到特别的疼痛。可身体短时间流失大量血液,程景再也支撑不住趴倒在地,从骨头溢出的冷意开始在身上蔓延。
他睁大眼死盯着黑影,发出的声音像苍蝇振翅般微小:“救护车……”
那道黑影自始至终站在不远处的阴影下,他冷漠地凝视程景,就像那天程景站在楼梯口,冷眼旁观蒋迎晖的呼救一样。
程景眼前的影像逐渐模糊,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他第一次清晰地感知到生命的流逝,也是第一次离死亡那么的近。
程景死了。
时延把他的尸体面朝落地窗,摆成双膝跪地,手掌向下,身体向前倾,直至整个身体与地面相贴。
这个姿势有道歉忏悔的意味。
他在桌面放下一张塔罗牌,牌面是逆位的“塔”。
“塔”带来了厄运,也结束了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