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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6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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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已然大婚,这日,苏怀瑾、刘玉柯便携顾音若、秋樱一道前去同赵玉安相聚。
说起来,从前三人未发迹时曾同屋而居,赵玉安同苏刘二人在宫学时虽也曾短暂相交,但因着他是在苏刘二人离开藏书阁的前一年才被分派到此处当值,同他二人相处时日短些,故而交情上不及苏怀瑾刘玉柯那般亲近。
但无论如何,即便三人后来各自高就,但都从未行勾心斗角之事,相互间也曾暗暗关心,苏怀瑾刘玉柯大婚时,赵玉安也曾前来拜会,故二人如今大婚礼成,于情于理,也该前去会会这位昔日故友。
当初,苏怀瑾从御前内侍被先帝提拔为东厂提督,赵玉安随后便接替了他御前内侍之职;先帝驾崩后新君继位,新帝贺兰昕为皇子时,便知赵玉安是个能干本分之人,如今便继续任他为御前内侍,依旧在殿前侍奉。只两月前,赵玉安忽地也在宫外购下了一处宅邸,偶尔会出宫外居,而苏怀瑾刘玉柯因公事繁忙及筹备新婚之事,如今才得闲前去他府上一遭。
马车在宅院门前停下,几人便先后下了马车。楚越走在最前面,轻轻扣响门扉。不多久,门便应声而开。
开门的是个身着一袭青灰色常服的青年人,外披一层黑色斗篷御寒。但见他身形瘦高,面容清秀,虽不及苏怀瑾刘玉柯风仪出众,却也相貌端正,眉目间自带几许温雅之气。此人正是赵玉安,“苏刘二位督主光临寒舍,在下有失远迎,快进来吧!”他一面说着,一面招呼他二人进来。
“你小子如今也整起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能不能说点人话?”刘玉柯睨了他一眼,嗤笑着揶揄他过于恭敬客气的招呼。
“从前怎么称呼,现下便还怎么称呼吧,这儿又不是宫里,别生分了才好。”苏怀瑾望着他温和一笑道。
二人这便带着顾音若和秋樱,在他的示意下进了这院子。
“你如今也出宫外居了,怎的府上连个仆从都没有?”刘玉柯见这府上空无一人,便忍不住问道。
这宅院显然也不大,从前门到正厅,不过约莫十丈距离,院落周遭也不过五六间房,除却厨房、净房和堆放杂物的隔间,便只剩下三间,一间主人居住,两间大概作为留客之用。至于作休憩散步之用的后院,则是没有的。此宅院为数不多的优点,一来是坐北朝南采光极好;二来是既避开了闹市又离内宫颇近,环境清幽宁静不说,回宫离宫也极是方便。
“也是有的,不过仅三人,婆子侍女和管家,时下新年将至,我又不常出宫,便容他们回家年后再来了。”赵玉安缓缓道,他声音清朗,语气温和,便是说着寻常话语,也叫人觉着心安。
“你倒还如从前一样性子,”苏怀瑾闻言莞尔一笑,从前他便知赵玉安生性温良,但这些年见他始终长居深宫,却不知独自一人为何忽然出宫外居,“这宅子,仅你一人住么?”苏怀瑾问道,想来这宅院虽不大,独自一人居住却也冷清了些。
赵玉安正欲回应,却见对面房间门扉开了,迎面走来一位身着一袭素白衣裙的女子。她所着袄裙不过时下最简单的样式,却是清丽的梨花白,宛若三月如雪纷飞的梨花,披在外面的绒毛斗篷,亦是纯白的颜色。素净的白衬得她面容少了几分明艳多了几许清丽,眉目间那缕英气也好似被掩盖些许,竟看着十分温婉柔和。
苏怀瑾当即便认出,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裴岩之女裴萤。即便此前只匆匆数面,她的面容也无比清晰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还有那日法场上,她望向他时,眸中那令人难以忽视的恨意。本欲随赵玉安继续往里走,他的身子却是下意识顿了一下。
“哥哥,这么了?”顾音若当即便注意到了他神色间一丝微微异常,便问道。
刘玉柯这便也上前询问。顾音若不曾见过裴萤,刘玉柯从前也只在裴岩带她入宫时远远地看过一眼背影,且那时她总着一袭红衣,如今换了装扮,他自是认不出来。
“还未给你们介绍,这是阿萤,我与她如今同住,只还未如你们这般正式成婚。”还未等苏怀瑾回答,赵玉安便上前拉住裴萤的手,向他几人介绍她。
“哎呦,你小子可以啊,从前见你内敛木讷不善言辞,还以为你从未动过这心思呢!”刘玉柯这便笑着调侃他,“身边有人了,怎地如今才告诉我们?你这小娇娘是哪里姑娘?”
“教坊司里的。四月前,我给她赎了身,购下这宅子后,我们便一同住在这里。”赵玉安笑道,素来平静的面容,眉目间亦是难以掩盖的喜色。
“你这真行,怎么,原来你也去那地方?不知你去的是…….”刘玉柯嗤笑道,本欲再说些什么,感受到手臂上传来一阵疼痛,意识到是身畔的秋樱掐了自己一下,转头对上她带着些许薄怒的面容,登时便不再说话了。
自适才认出她是裴萤开始,苏怀瑾便一直没再说话,他不知,她为何会出现这里,竟还成了赵玉安的身边人。他和刘玉柯已然成婚,他自不会对同为内臣的赵玉安身边有人之事产生任何惊讶或鄙夷情绪,只是,为什么是她?那日刑场之上她的眼神,让他很难相信,她会就这般放下了仇恨,转而同赵玉安好好过日子。
“快进来吧,酒菜已备好了,都是阿萤精心准备的。”赵玉安却也不再说什么,转而领他几人迅速在厅堂里的桌旁相继坐下。
院内寒风呼啸,空中已开始飘起纷飞的雪片,好似三月里,梨花树上零落而下的片片花瓣。
苏怀瑾这下却也不再多想,只袖子里与顾音若紧紧相握的手,下意识又握紧了些。适才开始,他一连串细微动作,顾音若都瞧进了眼里,这下却也不再追问,聪慧如她,已然察觉到,赵玉安身畔这女子身份的不寻常,或许便是……
“这酒是青梅酒,适才已烫开,如今天寒地冻,饮下可御寒,诸位不妨尝尝。”赵玉安一面说着,一面便亲自为众人斟酒。裴萤本欲自己来,却被赵玉安阻止,只贴心地扶她坐下。
“你倒是知道护短,斟酒这事儿都亲自来了。”刘玉柯瞧见眼前这一切,便嘟哝道。
“你这胃喝不得酒,还是别喝了,”秋樱望了他一眼,眼见赵玉安给刘玉柯斟酒,便笑道,“他喝不得酒,你们应是知道的,就容他以茶代酒吧。”
“哎呀,今日就破例这一次嘛,我兄弟三人许久不曾相聚,如今身边都有良人相伴,是该庆贺庆贺,以茶代酒多没意思?”刘玉柯却是不从,而后竟用上了哀求的语气,“娘子,就这一次嘛,今后我肯定不喝了。”
“真拿你没办法,”秋樱这便轻叹一声,“那说好了,就这一次。”
三言两语间,便见他二人新婚不久的浓情蜜意。赵玉安瞧在眼里,眼中竟带上几分复杂情绪。
而这边的苏怀瑾,却依旧未曾多言,只在赵玉安给他斟酒时,举起酒杯礼节性地笑笑,而后说两句祝福的场面话。
酒菜一一呈上,顾音若伸手反握住苏怀瑾藏在衣袖里的手,这便终于开口道:“古人青梅煮酒论英雄,亦或踏雪寻梅间品一壶烧热的青梅酒,别有一番意趣。也不知赵二哥今日邀我等同饮青梅酒,是要论英雄,还是踏雪寻梅?”她说着,是轻松调笑的语气,却叫对面的赵玉安和裴萤品出了一丝试探的意味。因着从前同居时,论年龄,三人里赵玉安是老二,私下里苏怀瑾曾唤他“赵二哥”,故而顾音若便同他一般唤他。
刘玉柯原是想调侃顾音若跟着苏怀瑾日子久了,竟也学着他一般拽文采,但他素来擅长察言观色,便是不认识裴萤,此番从他几人神色和对话间,也大致猜到了这女子身份的不寻常,不然苏怀瑾和顾音若,不至于这般表现。“论什么英雄啊?兄弟几个都是内臣,不过是凭着脑子比旁人略活泛些,才有了如今这一切;至于踏雪寻梅,此处也无梅花可寻。看来这青梅酒,不适合咱兄弟几人今日饮。”刘玉柯抢在赵玉安前回应着顾音若适才所言,同时放下了手中酒杯,并未立即饮酒。
赵玉安隐隐觉察出,他几人应是发现了什么,正欲开口打圆场,却见身畔的裴萤已然站起,无视刘玉柯方才所言,只举起酒杯对着苏怀瑾道:“小女听玉安说,从前与苏督主同居时,苏督主曾对他颇为照顾,小女这便敬苏督主一杯,一来感谢苏督主对他的关照,二来,恭祝苏督主和夫人新婚之喜!”
“多谢!玉安待我,也是极好。”苏怀瑾这便站起,举起酒杯与她相碰,而后只小呷了一口。因着身为东厂提督,时刻可能遭遇危险,顾音若便为他调制了解百毒的药丸,总随身携带着。本是不必担心,但出于谨慎,他仍只轻抿了一口。
不想就在苏怀瑾端起酒杯的同时,赵玉安却是将自己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了。
裴萤原本只盯着苏怀瑾的动作,好似在等待着,他的反应。原是没留意身畔之人饮酒的动作,不想刚过片刻,赵玉安便已蜷缩着身子,倒在了地上,嘴里开始吐出大口鲜血…..
“玉安!怎么回事?!”几人这便上前查看。
楚越等侍从意识到情况不妙,这便匆忙上前护在了苏怀瑾、刘玉柯等人身前,同时上前查看赵玉安的情况。
“快去唤大夫!”裴萤现下显然已自乱阵脚,惊诧过后便迅速俯身,拥着赵玉安就往屋里走。
“还唤什么大夫?我就是!”顾音若这便迅速上前,也顾不得许多,伸出手指探在他手腕上给他把脉,而后从吩咐侍从上马车取她的包裹来。
“他这是中了乌头之毒!”顾音若一面说着,一面给他施针,阻止毒素进一步蔓延,而后口头吩咐侍从赶紧去药铺抓药。
“为什么是你喝下了那杯酒?为什么?!”裴萤此刻眼中已满是热泪,明丽面容上,神色却依旧倔强。
“我…..我早就知道了…..所以我换了…..阿萤…..放弃吧…..我只愿你好好活着….”赵玉安清秀面容此刻已是青紫,嘴里还在断断续续吐出血来,却仍撑着一股气说话。
“你这个傻子!别自以为是了,你真以为能用你的死换我放弃报仇么?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裴萤此刻已是泪如雨下,嘴里却仍旧说着最冷硬的话语。而后便转身回头,抽出藏在衣袖里的匕首,便向着苏怀瑾的方向奔去,“狗贼,拿命来!”
她善骑射,习过武,顷刻间便奔至苏怀瑾身前,握住匕首就向他胸口刺去。可楚越反应更快于他,迅雷不及掩耳间,便挡在了苏怀瑾身前,用长剑抵住了她的攻击。刘玉柯亦带着两名善武的侍从护在身侧,此番也同楚越一道,上前一同护卫。
放在女子当中,裴萤的功夫自是出众的,可楚越及刘玉柯手下这二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不到两个回合,她手中匕首便被一把夺去,而后身子便被楚越制住。
“苏怀瑾,你害死我爹,我要你偿命!你最好杀了我,不然只要我还有一条命在,就会随时来取你性命!”女子此刻已然有些歇斯底里,望向苏怀瑾的眼中,浓烈恨意好似溢出了眼眶,在此刻已然积雪的地面上,落下点点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