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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呔呔 ...

  •   “爷爷,”秋然揉着眼睛走到对面房间,呔呔跟着她,“我要喝水。”
      房门大开,借着床头那盏昏暗的台灯,秋然囫囵往里扫了一眼,没看见爷爷。

      她走到客厅。
      穿堂风掀开碍事的窗帘,呼啸着掠过秋然,带走她棉衣下本就不多的热气,然后撞到对面的玻璃上,发出簌簌声。

      “呲——”没关严实的大门被风吹开了一条缝。
      呔呔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它弓起脊背,平常总是耸拉着的耳朵直直竖起,龇着牙齿紧紧盯着大门,前爪一下下地来回在地板上摩擦,月光下它背上的毛根根直立,在风里纹丝不动。

      “你怎么了?”秋然摸了摸呔呔圆睁的眼睛,问道。
      呔呔低吼了两声作为回应,然后咬住秋然的裤脚,把她往房间里拽。
      “松开松开,”秋然不敌呔呔的力气,被拽得连连后退,“我要去找爷爷!”

      “砰!”离大门最近的窗户上的一块玻璃被震碎,落在地上散得七零八落。
      巴掌大的一块碎玻璃滚到秋然脚边,折射出窗外猝然而起的强光。

      “放烟花了吗?”秋然甩开呔呔上前几步,刚想扒开门缝往外看。
      “砰砰砰——”
      随着接二连三的巨响,客厅里的地板开始微颤,家具陈设通通移位,好似连室内的空气都抖动了起来。

      秋然被吓坏了,她觉得家里不安全,不顾呔呔的阻拦,推开门跑到了外面。
      登时,火光映红了她的双眼。
      视线所及,火焰肆虐,如同一条条巨蟒盘在屋舍之上,吐出猩红的信子将周围人卷入腹中。

      晚饭前和呔呔散步时遇到的邻居叔叔,此刻像一个移动的火球,他五官蜷缩在一起,表情极其痛苦,嘴巴大开大合,喉结上下滚动,像是要把所有的痛苦都宣泄出来。
      “叔叔......”她站在草坪上,呆呆地唤道。

      白日里那些熟悉的面孔,全部被火烧得焦黑皲裂。萦绕在耳边的亲切热情的乡音也没有了,只剩下痛苦的嘶吼和绝望的嚎叫。
      宛若人间炼狱。

      秋然不自觉地后退,想回到家里。
      回到家关上门,等爷爷回来,就什么都不怕了。

      “啊!”慌乱中没注意到脚下凸起的石块,秋然被绊倒,膝盖重重摔在地上。
      秋然撑着旁边的花圃站起来,一抬头,发现自家房子墙壁上有什么东西在动,速度很快,快到秋然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望不真切。

      倏然间,那影子腾空而起,向着秋然逼近!
      上一秒还在半空中,一眨眼就到了近处,再下一秒就站在了秋然面前。

      恰在此刻,阴沉沉的夜空被晚风分出了一条窄窄的缝隙,雾蒙蒙的月光瞬间亮了几分。
      借着微光,秋然看清了面前的影子——一团人形黑气。
      说是人形其实有点勉强,它头部、躯干、四肢都不明显,只拼凑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它离秋然不过一臂的距离。
      “汪汪!”呔呔窜过来挡在秋然身前......

      “嘿,”聂佳景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听没听我说话?”
      秋然的眼睛里有水汽一闪而过,等她抬眸时已经不见踪迹:“走神了,你说什么?”
      “蓉姐发信息让我去一趟医院,”聂佳景捏着手机说,“孟晓宇已经醒了,得去看看。”

      “秋然,你打电话问问蓉姐,咱们停几区,”安和医院地下停车场里,聂佳景跟无头苍蝇似得,开车绕了好几圈,“这停车场怎么建得跟迷宫一样,弯弯绕绕的。”
      “这儿信号不好,手机打不出去。”
      聂佳景抱怨道:“好歹是全北京最好的私立医院,就不能把硬件好好提高下?我看到前方有电梯标识了,就停这儿吧。”

      “医院大门朝南开,有病没钱别进来,”聂佳景锁好车门,“你看,这么大一停车场,停的车寥寥无几,还不是安和收费贵得要死的原因。咦——”她嫌弃地让开一块地,“这怎么还有一大滩水?”
      “可能是哪里漏水吧。”秋然提着果篮跟在后面。

      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只听得见聂佳景高跟鞋的哒哒声。
      哒、哒、哒、哒......

      秋然忽地停下来。
      她抬起头,上面是规整的水泥墙面,吊着一排排或刺眼或灰暗的白炽灯。

      “怎么了?”聂佳景转身问她。
      “你听到了吗?”
      “什么?”

      话音未落,“滴答”一声,有冰凉的液体顺着灯管淌下,落在聂佳景鼻尖上。
      “还真的漏水啊。”她用袖子擦去水珠。
      白色呢大衣上染了红。
      她低头闻了闻,好像是血。

      一丝腥臭味钻进秋然鼻中。
      头顶上传来水流潺潺流动的声响,好像水泥墙里被凿开了一条小溪。
      同时,一种被人偷窥的感觉兜头浇下来,如同有人藏在那条小溪里,悄无声息地朝下看。

      “佳景,”秋然握紧了手里的果篮,“到我这来。”
      “......嗯。”聂佳景看着白炽灯下秋然愈发苍白的脸,和没有血色的紧紧抿着的嘴唇,什么也没问,动作麻利地小跑过来。

      “秋然,”她把脖子上的丝巾拿下来缠在袖口上,遮住了那个疑似血迹的红色斑点,“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待秋然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我的第六感,向来挺准的。”
      可能是为了壮胆,也可能是真的想要叫人来,聂佳景深吸一口气,冲着空旷的停车场大喊,“有人吗?”

      “有人吗?”
      “人吗?”
      “吗?”
      短短三个字,回响了三遍。

      她抓着秋然的胳膊,哆哆嗦嗦道:“我、我害怕。”
      “没事,有我在呢。”秋然神色冷峻,但说话的语气很温和,和惯常一样。她把果篮塞给聂佳景,“拿好别丢了,挺贵的。”

      秋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那是果篮的收据。
      她把收据撕成相同大小的六小块,夹在指腹间。

      “咱们还上电梯吗?”聂佳景看着不远处发着幽幽绿光的标识,弱弱地问道。
      秋然置若罔闻。

      刚刚站着的位置,又淌下了几滴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紧张地看花了眼,聂佳景觉得那一摊水变成了红色。
      上下牙齿不自觉地在打颤。
      她往秋然肩膀处又挨近了点。
      动物在察觉到危险的时候,会本能地想要靠近和依赖强大的同伴,以寻求庇护,这是刻在骨子里的雏鸟属性。

      “啪!啪!啪!”
      三声过后,头顶上的照明灯全都灭了,整个停车场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聂佳景怕得已经快站不稳了,她一手抓着果篮,一手捏着秋然的衣角,柔软的面料像是一针强心剂,让她稍微稳了心神。
      视觉被剥夺,相应地,听觉和嗅觉便会灵敏许多。
      她闻到了空气中渐渐浓烈的血腥味。

      不等她出声提醒,秋然猝然出手!
      她把夹着的纸片甩向左前方,动作又快又狠,聂佳景甚至听到了风声掠过耳边。

      “哐!”有什么撞在了墙上。
      在这提心吊胆的黑暗中,聂佳景还能分神疑惑地想,我们所站的位置,四面离墙壁都很远,可这撞墙声怎么近在咫尺?

      “呲啦。”
      聂佳景循着声音偏头一看,秋然的掌心上出现了一小簇火苗,火焰颜色不深,呈淡红色,烧得不旺,明明灭灭的。
      照亮了秋然绷紧的半边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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