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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第一个发出惨叫的是个壮实的男人,小山一般的身材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让他一钢筋铁骨的硬汉难以抑制地发出尖叫,身边的几个村民也在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他看,暗暗发出低呼。

      很快男人瘦地只剩一层干皮松垮地包裹着宽大的骨架,没了肌肉的支撑浑浊的眼珠仿佛要脱离眼眶,两条腿细如麻杆,支持不住身体的重量,簌簌发抖。

      瘦褶皱的皮肤上凸显出一条条粗壮或细小的经脉和血管,血管里的血液在沸腾翻滚急速奔涌在全身,时不时将血管顶起,远远看去就是一人形骨架披着一层流动的表皮,颤颤巍巍,比干尸更加诡异。

      不等研究这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接连几声惨叫吸引了村民们的注意。

      只见村里有名的美人小合捂脸尖叫,歇斯底里,她的皮肤从眉心开始发黑腐烂散发出阵阵恶臭,黑色的皮肉翻起,黑黄粘稠的液体从皮下渗出。

      小合一开始只是觉得眉心有一丝寒意,用手去摸又没有什么,紧接着一阵剧痛从眉心传来迅速向四周蔓延很快整张面孔都被腐蚀,向身上扩散。

      紧绷着双手去触碰脸颊,这一碰脸上的腐肉如香灰一般开始掉落露出血红的颊肉,但在下一瞬脸颊上的红肉也开始腐烂,层层抖落,直到露出了森白的骨头,这剧烈的疼痛和掉落的腐□□迫着少女发出凄厉尖锐的惨叫。

      紧接着灵予的爹娘腹内绞痛,也痛叫出了声音,不等喊叫完全放出喉咙,就被迫停下发出“呵噜”的声音,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喉口喷出,夹杂着内脏和血块掉落在地。

      身体弯倒成虾子,双手死死捂着肚子,浑身的肌肉开始猛烈地抽搐,痛苦使得两位老人不能保持站立只能瘫倒在地。

      眼前原本直立的一群身影一个接一个地变形扭曲佝偻,甚至是瘫倒在地癫痫抽搐或躯干与肢体分离,更有的凭空消散或是膨胀数倍炸成血雾。

      失去敏锐视觉的沮丧悲痛早已从脑海抽离,区而代之的是亲人朋友以各种狰狞扭曲的方式失去生命的悲愤痛苦和今后该何去何从的迷茫不知所措。

      心脏撕裂般的痛苦传递到全身各处,想要嚎啕哭出声吼出亲人的名字,却只能发出无助的“嗬嗬”声。

      他的身体好像从未生产泪水,就算现在这种时刻,也流不出一点,哪怕泪光也不曾闪现,无处发泄的痛楚在心底郁结盘绕。

      想要飞奔到爹娘身边,却在跨出第一步的时候猛然扑倒在地,几次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都跌了回去,仿佛那一步用尽了所以的力气。

      灵予就像失去了支撑的稻草人狼狈地扑腾在地,翻腾的黄土盖满了月白色的衣袍,整理在脑后的发丝早已散落,原本耀眼的少年顷刻间如蒙尘的珠宝卑微可怜。

      他每每想支撑着起来,却被一种无形的压力按了回去,一个微弱的声音在灵予的脑海里一掠而过。

      不要靠近他们,这样的痛苦你承受不来,你只是个被捧着长大的孩子,被养坏了,你的心被捧成了娇花,承受不来任何痛苦,轻微的触碰都能将你碾成汁液。

      你的骨头被抚摸成了陶瓷,是那么的脆弱,瘦弱的肩膀只要微微施加一点分量就会垮塌,他们将你捧至高空却无一人想过你从云端掉落的场景。

      挣扎间村民们纷纷倒下,在地上翻滚,仅剩的几个站立着的,也麻木地摇摆着躯体,随时准备咽下最后一口气。

      原本黄蒙蒙的土地覆上了厚厚一层斑驳的黑红,在灵予模糊的世界里是那么地刺眼。

      此起彼伏的叫声扎进耳膜,灌入脑海刺的生疼,灵予放弃了挣扎起身,用手死死的捂住耳朵,微弱地喃喃出声,卑微地乞求:“别叫了。”

      遭受着折磨的村民当然谁也听不到,谁也没注意。

      尽管捂住了耳朵,但一刻不停的惨叫在空旷的山间放大,荡进少年的耳朵里,回响在脑海。

      平直的手指渐渐弯曲,死死的扣在耳朵上,也不能隔绝惨叫,圆润的指甲在耳周扣出伤口,染红了指缝也不觉,只恨不能将耳朵割去。

      灵予甚至想到,夺取了一半视觉不如让我成为一个瞎子然后把听觉也夺走。

      这样的话,当亲爱的人承受怪异的折磨时,他就不会觉得痛苦。

      灵予觉得自己应该会崩溃失去意志,随时随刻都会疯掉,但总有一丝似有若无的力量支撑他保持清醒,让他想放空麻痹自己也做不到。

      闭上眼睛不去看姿态怪异的人影,和地上流淌的鲜红,应该能减轻一半的痛苦吧。

      这样想着,于是死死地把眼睛闭上,下一刻就绝望发现闭上眼迎接他的不是黑暗,而是另一种形态的世界。

      几个人形的轮廓清晰地显现在眼前,心脏部位是一小团灰蒙蒙的白光,似有似无仿佛随时都会消失,而有的人形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心脏处的白光也消散了。

      几缕飘荡的黑气包裹在人形的四周,慢慢地侵入内部,在身体各处流窜。

      有些黑气会留在表皮将人形的轮廓侵蚀地凹凸不平,有的会凝实成黑色流光迅速划过四肢,四肢就会从躯干脱离。

      将村民们的痛苦更加清晰的展现在了的面前,灵予没有功夫理会自己奇异的地方,这与无故惨遭折磨的亲人朋友比起来一点也不算什么。

      也没有陷入更深的悲痛之中,反而找回了一些理智。

      是这恢诡谲怪的黑气吗,是它折磨着大家,对!一定是了!

      如果找到黑气的源泉消灭它,是不是就可以停止这种人间地狱,给亲人报仇了。

      这种想法很单纯也很直接,却是悬崖壁上的一棵岩松托住了不断下坠的灵魂。

      他努力地支撑着自己起来,让冰凉的四肢找回一点温度。闭着眼睛环视四周,发现围绕着村民的一大团黑气有一条小尾巴向外延申,这让灵予有了一丝希望,不知觉中攥紧了拳头。

      顺着黑线看去,这轻飘飘时聚时散的黑线向自己的方向而来,延申到脚边···

      倏然,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刚回暖的四肢再次冰的刺骨,僵硬地控制着眼球顺着黑线的方向看去,到了脚边的黑线垂直而起连向自己紧攥的拳头。

      是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明白···

      我不是别人口中的神童天才吗?虽然被称为神之子却不也只是个凡人吗。为何!此刻像个厉鬼,怪物,畸形地让人恶心的想吐。

      为什么···要折磨他们,难道是我的内心深处的潜意识吗。

      不!我不想的!我根本不想的···他们那么温柔,那么地慷慨宽容,养育我宠爱我···我没有理由啊···

      灵予捧着欲裂的脑袋,弓起身子,努力张大嘴反呕出声,吐出未消化的食物,却还是无法压住恶心感,将酸水都吐完了,还好一阵干呕,呛进气管的胃水,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这回眼泪出来了,生理性的泪水混着鼻水淌满了小脸,还混着黄泥。

      曾经的天之骄子,头一次这么狼狈。

      这些黑气从小就存在于我的身体吗,它们的行为能代表我的意志吗,难道我的潜意识就这么的畸形。

      怪物,异类,恐怕将世间所有恶毒的词放在我身上都不为过吧。

      他人称我为天之子,我也自持异禀不将普通人看在眼里,可谁知这鲜艳的皮囊下是浓稠的罪恶,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不为人所知的恶臭。

      为何!为何不从一开始就将这份罪恶摆在我面前!非要等我骄傲孤高了十七年,才将我从云端贬入地狱。

      少年止不住的开始怨恨,怨恨天意弄人,怨恨这份将他捧为神子的天赋,甚至开始怨恨溺爱他的父母,朋友,和京城那群无用官员···

      等灵予回过神来,仓皇地想将漏出的一线黑气收回,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徒劳地用双手胡乱地捞起溢出的黑气,甚至想用双唇靠近它,将其吸入体内。

      但明明是从他身体里冒出的黑气却不听他的使唤,依旧丝丝冒出。

      而不远处的村民已经停了声音,绝了气息,留一地血污和不成人形的□□。

      各种不知名的负面情绪瞬间在脑海中炸开,横冲直撞,又立刻归于混沌。

      原来从少年意气到沮丧到悲痛欲绝再到麻木可以在短短的几息之间实现。

      透过覆盖的眼皮他看到了自己的轮廓,也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轮廓内翻滚的粘稠而又浓郁的黑沼。

      若是割开身体,这些黑气是不是可以通过伤口流走,然后他又可以变得干净,纯洁,不染一丝污秽···

      而那线原本以为的希望,沿着走下去碰见的不但可以是光明也可以是深渊和解脱。

      是他,折磨了最亲爱的人,也折磨了自己,是他···他···不可饶恕。

      不自觉的,从脑海的深处浮现出了一种认知——我是世间所以恶的念,怨,语,行的集合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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