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尽》白鼠唯爱猫

3、第三章

　　莫吟秋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松开蒋逸扬，抬眼一看，就见蒋母怒发冲冠地出现在医庐门前，那双被松弛的眼皮遮挡的三角眼恶狠狠地瞪向他们，脸皮气得直抖。
　　蒋母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她的儿子，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大半夜私自夜出，相会的不是哪家的闺女而是一个男人！他还跟那个不知羞耻的男人在大门口就开始搂搂抱抱，简直、简直……
　　蒋母都羞于说出那些腌臜的话。
　　“莫吟秋，我老早就觉得你跟逸扬的相处不对，没想到你堂堂一个男人竟然这般不要脸，你勾搭谁不好你勾搭我儿子！你一个男人怎么能做出这么下贱的事！”
　　“你给我滚，立马滚出蒋家村，离我儿子远点，滚远点！”
　　蒋母跟莫吟秋推搡起来，激动恼怒的蒋母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蒋逸扬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张着手一直想护着莫吟秋，可他又不能对蒋母动手，只能护着莫吟秋节节后退。
　　莫吟秋从未应对过这样的场面，当即脑子有些发懵，等回过神看到蒋逸扬高大的身躯被他们两个夹在中间手脚无处安放的无措模样，心口顿时被什么揪了一下。他何曾见过蒋逸扬这个样子，在军营里，他即便是殷君霖手下一名不轻不重的将领，面对众多前辈，他向来不卑不亢，而在战场，面对千万敌军，他的背影，面容，一贯坚毅不屈，每个举止都透着坚定，冷静。可那样的、在诸多将士眼中如同边境军最为坚毅耀目的旗帜般的蒋逸扬，在他的母亲面前，在自己面前，慌乱，不知所措，担心，畏惧，软弱……
　　这样的他，怎么可能是他爱着的那个蒋逸扬，他爱的蒋逸扬，不会惧怕任何艰险，不会露出任何软弱。
　　“……天底下怎么就有你这么下贱的男人，你不要脸你去躺别人下三路去，你勾引我儿子算什——”
　　“够——”
　　“够了！”
　　在蒋逸扬忍无可忍之前，莫吟秋率先喝止了蒋母。
　　“吟秋……”
　　对上蒋逸扬关切的眼神，莫吟秋安抚一笑，示意他别插手，正视蒋母：“伯母，我敬你是逸扬的母亲，所以你先前对我的侮辱我可以不计较，但请别侮辱我跟逸扬的关系，我跟他，是真心相爱的。”
　　“我呸，两个大男人说什么爱不爱，我警告你莫吟秋，你要是不立马滚，离我儿子远点，明天一早我就让全村的人都知道你是个不要脸的二椅子！下贱。”
　　“母亲！我不许你这么说吟秋。”蒋逸扬终究忍不住出声，反手搂住莫吟秋坦言：“吟秋是我爱的人，若是你要赶他走，可以，我会跟他一起走。”
　　“逸扬……”莫吟秋眼波微动，抬眼看向下颌紧绷的蒋逸扬，手指不自觉用力攥住他的衣袖。他有点难以置信。跟蒋逸扬在一起后，他知道了他的过往，知道他自小丧父，全凭母亲一个人艰辛将他养大成人，他发过誓一定要让母亲在未来过上好日子，他说过他会好好孝顺母亲，因此，在卸甲归隐时，他才陪他回到了生他养他的蒋家村，陪他回来尽孝。可是现在，为了他，他居然——
　　“你说什么……蒋逸扬你有本事再说一遍！老娘我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跟个兔儿爷鬼混的吗！你、你个混账，混账！”
　　“好，你要跟这贱人一起走是吧，行，走，踏着你娘我的尸体走！”
　　蒋母气急之下直接以性命要挟，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掏出的小刀，一个发狠就要往肚子里扎。
　　这可把两人吓坏了，急忙去阻止，可蒋母干惯了农活，手上有着一把力气，蒋逸扬不得不加重腕力，发狠一夺，刀刃直接划过手掌，一条深刻又血淋淋的血痕横贯掌心。
　　蒋逸扬受了伤，这把莫吟秋和蒋母都吓惨了，莫吟秋第一时间转身要去拿药箱，却被蒋逸扬拉住。蒋母气急败坏地直跺脚，湿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蒋逸扬：“你就想气死我是不是！”
　　“儿子不敢，只是母亲，我跟吟秋是真心相爱的，这辈子，我只会跟他在一起，所以——”
　　“儿子不敢奢求其他，只求母亲能让儿子跟吟秋一起孝敬您。”
　　“你、你……逸扬，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现在，你为了一个不要脸的男人，就为了这么一个人……”蒋母看着蒋逸扬手掌心的伤口流血不止，又气又心疼，可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那个好字。
　　她自十四岁嫁给蒋逸扬的父亲，生下蒋逸扬没多久他父亲就被征去当兵，没几个月就传来了死讯，而为了养活他们母子二人，即便是刚生产完没几天，她也不得不忍痛下地干活。她辛辛苦苦十六年，好不容易将蒋逸扬养大成人，送他上了战场，为的是什么？是为了看着他跟个男人不清不楚纠缠不休吗？是为了让他蒋家就此绝后吗？
　　“你跟一个男人在一起，有想过你爹吗？有想过我们蒋家以后吗？你这样，是让我们蒋家就此绝后啊！你让我，你让我死了之后，有何脸面去见你爹！”蒋母忍不住掩面而泣。
　　“对不起母亲，我……”
　　不想让蒋逸扬说些她不想听的话，蒋母出口打断：“逸扬，就当娘求你，跟他断了，让他离你远点。你们俩都是男人，现在在一起图了一时之快，可以后呢，你们老了没个一儿半女在身边，该怎么办？莫吟秋，莫大夫，我也求你，放过我儿子吧，你喜欢男人，天底下那么多你随意，你别缠着我家逸扬不放行不行！”
　　莫吟秋没有吭声，只是紧紧攥着蒋逸扬的衣袖，微垂的眼眸满是挣扎。他爱蒋逸扬，这是毋庸质疑的，所以他不忍心让蒋逸扬在他跟母亲之间做出选择，这对蒋逸扬来说，太残忍了。但就在他想放弃的时候，手心忽然传来一阵温热，他冷不丁抬头，正好撞进蒋逸扬的眼里，他的眼中，只有坚定。
　　胸腔在那一刹涌现无限勇气，他不自觉握紧了那只手。
　　“对不起伯母，我不会离开逸扬，更不会就此放手，若是你想让全村人都知道我喜欢逸扬，那你随意。”
　　蒋母看着这俩人当着她的面都能粘粘糊糊，交叠的手简直就像是在对她炫耀示威，怒不可遏，当即气得昏厥。
　　还好莫吟秋是个大夫，及时施救，这才没让蒋母被活活气死。只是，即便蒋母没有按照先前之言向全村的人宣告莫吟秋是个喜欢男人的二椅子，两人依旧没能像以前那样安心地在一起。
　　蒋母开始绝食，开始残害自己的身体来逼迫两人妥协。
　　她拒绝莫吟秋的施救，拒绝蒋逸扬的劝说，每每见到两人过来劝她，嘴里只有一句话，就是让他们分开，让蒋逸扬娶妻生子，去过正常男人应该过的日子。
　　蒋母是蒋逸扬又敬又爱的母亲，蒋逸扬怎么可能做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饿死，可他实在束手无策，他做不到听从蒋母的话跟莫吟秋分开，也做不到去跟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度过一生。
　　莫吟秋看着处于痛苦两难中的蒋逸扬一天天消瘦，看着他整夜坐在屋顶难以入眠，终究于心不忍，咬牙下了一个让他痛苦万分的决定。
　　“逸扬，我们放弃吧。”
　　“你说什么？”被焦虑折磨的憔悴不堪的男人紧紧扼住莫吟秋的肩膀难以置信地问道。
　　“逸扬，放弃吧，伯母已经饿了四天了，再这样下去，她会死，而你——”莫吟秋抬起头，那双清亮的眼睛盈着心疼的泪水：“我不想再看到你折磨自己，整夜整夜的不睡，吃不下也喝不下，你看看你，瘦了好多。”
　　“吟秋……”
　　“逸扬，我不想你以后后悔，更不想你今后活在痛苦遗憾中，放弃我，或许你会痛上一时，但是……唔——”
　　蒋逸扬实在不愿再听下去，直接吻住了那张明明颤抖得不行、明明自己也很痛苦却仍在为他着想的唇。
　　什么放弃他只会痛上一时，什么不想让他活在后悔遗憾中……
　　吟秋，没了你，我的未来只会剩下痛苦遗憾，所以求你，不要说这些，我们会有办法的，我一定会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不要放手，不要离开……
　　我，不能没有你。
　　蒋逸扬最后想到的两全法便是一个拖字诀。先假装答应蒋母去跟她介绍的姑娘见面，然后用各种理由拒绝回绝，直到蒋母妥协放弃让他成亲生子，或者等到蒋母老去，他就带着莫吟秋离开，寻个没有人的地方过自己的小日子。
　　蒋逸扬是个孝顺的人，莫吟秋无父无母，师父也早已仙去，跟着蒋逸扬回蒋家村也就是为了陪蒋逸扬尽孝，毕竟是蒋母一个人孤苦无依地抚养他长大，因此这个拖延的方法即便不算妙招，也是他们当下唯一能够想出并勉强能接受的。
　　因此，尽管心里多少有些疙瘩，但看到蒋逸扬跟蒋母那僵硬的关系勉强恢复如初，看到他们面上出现久违的笑容，莫吟秋也就忍了。
　　只是每每见到听到蒋逸扬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做了什么，见了怎样的女人，心里还是忍不住涌起酸涩。他知道蒋逸扬只是逢场作戏，可是有谁能够真的那么大度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跟别的女人在一起说笑，尤其是蒋家村的村民们还时不时谈论起蒋逸扬跟那些姑娘们的“艳-事”，话语中尽是调侃，心底深处，不由萌发出一丝恐惧不安。
　　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