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村花遇到剑客》冯山

89、第89章

　　长剑听小花说要请他喝喜酒，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口不择言骂她“脑子里有泡”云云，小花则反锁了门，在屋里哭着反驳“关你什么事！”长剑闻之更是怒不可遏。二人对骂半晌，长剑再也忍不住了，抬脚就要踹门。

　　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院子里悄无声息地落下了几个人。

　　长剑何等敏锐，再细小的异声也逃不过他的耳朵去。登时便住了口，以传音术示意小花噤声，一行发送着信息，一行已人剑合一朝来者削去！
　　“哐当”！两兵甫一相交，长剑就掂量出了对方的实力，这让他心中一凛！
　　须知，如今能当得他六分真气一击的已经算是一流高手，而面前这个蒙面人，不但当得，甚至隐隐还有反手之力，只怕放眼整个江湖也没几个了。更何况他的身后还有三人。
　　谁能一下子请来这么多高手？
　　长剑留了心，便欲一见此人真面目。于是运起全身真气，一阵强攻猛打，趁对方支绌之际，一把扯下了他蒙面的黑巾。
　　原来竟然是老熟人阚权海！
　　再往后打量，那个胖墩墩的手持铁扇的男人大概就是唐志凌。
　　这让长剑大吃一惊！
　　须知阚、唐二人原是崆峒派同门师兄弟，二人向来是形影不离的，武功也确有出众之处。只是师兄好利，师弟好色，在江湖上声名狼藉，仇家一堆，故而被师门除名。这二人就有意找个靠山。当日明珠为培植势力，曾委托长剑去与他们攀交。只是被小花搅和的最终还是不欢而散了。
　　那是长剑第一次屈身结交人，而且是自己所不齿的人，故此印象格外深刻。

　　果然，那阚权海见长剑认出了他，就趁他愣神之际急忙跳出了剑光笼罩的圈子，后面的唐志凌走上前来，谦和的拱了一拱手，笑道：“一别两年，大将军别来无恙。当初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了，哈哈。”
　　长剑缓缓收了剑，淡淡一点头，问道：“二位今日所来为何？”
　　唐胖子仍是一副笑嘻嘻的面孔：“我们奉了陛下的命令，来请姚姑娘过去一趟。”
　　“他们果然投靠了明珠。——不对，明珠要小花做什么？”长剑心念电转，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
　　“我说谁能请得动诸位高手的大驾呢。”
　　大概是没料到长剑会冒出来这么句话，唐胖子和那几人对视一眼，眼神开会后，清了清嗓子：“大将军既然——”
　　“我早已不是大将军了。明珠没有告诉你们吗？”长剑不客气的打断了他。
　　唐胖子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

　　那边厢，小花也是如闻惊雷，手死死抓着了门框。心里一阵迷乱：他怎么不当微风的大将军了？是要直接做皇夫吗……可是，他竟然在外人面前直呼“明珠”的名字……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一阵突起的金戈声把她拉回了现实。小花忙把头伸回窗前，只见长剑与他们已经动起了手，而且还是以一敌三。
　　跟长剑相识久了，略微也能看出他的情绪。他痴迷武学，剑如其人。他此时剑势凌厉，用的是大开大合的打法，剑花如暴雨狂风般洒下，显然心绪狂怒甚至凌乱。
　　高手过招，这很危险。小花的心不禁揪了起来。

　　虽则自她遇到长剑起，就没见他吃过败仗，但毕竟以前都是单挑的多，如今这三个一流好手一齐涌上，长剑还能取胜吗？

　　显然，唯一没有参战的唐志凌也是这么想的。所不同的，是他的眼界、见识毕竟和小花不是一个档次的。看了一会儿，便瞧出长剑难以取胜，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嗤”的一声悠闲地打开了扇子，朗声朝向战斗中心播报：
　　“长剑大侠，实不相瞒，陛下早就料到你会在这儿，才差遣我等前来。”说着，突然朝窗边走来。
　　小花躲不迭地，被他看个正着。唐胖子就哈哈笑道，“长剑，我当时就说你跟你这女徒弟不一般，我没说错吧？”
　　长剑突的长啸一声，旋身而起，电光石火间竟从黑剑中拔出了另一把银光闪闪的软剑！他双剑并持，以俯冲之势向下，一股冷剑旋风瞬间包裹住了整个院子！
　　“寒光冷剑诀！”
　　“要致我们于死地吗？！”
　　原来这是传说中早已失传的一种极厉害的剑法——“寒光冷剑诀”。若是使出来，剑光所罩之处先如微风渐起，叫做“春风化雨”；接着便是寒雨笼罩，叫做“密雨袭人”；最后密雨皆化作无数冰刺穿入人的肺腑——包括施行者在内，正是最厉害的第三式“冰雪同归”。所以，这套剑法看似威力无穷，实为同归于尽的打法。再加上此剑法对修习者本身的要求就高，故此就慢慢失传了。
　　小花看不懂这是什么高深武功，只是见长剑鬓发散乱、双眼通红的样子，觉得害怕极了，遂忍不住叫了一声长剑的名字。
　　长剑听了，朝她瞥了一眼，便又转过头去。

　　此时，剑法不过刚到第二步“密雨袭人”，院内已是一片狼藉。唐胖子也是惊了，喃喃道：“世上竟真的有人会这套‘寒光冷剑诀’！”不由赞道：“长剑大侠，我今日算服了你！天下第一高手非你莫属！只是这剑法固然厉害，却是个同归于尽的打法。你我死了，也还是会有别人来把你心爱的女徒儿带走，你图什么！”
　　小花这才意识到，长剑的剑网正巧笼到窗户为止。正是这飞沙走石的混沌，才保全了自己这一方小小净土。小花的胸口涌上一股难抑的热，就想开门出去。不想门却怎么也打不开。小花急了，一脚把门踹了开来。
　　一开门，她就觉得院里冷气盘旋，飞沙走石，她如置身狂风呼啸的冰原，浑身痛如刀割，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胸口和眼睛。
　　混乱中，她被一双同样无力的手拉了过去，那双大手摸索了半天，有气无力的扼住了自己的咽喉。小花一惊，未及出声，隔着风沙，便听耳边响起了唐志凌声嘶力竭的叫声：
　　“长剑！停下！停下好商量，不然我就立刻杀了她！”
　　小花心想你还有力气杀我？正要讥笑，心念一转，也忙吼道：“长剑，他要杀了我，你快点停下！”见他不应，怀疑是自己声音不够，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叫道：
　　“长剑！师父！王八蛋！你听到了没有！”
　　长剑正使出第三式“冰雪同归”，闻言猛地转头看了小花一眼，一句“你——”还没说完，一口热血就直直喷了出来，在空中洒了个半圆。他勉强撤回了半招，摇摇晃晃后退几步，支着剑才勉强站住。对面的阚权海等三人却没那么好运了，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唐志凌见长剑受伤不轻，吐出口血沫，“磔磔”怪笑了两声：“长剑，纵然他们三个不中用了，你也好不到哪去吧。何苦为个不起眼的小丫头拼命？女皇不香吗？她可是对你痴心一片，来时还嘱咐我，若是你阻拦我们带走姚姑娘，转魂玉就别想要了；不过你若是答应重返皇宫，她愿派尽高手携转魂玉治好姚姑娘的伤。”
　　说着怕长剑不信，从怀中掏出了一卷黄绫抛给他。
　　长剑接过去，警惕的检查了一下方才打开，圣旨似乎不长，他扫了几秒就合上了，只是握在手里，垂头沉默不语。

　　院内风消雨散，枯枝败叶堆了一地。小花打量着长剑深思的模样，心中十分忐忑，慢慢觉得冷了起来。抬头一看，不知何时，乌云遮住了稀薄的月光：原来已是深秋了。
　　小花不敢再看长剑。她的心里太乱了。

　　她当然是希望自己活着的，——像三年前期盼长剑来救命一样期盼自己的活。可如今这情势，四块转魂玉虽已全部出现，可三块都在明珠手里。自己若要活命，便得依着明珠的要求。明珠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就是让长剑一心一意回到她身边，和自己永不再见……明珠还挺看得起自己。
　　“性命和长剑不可兼得。”小花慨叹一声，总结道。
　　“要哪个呢？”她纠结起来，一面想，一面抬头去看长剑，只见他两道浓眉紧锁，似乎也在纠结。
　　“他看上去比我纠结多了。”小花心道，心里有点甜甜的怅然，随即又莫名轻松起来，心想反正长痛不如短痛，还是我先来吧！便朝他叫道：
　　“师父，回去吧，别人想当皇夫还当不上呢！”
　　长剑愣了一下，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他衣衫破乱，身上血迹斑斑，提着把饮血黑剑，阴着个脸，冷冷瞪着小花。显得十分可怖。
　　小花被他瞪得发毛，心跳突然加速，一股钻心的疼就从胸腔透出来，蔓延到四肢百骸。她难以自控的抓住了唐志凌的胳膊，才勉强支撑住身形。咽下一口唾沫，她舔了舔嘴唇，朝长剑寒怆一笑。
　　唐志凌抛完圣旨后就一直没说话，花、剑二人间暗涌的情绪尽收于他的眼底，好色如他，什么没见过。此刻察觉到小花的虚浮，心里一番琢磨，很快恍然大悟。便透出得意的神色，走上前去，拉着长剑的袖子笑道：“长剑大侠，姚姑娘的身体怕是不大好了。不如咱们先回去求陛下赐药？”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于情于理，长剑都无法指摘，于是便缓缓点了头，沉声说：“好。”

　　小花听到了。她立刻转过身去，眼泪掉了下来。

　　她的本意是不想看见长剑离去的背影的，生怕自己再也忘不掉。结果脚还没踏进屋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夹惊带惧的嘶吼！
　　小花猛一转头，只见唐志凌肥胖的身躯慢慢委顿下来，他的胸前正插着一把黑剑，他的双眼死死瞪着剑的主人，下巴上的肥肉抽搐着。
　　“为什么？”他喷着血沫，不甘的怒问。
　　长剑哼一声，轻蔑的踢了他一脚，把剑抽出来。
　　“噗！”唐志凌的热血喷向半空，他沉重的身子仰面倒在了地上。“卑鄙……”他抽搐着咒骂。
　　“谁也不能威胁我！”长剑居高临下，冷声喝道。说完看也不看还没死透的唐志凌，大踏步向小花走来。
　　小花刚才胸闷的毛病突然发作，一直在勉力支持。此时正见长剑反手杀了唐志凌的场景，又见他带着一脸血，凶神恶煞的朝自己走来，更是大受刺激。她怀疑长剑杀红了眼，连自己也不放过，手脚俱软，就要倚着门框倒下去。
　　长剑眼疾手快，一把捞过了她。
　　小花只觉天旋地转，转眼间就躺在了他的怀里，正对上一张血糊糊的脸，简直就要吓的“嘎嘣”一声过去了！于是她喘着粗气，抚着胸口，抖抖嗖嗖地哀求：“长剑，你冷静一下——”
　　“别说话。”
　　长剑突然轻轻地打断了她，垂下眼帘，拨了拨她散落在嘴边的头发。小花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粗糙的指腹在自己腮上轻轻划过，整个人都被石化了。
　　她迷蒙的想：长剑这是怎么了？走火入魔了么？——但自己的脸，咳，一定都红成猴屁股了。她闭上了眼，确定长剑没有想杀自己的想法后，就慢慢定了心神。再睁开眼，看见长剑的右脸上糊着厚厚一层血，也不觉得可怕了。“一定是那个死胖子的。里面的脂肪含量超标啊！”小花胡思乱想着，沉溺于温柔乡中不能自拔的她就糊里糊涂的伸出手去，想给长剑擦掉脸上的血迹。
　　她擦了两下才觉得不对，长剑的手指怎么停在自己脸上不动了？
　　“啊……咸猪手……”小花连忙把手撤回来，没想到却被长剑一把握住。
　　他把小花滚烫的手按回自己脸上，闭着眼睛，似乎在进行着什么伟大的思考，半晌方睁开，推开小花站起身来，转身而去。
　　小花通红的面颊瞬间变得煞白，她追出两步，却又停了脚。

　　因为长剑牵着雪白的小雪过来了。他走到小花面前，淡淡道：
　　“我带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