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村花遇到剑客》冯山

88、第88章

　　下定了决心，小花反而畅快很多，朦朦胧胧睡意涌来，于是起身去关门窗。
　　关了门，又去关窗。但是抬头偶然一瞥，小花就停住了手，忍不住慨叹：“好美啊！”
　　这晚正是七夕，颗颗星斗缀满了深蓝的天空，淡白流光的天河也若隐若现，像一匹梦似的轻纱。小花托着腮看着，心中倒是没有什么“纤云弄巧，飞星传恨”什么的酸文假醋，只是觉得这星河太震撼了，那一粒粒的星星，要是一颗颗能摘下来的大钻石就好了。
　　说到钻石，她想起来，自古订婚女方都是要首饰的，但很显然，凭牛小郎的经济实力，买起贵重的首饰怕要下辈子了……唉，不想了，睡觉！
　　小花关上窗，准备结束这个惨淡的七夕之夜。结果还没走到床边，就听见身后窗户“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有贼？！”小花捏紧了拳头，只待见人就挥出去。
　　猛一转身，她看见长剑正试图从窗户爬进来。

　　“你看什么看？这天儿热的要死，睡觉关什么窗户！”长剑盛气凌人的说道。
　　他今天自从在大街看见了小花，就莫名觉得心虚，总觉得哪里不妥似的，一定要来看看她才觉安心。原本打算敲门的，可想起小花那只可恶的狗，他就犹豫了：这么晚了，弄得左右尽知可不好。就这么矛盾着，小花就关了门。又见她在窗台冲着天空发呆，嘴里自言自语“大钻石”什么的，觉得好笑，就一时没上前，兴致勃勃地偷听起来。结果没想到小花突然把窗户一关，要睡觉了。他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慌张中就跳上了窗台……
　　如今见小花一眼不错的盯着他看，长剑心里也觉尴尬，只得虚张声势，又恶声恶气的问道：“你想什么呢？见了师父也不问好！”。
　　小花微微一笑：“我在回想师父大人上午出巡时的英姿。”

　　月色正好，长剑也不提要走的话。小花就邀请他在院子里小酌。
　　这晚有些凉风，拂过二人的耳畔。院中有棵大杏树，被风吹得轻轻作响。偶尔有几片掉到地上。
　　当第一片叶子落到他们对饮的小桌上时，小花就顺着叶子飘落的方向朝上看去，长剑也是。空气又温暖又清冽，初秋的夜灿烂又静谧，聒噪的蝉叫不曾停歇。二人的眼光在空中相遇，却又一触即分。
　　长剑一贯眼高于顶，懒怠与常人交谈，那身独步天下的武功确实有令他高傲的资本。冷傲如他，总觉得与蠢人来往是浪费时间。但遇着了就爱戳人的小花，就破了功。因为小花不懂武功，对她炫耀武力毫无意义。她也不肯奉承他，有时候还语出惊人让他憋气。但他难以否认，和她相处的日子是自在的、快乐的……

　　那边厢长剑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这边厢小花也有了意见。以往相见不是吵就是闹，再没有一刻安静。或许是习惯了那种相处模式，如今喝了半晌，长剑竟然不说话。小花有点不自在了。
　　“我明天有事，要早睡，你自己喝吧。”言毕，小花起身。
　　然而不过一瞬，小花都没看清楚，自己就被长剑按回了石凳上。
　　长剑又慢吞吞的转回了身，侧向着她，拿起酒杯在指间玩弄：
　　“我心里烦，你别乱动。”
　　小花不敢动了。想开口询问又怕被骂，纠结一会儿，不禁暗嘲自己一声，马上就各有家室了，他又难得情绪外露，显然心里有大事在进行矛盾斗争，就要想说什么说什么，怕啥。
　　于是她起身殷勤的给长剑斟了一杯酒，问道：
　　“长剑大侠，那我们现在做个游戏，好不好？”
　　“什么游戏？”
　　“快问快答。”
　　长剑已灌下大半壶酒，头也不抬的应道：“好。”
　　答应的这么响亮？小花大感意外。整理了一下思绪，她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三年前的晚宴上，你为何刺杀皇帝？”
　　“那是我和明珠商量之后的决定。”
　　“那伤到的是我而不是明黄，应该很失望吧。”小花冷冷一笑。
　　不想长剑却突然沉默了起来，半天方蹦出来三个字：“不算是。”
　　小花震惊的抬起头。
　　长剑低声续道：“其实主要目标是你。公主和睿王早已结盟，他们怕皇帝和丞相府联姻，将来不好铲除。所以丞相府所有未嫁女都在设计之中，你的妹妹牡丹（淑妃）之死亦是，皇帝不能有子嗣。”
　　说到这儿，长剑突然露齿一笑，“不过那孩子根本不是皇帝的，是我一个侍卫兄弟的，哈哈。”
　　很好笑吗？小花心想我真是get不到笑点，心里只有升腾的无力感：
　　“原来什么偷情，排名，都是你们精心设计好的，为的就是一步步刺激我。你们算准了我到时候会情绪激动难以自控，看到酷肖明月的皇帝会忍不住扑上去，就算我不扑上去你们也有可能伤到皇帝，好一个滴水不漏啊……是我太蠢了，那晚你说要把面膜送给心爱的姑娘，原来是拿去毒害牡丹了。我果然是被冤枉的。”说着，小花板住了长剑的肩膀，逼到他面前：
　　“你们，你，嫁祸于我这么久，害得我四处逃亡，有家难回，都不觉得心中有愧吗？”
　　长剑是习武之人，下意识的就排斥有威胁的近身接触，可他的手刚触到小花的手时，那冰凉的、颤抖的触感就令他不由自主的卸了力道。他将手轻轻地覆在小花的手上，不及细思，就将心底的话冲口而出：
　　“当时明珠并没告诉我你会扑上来，我和她商量的只是刺杀皇帝。况且，你要讲道理，我们当时还不熟不是吗？”
　　因为不熟，何须顾及！何况他与明珠志同道合，谋划已久，怎会因为自己扑上去就收了剑锋。小花张口结舌，无法反驳。因为她气愤，是因为她作不出这样损人利己的事情，可她不能要求长剑乃至其他人都这么想。
　　小花抽回了自己的手。她不得不承认一个悲凉的事实，人类的情感并不相通，她和长剑的价值观一直有壁。这层壁，她没能力，也没兴趣打破。于是，她笑笑说：
　　“那你应该把我杀死，把计划执行的彻底些。”
　　长剑又喝了一杯，也笑道：“可不是，应该杀死的。”
　　二人都笑了。
　　“能讲讲你和公主的事儿吗？”
　　明珠吗？长剑陷入了沉思，“她是我的小师妹。”

　　“我出身寒门，师父很喜欢我，但师兄弟们不都是。青城山常年飘雪，我没有足够的御寒之物，只有练功发热。大约我十六岁的时候，小师妹入门，一月来三次，夜半悄行。”
　　“可是师父根本没时间教她，把她直接交给我。师父是个武痴，他都根本想不起有多少弟子，他更不能一统武林。”
　　“小师妹很倨傲，话不多……别用那副质疑的表情看我，至少她和我在一起时确实如此。
　　“但她对我很好，真的……很好。她那么骄傲的人，肯为我洗衣做饭你想不到吧？她的功夫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我看着她长大，也看着她的野心一步步长大。”
　　“她和你们这种平庸女子不同，”长剑顿了一下，沉浸在回忆中的他没留意到小花怫然变色。
　　“她常说她恨她的父母，总是把所有目光和爱都给她那平庸顽劣的兄长。她说要使天下海晏河清并非都要靠男人，但一定靠皇帝，所以她必须登顶。她还对我说，师兄，武林亦是如此，要想发扬武学，武痴乃至武神也做不到。”
　　“所以，我离开青城山来宫里帮她，她成功了我也能一——统——江——湖——”
　　长剑把这四个字拉出了很长的音，一口气说的顺畅之极，。
　　“那她不是成功了吗？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小花不置可否，抱着胸看长剑一脸憋屈的样儿。
　　“可她叫我当皇夫！我长剑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可以当——皇——夫——！”
　　长剑咆哮起来，
　　“可是不当皇夫她就得嫁给别人，嫁给别人你懂吧！”
　　“……嫁给谁？”
　　“她说谁都行，只要能陪伴她，听她的话。”
　　“……”小花倒吸一口气，水表圈的事情真复杂。她心想，你不是都和她共乘一车接受万民瞻仰了吗？相当于公开了都，还有什么抹不开面子的。她的心里莫名觉得顺畅。但她偷看到长剑一脸的狂风暴雨，还是没敢把这话说出口，只是打个哈哈:
　　“这个，我也没办法……”
　　长剑一瞟小花，不屑道：“废话，你能有什么办法。”
　　“那你找我干嘛？回去睡觉了。”小花脸色一沉，转身就走。
　　长剑却并不阻拦。直到快到房门时，他的声音才幽幽传来：
　　“其实我今天看见你了，还听见你叫我了。”
　　小花的心顿时怦怦跳了起来，好像被当众捉奸了一样。稳了稳心神，她转身道：
　　“长剑，其实我一直不明白，其实争名逐利到底有什么意思呢？无论生前多荣耀，死了都一样……”
　　“哼”，长剑不待她说完，就鼻孔朝天，冷笑一声：
　　“你连争名逐利的能力都没有，还谈什么鄙弃争名逐利的话？争名逐利，纵横沧海的快感岂是你辈所能理解的？——你这种人我见多了，无一例外，都用向往平淡掩饰平庸无能。会写诗有才华，归隐田园才叫你说的什么“陶渊明”，不然只是小花牛郎而已。”
　　说完，长剑一脚踏在石桌上，仰头喝干了最后一口酒。

　　“你说的都对。”
　　小花沉默了，发现竟无言以对。她被长剑不加掩饰的鄙夷给弄得浑身颤抖，拼命忍住眼泪，她干脆自暴自弃了：
　　“我就是个庸人，我就配嫁给牛小郎这样的普通人。你的烦恼我解不了。我得睡觉了，明天我就和他订婚，我们这对平庸无能的乡下人请你喝喜酒！赏个脸吧大将军大侠客尊敬的皇夫大人！”
　　长剑愣了。
　　小花进屋关门，把头蒙在被子里哇哇大哭，丝毫没听到长剑在屋外咆哮：

　　“姚小花，你脑子是不是进shi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