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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宴客 ...

  •   第二天一早,福举祥带着三水和喜子出门送请柬。

      送完请柬回来后不多时,陆续有几个家丁模样打扮的人过来传话,说自己家老爷要么风寒,要么外出,总之是不能够来参加宴席,请柳小姐体谅。

      柳颜卿从福举祥和耿丘那里也多少了解了一点关于鲁有金的事。

      鲁有金是靠倒卖发的家,之后做起绸布生意,但其实他手底下的生意很多,早年卖过鸦片,对外宣称收手了,行内人大多知道只是将以前明面儿上的事转移到暗地进行,此人做事专横霸道,不留情面,在西河县作威作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论金钱,西河县没人比得过他,论手段,没人狠的过他,论无赖,也没人抵得上他,他想独占的产业,别人休想分一杯羹。

      加上他堂兄弟鲁瑞金是西河县警察厅厅长,官商相护,谁敢和他对着干?

      柳颜卿多少也料定不会所有人都去赴宴,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这次宴客也没有十全的把握劝说鲁有金归还绸布。

      “小姐,此次宴客好几个货主都不来,想必是怕得罪鲁有金,我们的这批货没那么容易要回来。”福举祥担忧道。

      “我也不指望这次就能要回货,先看看西和到底多少人畏惧鲁有金。有压迫,就有反抗,不是吗?”

      福举祥听她的语气竟不像个二十出头的丫头,心内吃惊,柳颜卿很早就跟着柳进林东奔西走,平时也没少接触,今年柳进林身体不太好,柳家的生意大多靠柳颜卿拿主意,但平时无非是一些正常的查账等,今日听她反问的语气,坚定又有些冰冷,似是心中已有绸缪,福举祥敬佩的同时也头皮发麻,这个女少东看来不是个绣花枕头。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宴客的细节,商量了些许对策,福举祥内心对这个女少东不觉增添几分敬重。

      宴客那天,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

      荟英楼上,柳颜卿在耿丘的引荐下正和来的几个老板寒暄,相谈甚欢,突然听到有人小声说道:“鲁有金来了。”本来正在和柳颜卿寒暄的几人收敛笑容,默默回到座位上坐着,喝茶的喝茶,交谈的交谈。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哈哈哈哈。”鲁有金走进包间,没看众人,自顾坐到中间的位置上,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语气里却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他倒了茶慢悠悠的喝完之后才扫视一眼来的众人,眼神交接时来的几人不约而同撇开眼,避免和他眼神交汇,这一切都落在柳颜卿眼里。

      这些人虽然来了,但是见到鲁有金一个个却如同见到吃人的老虎一般,畏缩不敢抬头,待会想必指望不上他们帮忙。

      福举祥附耳说道:“看这些人的样子,八成指望不上了。”

      柳颜卿此时心中也怯了些,毕竟没遇到过此等蛮横之人,先礼后兵怕是行不通,原本想探探深浅,如此看来,西和这潭死水已经许久,内里发烂发臭。看众人的反应,鲁有金在这里的压迫不是朝夕之事。

      “各位老板来赴宴也不和鲁某说一声,要请客,也该是我鲁有金请啊!”鲁有金说到后面,脸上的笑陡然收住。

      段安原本提着茶壶正倒茶,听鲁有金说话声音突然变大,吓的手中茶壶一抖,茶水洒出来,他慌忙放下茶壶,不敢动弹。

      坐在一旁的丰礼骄见状,微微摇头,心里无奈叹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其他几人亦是心中气氛却又无可奈何,不再说话。

      “鲁老板。”

      鲁有金进来时眼里没有旁人,现在又盯着在座的各位老板,全然没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柳颜卿。

      “菜来咯——”上菜的小二端着菜吆喝着走进屋里,察觉到不对劲,放下菜就赶忙溜出去了。

      “鲁老板。”

      鲁有金正在气头上,忽听有人叫他,循着声音望去,竟是一个貌美女子,一时间看失神。听说柳家来的是个女人,鲁有金根本没放在眼里,没想到竟生的这般好看。这厮的眼神大胆的往柳颜卿身上上下打量,丝毫不避讳,柳颜卿毕竟在商场混了几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也不是第一次被这样盯着看,再好的脾气也动怒了。

      要说盯着看,杜若宛恐怕才是这其中最放肆的一位,但她的眼神很纯粹。

      柳颜卿此时竟走神,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在鲁有金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意思了。

      “听说今日做东的是昌荣柳家,竟是个美貌女子,失敬失敬。”鲁有金刚才还横眉怒目,此时脸上堆满笑容,学着文人的样子向柳颜卿拱手。

      丰礼骄原本是个读书人,骨子里有学者的傲气,看鲁有金色-眯-眯的样子,心里啐一口:“呸,不要脸的东西。”

      “鲁老板客气了,今日做东请大家来,一是我柳家在南京,离西和千里,平时无暇顾及,和各位老板虽然有生意上的往来,却没见过面,以后柳家在西和的生意还要仰仗各位,家父年迈身体不便,因此就让小辈过来拜见,和各位老板多学习。”柳颜卿说了一堆官话,先把宴请各位老板的目的说清楚,避免鲁有金为难他们,他们心里也会感激。

      在座的老板闻言都点点头。

      柳颜卿继续说道,“二来,是想麻烦鲁老板。”

      “哈哈哈哈,柳小姐有什么要麻烦我鲁有金的,直说吧,你的事再麻烦我也给你办到。”

      鲁有金面上笑嘻嘻,做出一副赴汤蹈火的表情。

      哼,这老泼皮,明知是为了扣留的那批货,还装模作样。

      柳颜卿心里冷哼,面上笑着道:“自然是为了被鲁老板扣下的那批货。”

      鲁有金收敛笑容,面色凝重沉吟道:“唉,这就难办了。你们那批货问题太大了,我鲁有金也算是西和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们昌荣店大欺客,给我们一堆残次品,完全不把我们西和商家当一回事,这批货现在我们正在查验,在我那就不担心有人销毁证据了。”

      “残次品?”

      在座的几个人听到这话纷纷讨论开来,商人最看重的就是诚信二字,饭桌上炸开了锅。

      “昌荣竟以次充好?”

      “我看不至于,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有信的,有不信的,众说纷纭。

      丰礼骄站起身问道:“柳小姐,我们这些人中有刚和昌荣建立生意伙伴的,也有和昌荣来往数年的,丰某便和昌荣生意往来已有四年余,希望柳小姐给大家一个解释,以免寒了大家的心。”

      “是啊,柳小姐给个说法吧。”

      众人情绪被调动起来,柳颜卿安抚道:“我且请问大家,和昌荣来往这么久,可有收到昌荣以次充好的货?家父时常告诫小女,做生意诚信为本,小女也一直根据此二字践行。昌荣几十年的声誉,断然不会因贪图小利损害各位的利益,每一批货都是层层筛选,一批货出一个瑕疵已然是千分之一的概率,更何况一下子出了二三十匹布都是残次品,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其中缘由,恐怕得见了那批货才能清楚。”

      众人听了解释不说话了,昌荣几十年的声誉,应该不止于此,但是商人重利,一时之间难以分辨真伪。

      柳颜卿见众人情绪稍微转好,将矛头指向鲁有金,“鲁老板就这样将我们的货扣下,于情于理都不和……”

      “怎么个不和情不和理?我们后来清点了一下,残次品远不止二十匹。”鲁有金打断她的话讥笑问道。

      “于情,这批货不只鲁老板一个买主,您将货扣住,其他老板怎么办?大家都等着出货,眼下正是开春,这批新布上市正合时宜,大家无法出货,损害的利益便不止您一个;于理,这批货运到西和,理应由我西和分铺先清点入库,到时有残次品断然不会发给各位,再有,鲁老板并非公差,私自扣货又是什么道理?”

      柳颜卿不卑不亢,平日里被欺压的商人心底无不叫好,正是说出了他们的心声,也有人为她捏一把汗,强龙不压地头蛇,柳家在南京谁不给几分薄面,但在西和,鲁有金才是这的天,这人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生意人,早些年就是个道上混的地痞,后来发家,给他表哥买了个小警察的官,他表哥也是有点手段,如今坐上西和警察厅厅长,兄弟二人在西和这个小地方互相勾结,没人奈何的了。

      “是呀,鲁老板,大伙都等着出货呢。”

      丰礼骄本来是读书人,骨子里有读书人的清高,看到一个女子不卑不亢,他心里惭愧起来,因为和西和县县长多少有点沾亲带故,鲁有金平日倒不怎么欺压他。

      见有人开口,底下的人也附和道:“对呀,我们等着出货呢。”

      鲁有金正眼也不看那些人,眼里只盯着柳颜卿,他哪还在意什么货不货的,也不是非要这批货不可。

      “那批货都在我府上,柳小姐明日过去查验,看看我说的是真是假。”鲁有金笑嘻嘻的说。

      见鲁有金答应让她亲自验货,柳颜卿如释重负,全没在意鲁有金意味深长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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