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情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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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推开那扇镂着孔子授教孟母三迁的桃木门时，面红耳赤的隐私一下子便跌进了我的眼底。他手中各握着一支饱蘸了墨汁的笔，却迟迟没有动作，半天也没有写出来一个字。他的手指一个劲儿的抖着，使得那通体翠青如玉的笔杆在手中不时的滑落然后又被向上提起握紧。
他在习字。
可是他面前摊开的那张用雕龙的镇纸压着的绢白的纸上却没有一道黑色的墨迹。额上渗出的那颗颗大如黄豆般的汗珠顺着他通红的面颊滑落在纸上，发出声声让人抓狂的滴答。
听见有推门声，他猛地抬起了头，见来人是我，他原本就哆嗦着的身子不知怎么的就一个不稳，差点儿瘫倒在地上。幸好他及时的张开大手，将笔胡乱的丢在一旁，重重的按着那古色古香的书案，胳膊上那如虬龙一般的青筋都清晰的暴的突起。
他苍白的唇瓣颤了又颤，半天才将一句话说全。
“你…….你怎么…….怎么……来了……”
望着他那落魄的样子和病态般的脸色，我一时间竟什么都说不出来，什么都没有说。我不知道时怎样的毅力和感情才能使得一个□□大国圣眷浓厚的皇子阿哥，抛开自己呼风唤雨的身份和目空一切的傲然，为了一个女人而吞下大剂量的媚药，一个人抵御着非人般的折磨来靠习字分身解脱。
一时间，我的心竟慢慢的裂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那鲜红的液滴一颗颗从伤疤上滑落，掷地有声。
也许是见我没有反映，他估计心里盘算着我还在生他的气。他软的跟面条似的腿极其艰难的微微叉开，近乎于扎了一个马步的架势稳着身子让自己抖得不是向刚才那么厉害。他的眼眸里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和欣喜，稳了稳那抖得几乎变了调子的嗓音，他小声又道。
“快走啊…….你……你快走……”
说着，他竟然要挣扎着那好不容易站稳的脚跟走到我面前，想要把我推出门外。这一下剧烈的起伏，让他的身子竟重重的朝着身后仰头载倒。来不及多想，我抬起如同灌了铅的双腿，快步的跑到他身后，用尽我全身的力气撑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板，然后帮着他扶着站稳，让他的头可以靠在我的肩上。
他虚弱的喘气声在我的耳边徘徊，那燥热的空气渐渐的弥漫了整个屋子。
我用手中的帕子将它那烫的吓人的额上的汗尽数的抹干，我扶着他无力下垂的手臂，叹口气。
“这样，值得么？你，又何必如此。”
他慢慢的拨开我的手，蹒跚着退后几步。眼神在我的身上流连了一会儿后竟很坚决的转过头，目光牢牢的盯着那廊上挂着的雀儿，仿佛看的很是津津有味。
他的喘气声急促而又粗重，那红的透亮的耳廓和手上捏的发白的指节，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刺目和让人动容。他依旧笔挺着脊梁，傲然的面对着面前的风雨，那唇角勾起的笑意，彰显出他作为一个皇子，一个男人的伟岸和高大。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吃下的药量何止超过我十倍百倍，那皱出波纹的额上还未过多久，就又淌下了汗滴。拧成一团的眉峰上，霎时间便又颤了起来。
他的腿在月白的缎裤里面摇晃打颤，看的出，他已经濒临意志崩溃的边缘，同那早就发作的药效拼命的抗争着。他在抵制，用他坚韧的毅力和那份盈满了胸腔的皇子的骄傲抵御着体内一股接着一股的热潮和冲击。他在还债，他在道歉。即使他的骄傲和尊严让他无法面对着我开口，说一句自己错了，道一声对不起，可是他凛然的选择了这样让我痛彻心扉的方式来偿还他的悔恨。
我的心里迅速的笼起了负罪感，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刽子手，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一手将那么骄傲的他，意气风发的他折磨的这样难过，让他吞咽着这样痛苦的煎熬。
心中那份莫名的感情再一次袭上心房，我仍旧是不懂它那份神秘面纱下隐盖得的面容，只得再一次的选择了漠视。
经过大婚、家礼、面圣，这一系列的波折之后，我心里突然有好多的话想要对胤禩说，我的感觉，我的懊悔，我的理解，我的迷茫，我通通的都想告诉他，想把我的心毫无保留的交给他。可是，真到了这样的时刻，我竟不知道从何说起，满腹的话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出口，只得堆压在我的心里，塞得我满满的透不过气来。
我犹豫了好久，望着他那挣扎着的坚毅，终于缓缓的开口。
“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贝勒，为了我这么一个女人堆中的沧海一粟，你又何必这样为惩罚自己，折磨身子呢？”
他把那双结实的小臂潇洒的背在身后，而后望着窗外晦暗的天色，淡淡的却是很认真的回答我说：“你跟他们不一样。”
然后，他微微仰起头，带着骄傲又夹杂着宠溺说道：“你是我胤禩的福晋，八贝勒的嫡福晋。”
我哑然，半天都没有从他给的迷幻中脱身出来。
是不同，我心里暗暗的嘀咕了一下，我当然和那些大家闺秀名门望族的秀女们不同。且不说我的伦理道德、行为举止都是二十一世纪的风格，单就从我知道他们每一个人的命运走向来看，我何止是不同，简直就能说是一个半仙儿。
胤禩的侧脸一半被阳光照着，一半埋在昏暗的阴影里。他的阳光和私密都毫无遮掩的给了我，他把他的心都给了我。他的鼻梁那么高，笑容是那样的和煦和温暖，即使同人类最最原是的欲望斗争的汗如雨下面色潮红，可他的俊朗和英气却在这一刻发酵的愈加明丽和灿烂，并没有减少半分。他身上的那条米黄色的常服上用耀眼的红绣满了枫叶，那如血般赤诚的暖意象征着活力的色调，将他的脸庞映衬的格外俊朗。
“别忍了，你…….随便找个丫头过来也比受这份折磨好…….我…….”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大步的迈过来，铁钳一般的手死死的攥着我的手腕，眼中喷薄的怒火烧得我顿时煎熬难耐，不知道哪里惹到了他。他的眉峰带着怒气，极度扭曲的挑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瞪得溜圆。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我在你心里终究还是比不过他么？他是贝勒可我也是啊！他精爽干练，我也被皇父赞过我处理的政事他甚是满意。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就这么么刻意的疏远我，有意的孤立我。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心里只能有他就不能有我！我跟他一样的爱你，我甚至比他要爱的更深，更痛！”
他的话音简直可以称之为怒吼，他拼命的摇着我的身子不甘的咆哮着。他口里的话，有很多个“他”，因为他的语速快的不是平日里温风细雨，我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个很平常的代词，代指的可是一个让他有着这么深的妒忌的人——四阿哥胤禛。
我任他就这么的抓着，任他猛烈的摇晃着我，直到我的眼前是一片模糊和灰暗。没心情理会手腕上传来的生痛，我无限平静的说道：“胤禩，我不是以前的那个落雨，不是了。你所在意的所妒忌的我跟胤禛的种种，我的脑子里现在都不再有半个字的记载。请你不要带着的、对过去的落雨的目光和爱恋来审视、衡量我的一言一行，那样只会让我们两个都不好过。我失忆了，而且我相信你也已经知道了吧。我将你介意的过去将我醒来前的种种都忘得是一干二净。也许过几天你就会发现，我完全不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郭络罗家的那个爱着胤禛的格格。”说罢，我无力的苦笑着。
“不准叫他的名字！”胤禩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只能叫我的！”
我一愣，继而便是无奈的好笑。还真是一父所生的两兄弟啊，这两个皇阿哥真真是一样的痴情，就单单的一个名字问题，我今天就受到了两次的责难。明明我刚才话里的重点不是这个，而胤禩就偏偏的很留意这些他认为很是重要的我字典里的细枝末节。
“不准叫他！不准！”他命令道，下巴扬的很高。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我很是无力的闭上眼嘘口气道：“胤禩，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他嘟着嘴，很是不满的嘟囔着，脸上不悦的神情，宛如又一个大男孩儿。
“好吧，先不说这个，我刚才说的那些，你能明白么？”我摊开手，很艰难的将话题转移。
“那些我早就知道了！”他很是可爱的笑了一下，眯起眼睛“我知道这些的时候，心里真的很高兴。不瞒你说，我真的感激你刚烈的脾气，莫不是它，你也不会把你和四哥的过去通通的忘掉。不过”他故意的停下来，眼神很是奸佞的在我脸上徘徊。
“不过什么？你快说！”我很是期待他故意隐去不说的下面的话。
“不过，”他很是幸福的笑了，眉眼上带着些许有点虚情假意的惋惜“我对你的好，你也捎带着忘得干干净净了啊！”
我翻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的别过头。
胤禩呵呵的笑着，对着我张开了双臂，可是马上，他又急忙的把手摆在身后，弯下腰身体剧烈的抽搐着。
“胤禩，胤禩，你，的，还好么？要不…….”
我犹豫着，他却很是坚定的否决道：“不要！我不要！雨儿，这是我应该受的惩罚，我不会让你看不起我！我不要！雨儿，大婚出的事儿，我，我真的有过反对，可是你知道，惠妃娘娘是一手将我带大的额娘，她的意思我不能反驳，也没有办法反驳。我额娘的地位，今天，你也看见了。她只能任人摆布，听着别人的差遣和吩咐。惠妃娘娘把你自尽的事儿告诉了我额娘，她立刻就吓得六神无主，忙应了惠妃娘娘的建议。下药的事儿，是我额娘的意思，确实惠妃娘娘的指示。我听到我额娘嘱咐我小心应付的时候，我当时就有反对。我告诉她，你不是她们想的那样，你不会毁了我，一手砸了我的梦想。我额娘甚至当时都有答应我，不做了。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四嫂会在家礼的时候那样的污蔑你。我真的，当时真的是以为她妒忌你拿走了四哥的心，让四哥整月整年的不进她的房门。可是我回府的时候派人查过了，那祭礼的东西里面，包括那晚的茶水，都有…..药。”他蹲下身，背靠着墙，仰面望着头顶那缤纷的吊顶。半晌之后，又慢慢的说：“其实我早就应该知道，我早就应该发现了。大婚的当晚，我有意识到你很奇怪，有些反常，可是我真的被那红色的喜字和你的美貌冲昏了头，我完全的忘记了她们曾经计划过的…….”他每一次说药的时候，身子都会很难受的一抖，这次，他沉默了一下，终究没有说出来。“我很幸福，那天我真的很幸福，你说你爱我，会陪着我，我真的幸福的要大叫，我恨不得带你上香山，对着这大清的所有子民宣告我有了一个爱我的福晋！可是，我终究是伤害了你，让你在家礼上被四嫂泼了茶，让你背负着人们的非议和诋毁。真的，我很懊悔，我对不起你。”
他真诚的道歉时，眼角滑落了一滴晶莹的泪珠。那颗倒映着我的影子的水滴，从他的脸颊上滑落，继而就流在了我才刚要堵着他的嘴不让他给我道歉的手上。
一时间，我也哭了，哭的很是幸福。他一个皇子，一个习惯了命令一切藐视万物的阿哥，竟然张口给我道歉。我真的是没有想过，甚至是连想都不敢想。
究竟是怎样浓烈的爱，才能让这个八贝勒屈尊到如此的境地。他默默的流泪，手颤抖着在我的脸上轻抚，帮我抹掉涌出的泪光。
“那水，很烫吧？还疼么？”
“傻瓜，早就不疼了！要是疼到了现在，我早就找人端了曼琪的巢穴了！”我呵呵的笑着，望向他满是宠溺的眼眸。
“知道么？那天晚上，你蹲在花园，哭的那么伤心，我真的有听到自己的心生生的裂开一道口子，这里很疼，真的很疼！”他握着我的手，重重的砸向他的胸口，我慌忙的拦住他，然后把头埋在他怀里，闻着他胸口那如春日般夹杂着花香的味道。
“胤禩，爱我好么？爱新的落雨，忘记过去的她，我们从新开始！”
久久的，他的胸腔里，闷闷的传出一声坚定的答复，仍旧是他那温和的嗓音：“好！我会爱上新的落雨，也请落雨，爱上新的胤禩。”
月如钩，不过，不是寂寞锁清秋。
我偎依在胤禩的怀里，两个人一起，承受着胤禩体内的惩罚。我们聊着未来，聊着我们的孩子，直到我们都幸福的闭上眼，慢慢的睡去。
看来，我是爱上他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情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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