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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一百三十七、 ...

  •   话不投机半句多,子蕴在郭太后处呆着不痛快,又随便敷衍了几句,便离了慈宁宫。

      顺着路又去了自己生母诚嫔娘娘、也就是如今的圣母皇太后所居的寿康宫中,探望自己的母亲诚太后。

      寿康宫中西晒充足,这会儿金乌虽已西坠,但院子里那股干热的劲儿还没散去,子蕴甫一进了院子,额头就忍不住冒出了汗珠儿。

      守在正殿门外的小宫女见皇上来了,连忙朝内通传,又红着脸为子蕴掀起了珠帘。

      子蕴擦着汗,赶着进了屋,满想着屋里有冰降温,谁知道诚太后素来体寒,年纪大了,又添了些腿寒的毛病,最怕冰冷潮湿,偌大的寿康宫里竟然并不搁置一块冰,比起院子里头更添了一层闷热。

      子蕴只在里边坐了不过半盏茶功夫,便出了一脖颈子汗,本想告辞出来,奈何诚太后却在他耳边唠叨个没完:“皇上登基有段日子了,前朝的事,为娘的虽然不太懂,但也听宫里下人们说起过,皇上行事颇有章法,杀伐果断,比咱们先帝爷也差不到哪去,必会是一代圣主明君!

      为娘的想着,过了这么些日子,想必皇上也将前朝大事料理得顺了,如今正是四海昌平、天下昌盛之时,虽说还在先帝爷的孝期里,但毕竟咱们皇家,不必像老百姓家那样,老子去了,儿子规规矩矩地守上三年孝……”

      寿康宫里着实热,连隔着帘子吹进来的微风都带着一股潮辘辘的热气,子蕴心里实在烦躁,便打断诚太后问:“母后,您究竟想说什么?你我母子之间,不必转弯抹角,您直接和孩儿说,儿子能做到的,必为母后办了就是!”

      诚太后一愣,继而笑了起来,她看了看左右两个贴身的宫女,慈爱地说:“瞧瞧,咱们皇上在外人面前可装得个深藏不露呢!结果到了咱们这儿,不还是像个孩子似的,这么沉不住气!”

      两旁侍立的宫女并不敢造次应和,只抿着嘴、害羞地瞄了皇上一眼,吃吃地笑着。

      子蕴皱了皱眉,耐着性子问:“母后,您究竟有何事?”

      诚太后见自己儿子似乎没什么说笑的心思,一脸凝重的,这才敛了颜色,悠悠叹了口气。

      “什么事?说起来不还是皇上的事么?皇上初登基,根基还不是很稳,娘也知道,你那些个兄弟们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可皇上一面要在朝上小心应对,一面,也得想着后宫的事。说到底,根基要牢靠,既要看前朝的臣子听不听话,也要看皇上的后院稳还是不稳。这后宫要稳,别的不说,头一个就得要皇上子嗣繁盛,可皇上已年届而立,膝下也才不过两个皇子,实在是太单薄了些……”

      子蕴起先听得颇不耐烦,但听着听着,却突然心里一动,拉住诚太后的手,低声道:“母后说的是,儿子其实也有这一番隐忧。您的这两个孙子,大的也不过九岁,小的才刚会说话,且大皇子性子过于温吞,七岁看老,如今看去,却少有帝王之相,小的那个如今也看不出端倪,儿子也是担忧……”

      他说着说着,抬眼犹犹豫豫望了诚太后一眼,斟酌着道:“母后,皇儿早些年年少轻狂,颇做了些荒唐事,有一次未把持的住,曾……,总之,您老人家在宫外,实则还有一个孙子,如今也六七岁大小了,甚是伶俐…….”

      诚太后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冷肃地瞅了瞅身边的两个宫女。

      左手边的宫女收到示意,连忙引着右手边的宫女退下,临走,又将门口守着的几个小宫女太监尽数带了出去,又轻轻掩上了宫门。

      诚太后这才松了脸色,往贵妃榻上一仰,长长叹了口气。

      她道:“儿呀,这事你以后提也不要再提罢!”

      子蕴心里一咯噔,忙道:“母后,您听儿臣说……”

      诚太后闭着眼睛一挥手,冷冷道:“不要再说了,你说得这个孩子,我知道,宫里头不但我知道,甚至先帝爷也知道,慈宁宫那头也知道,而且,邱贵太妃……也知道!”

      子蕴大惊:“怎会如此?儿臣一直将此事遮掩得很好!”

      “哼!”诚太后冷笑了一声,“这宫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以为你遮掩得好,实则只不过是你老子替你压下来了!不然,邱贵妃他们早就把此事叨蹬出来、毁了你的前程名誉!只不过先帝爷那时抓到了邱贵妃的一个把柄,以此作为交换,放了邱贵妃一码,也逼得邱贵妃放了你一码,不然,你以为你今天就能顺顺当当地坐上那把龙椅么?”

      子蕴瞪大眼睛望着他的亲娘。他额头依旧在冒汗,只是这会儿的汗已如融化的冰川一般冷寒入骨,直刺得他心头发抖。

      靖元宗三十二年,他在一次皇庭家宴中喝醉,那会儿他正是年富力强之际,醉后性起,与前来伺候的一名宫女有了关系。

      事后,他明明已命人端了汤药给这名宫女,但不知哪个环节出了差池,这名女子还是怀上了他的骨肉,并在十月怀胎后,在靖元宗三十三年初,将这个孩子生了下来。

      那时节,他年纪还小,没经历过什么风浪,当那名女子冒死托太监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他时,他真的是吓坏了,不知如何是好。那女子虽没有名位,只是宫中一名普通宫女,但皇子沾染皇上的后宫,哪怕只是普通宫女,那也是桩宫廷丑闻,倘若遮掩不住抖搂出来,他从此再无前途可言。

      他于浑浑噩噩中,只能托可信的宫人,将那孩子抱了出来,又不敢养在自己府上,又不能养在自己最信任的子峻府上,只好托付给魏晏,由魏晏在京郊一带置了一处农庄,秘密养着。

      此后,他一直担忧此事会败露,很是担惊受怕了一阵子。但出乎意料的,这件事竟未掀起任何波澜,那名宫女将孩子送出宫没多久,便投湖自尽了,然后,这场风波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结束了。

      一晃七八载,小江儿如今都已满七周岁了,子蕴觉得宫中少数几个知情人已将此事完全淡忘了,小江儿这孩子又被魏晏教养的极聪明,这才起了将他接进宫里的心思。谁曾想……

      “淡忘了?儿呀,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是皇宫,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无事还要生些事端往你身上泼点脏水呢!何况一个宫女,在宫里怀胎十月,这么大的阵仗,怎么可能无人知晓!

      我告诉你吧,当年这宫女一怀孕,那邱贵妃便命人将这个宫女找了个偏殿藏了起来,还派了两个人看守着,生怕这女子趁人不备自尽了。那邱贵妃无非是想让这宫女把你的孩子生下来,以此坏了你的名声,彻底断送你的前程,好教你再也没能力与他儿子争夺储位。

      只不过,先帝爷不知怎的收到了风声,不动声色派人去查。这才查出来,这宫女本就是邱贵妃的人,正是她心腹大宫女本家的一个表妹。

      而这宫女在家宴之前的几天里,曾频繁与自家的表姐接触过,先帝爷还查出来,这宫女的娘家就在家宴之后几天,突然在郊区多了十几亩的良田,家里还换了一所大宅子。

      因此,先帝爷心里大概猜测到,你是被邱贵妃算计了,可那会儿这孩子已经生了下来,还被你接出了宫去,也不知藏在了何处。先帝爷无法,也不知怎么和邱贵妃谈的,硬把这事压了下去。这事后,邱贵妃颇受了一阵冷落,还不知为何,把那会儿御膳房里得宠的那个厨子,叫什么咸菜张的,给寻了个由头杀了!这事才算有了个了结!你还真当是上天眷顾你呢,能神不知鬼不觉就将此事揭过了!”

      说罢,诚太后连着冷笑了几声,看向已经被汗水湿透了衣衫的子蕴。

      子蕴听他母亲的这一番话,心头如被巨石砸出了一个坑来,震得他整个人都恍恍惚惚如踩着一堆棉花垛,脑子里嗡嗡地响,却千头万绪搅和在一起,理不清个头绪。

      于恍惚间,他听到自己似乎在问:“这么隐秘的事情,那慈宁宫太后如何得知,母后您又是从何而知的?”

      诚太后幽幽叹了口气,哀哀看着子蕴:“儿呀,先帝爷疼惜你,在他那次犯了病后,他心里越发忌惮邱贵妃母子,他,那时,心里其实已经属意你来继承大统了。

      大皇子勇悍少谋,二皇子心思偏狭,四皇子少了宽厚大度,五皇子又不够沉稳,那时节,先帝心里早就认定你为储君了。但你有这么个把柄落在邱贵妃手里,他怕将来你为邱贵妃所胁,因此,便将这事全盘说给了慈宁宫那位听。

      待你登基后,慈宁宫为买我的好,便又将这事说给了我听,说当时那个宫女已经是死无对证了,但她的父母家人却一直还在,替先帝爷查证此事的锦衣卫也还在。倘若邱贵太妃还要拿着此事作妖,便将那名锦衣卫找来对证,便可堵住邱贵太妃的嘴!”

      她望着脸色惨败如纸的子蕴,眼神里透着疲惫和哀伤,苍老的声音切切地劝着自己儿子:“所以,我的儿呀,这件事,就只能这样了!这孩子的身世毕竟有损你父皇的颜面,这孩子可以继续活着,但,绝不可再将他接进宫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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