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夫人擅绩效》司晨守夜

138、一百三十八、

　　寿康宫里依旧闷热，但子蕴却只觉得自己如同置身在冰窖一般身心俱寒。

　　他呆愣了半晌，方低低地应了他母后一声：“嗯，儿子听母后的安排！”

　　诚太后这才放下心来，复又拉起子蕴的手，慈祥地说：“儿呀，娘亲知道你心里不舒坦，可这孩子资质再高，也只能搁在外头当个平头百姓了，至多你让子峻帮你多照看着些，将来或是读书出人头地，或是做些买卖安家立命，你也就无非暗地里多些关照、多资助些银钱便了！

　　如今，当务之急，是要解决你子嗣单薄的事情。我看你这孩子也并不是沉湎于女色的人，这固然是好，但你如今贵为天子，后宫也还不要过于空虚了！虽说先帝驾崩还不到三载，并不好大张旗鼓的选秀纳妃，但，私底下挑选几个可心人儿进后宫，先封个才人、婕妤的，待这当中有为你诞下龙子的，再行晋封也不迟！”

　　子蕴不语，只默默垂着头，看着手里那个晶莹碧透的白玉盖碗。

　　诚太后不知他心中所想，以为他心里还在介意父孝期间，做儿子的不好广纳后宫呢，便叹了口气，继续劝道：“我知你初初登基，国事繁忙，必无太多心思考虑充盈后宫的事。可皇上啊，这男人，在外面越是奔波劳碌，就越需要身边的软玉温香体贴慰藉。皇上每日日理万机，我这个做娘的，看着也心疼，自然希望皇上身边能有几个解语花为你舒心解意啊！”

　　子蕴苦笑了一声：“母后心疼我，我焉能不知母后好意？！只是，这后宫的女人们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处处规行步距，行事说话皆无趣得很，就算儿子真的纳了一批姬嫔，也未见得就做得了母后所想的什么解语花！”

　　诚太后便有些不高兴了，她觉得子蕴这么说不过就是托辞罢了，显见得自己刚才的话都白说了，他压根就不想新纳姬嫔。

　　于是便气冲冲甩开了子蕴的手，哼了一声：“皇上也不要太过求全了，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又要人貌比西子，又要人温柔和顺，又要人明理懂事，又要人诗文俱佳，就即便这些都占全了，也不过个把月新鲜功夫，过后也还不是丢开了手？！咳，你们男人啊，也别太不知足了！……”

　　这诚太后在靖元宗年间，实则算不上得宠的，只不过因生了三皇子子蕴，加上在宫里一日日苦熬着资历，好不容易熬到了妃位，这么多年独守空闺，难免积攒了一肚子埋怨，因此，一说起这个话题来便酸味得很！

　　子蕴听得哭笑不得，只好跟自己母后解释：“母后，并非儿子不知足，实在是，实在是，宫中的女人，被宫规所束，确实乏味得很！”

　　那诚太后撇撇嘴：“既宫内的女人皇上看不上，那就从宫外挑几个身家清白的闺女进来好了，也不必非得是达官显贵人家的女儿，那样子难免闹出大动静来，就找几个平民百姓家里的良家女子便是了。”

　　顿了顿，突又想起了什么，直起身子，盯着子蕴兴致勃勃问：“皇上这么说，定是在宫外遇到了可心儿的女子了，才会觉得宫里边的女人乏味无趣的！那不如就将她接进宫来，只要不是出身太难看的，无非一开始名分上差了些，她难道还能不乐意了不成？”

　　子蕴听着诚太后的话，心里五味杂陈，如同沼沼雾气里慢慢升腾出一座水墨山水，偏不远不近若隐若现的不甚明了，许久许久，那缭绕的雾气都不曾退散。

　　他淡淡地道：“母后就不要多想了，并无这样一个女子，就即便有，儿臣也不好将她接进宫里来。”

　　听他这样说，诚太后便知，她儿子心里这是确乎有那么一位女子的，只是不知是何原因，却不方便纳进宫里当妃嫔。

　　她知晓自己这个儿子的脾性，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结果，可当娘的无不觉得天底下就属自己儿子最优秀，只有别人配不上自己儿子的，哪有自己儿子配不上人家的，因此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嘀咕道：

　　“怎么就不能了？！你是皇上，天下皆为你所有，只要那女子不是出身青楼，不是前朝罪臣之女，那便都可做皇上的女人，哪有什么不可以了？！”

　　子蕴心头缭绕的雾气似被狂风吹卷，突然间散去了一多半，有那么一瞬，他的心头如划过一道闪电般，雷鸣铮铮里露出一丝狰狞的清明。

　　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捏住手里的白玉碗，指甲在碗缘上划出一道“咝啦啦”的动静。

　　良久，方定了定心神，脸上恢复了淡然无波的笑容，慢慢道：“此事再说吧，或者就按母后的意思，先从宫里挑几个懂事的大宫女，晋为才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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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子蕴在御书房召来了子峻。

　　他把邱太贵妃当年设计陷害自己的事说给了子峻。

　　子峻咬牙切齿道：“我就说呢，三哥你一向谨言慎行，又并不贪恋女色，当初怎会就灌了那么几杯黄汤，就能犯了大忌，与宫女做了苟且之事呢！便是当年轻狂不羁如我，虽在宫外再荒唐，也不会糊涂到在宫里犯了伦常大忌！”

　　子蕴皱眉挥手打断了他：“叫你来，不是要听你训诫我的，如今我只问你，这事儿，你如何想？”

　　子峻奇道：“这还有什么好想的！这摆明了就是邱贵妃一伙想要捅皇上一刀，结果被父皇给拦下来了。若不是先帝爷圣明，着人查了个清楚，皇上您今儿别说坐上这把龙椅，便是有没有命在都难说了！说到底，这邱贵妃实在歹毒，之前还能说我们哥儿几个为争储位有过朝上朝下的争竞，但不管是明刀暗枪的，好歹还是男人间的公平厮杀。可邱贵妃这个女人实在太过歹毒，竟整出这么阴损一招要来坏了三哥你一世前程。三哥，这事，是可忍熟不可忍，绝不能就这么算了，新仇旧恨，必要找邱氏一族算个明白！”

　　子峻使劲在子蕴旁边煽风点火，他始终记得魏晏走时托付自己的事情。清平赔了这些年的时光岁月，赔上了魏家几代人积累下的家底，不求名，不图利，唯一所求的，不过是希冀子蕴当上皇帝后，能惩办邱氏一族，为自己含冤死去的爹娘讨个说法。

　　此时自己不推波助澜，更待何时？！

　　子蕴焉能看不穿他那点儿小心思，他冷笑了一声：“不必你说，邱贵妃那头我自然要去料理。便是不为她算计我，我如今都登基大半年了，咱们那个好二哥还不消停呢，还跟几个朝中重臣串联着呢，想着借这次两湖之地的灾情做文章，妄图在民间制造于我不利的言论，不然你道我为何要派了秦政贤亲去主办赈灾一事？”

　　子峻如今天天跟着上朝，闲时也在内阁里跟几个阁老议论政务，当然对这些政务上的事了然于胸。

　　不过，他微微皱眉：“若说这秦政贤，能干是能干的，臣弟也不是质疑他的能力。但他毕竟曾是二哥门下干吏，虽说最后关头站在了我们这边，跟父皇面前也说了不少你的好话，可……”

　　子蕴豁然抬头，眼神里刹那射出一道凌厉的光芒，盯着子峻问：“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子峻忙摇头：“并没有，目前看来，这秦政贤还是老老实实干活的人。但皇上您刚才也说了，二哥最近又开始不安分了，秦政贤是您信重的人，我怕……就算他没心思，二哥也怕是会找上他的！”

　　子蕴沉吟片刻，点头同意了子峻的看法：“是这道理，需得再派个人同去南边，替朕看着秦政贤方好！”

　　说罢，便陷入了沉思，似是在思考派谁去两湖监督秦政贤的好。

　　子峻见子蕴不说话，也不敢再像从前一样随便出言打扰他，只好勉强自己板板正正坐着等候子蕴的下文。

　　半晌，子蕴方慢悠悠地出言相问：“子峻，你说，当初父皇跟这邱贵妃究竟是怎样约定的，怎么事后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偃旗息鼓了，连带着邱贵妃如今也不敢拿此事做文章？”

　　子峻哪长了这个脑子，被子蕴一下子问懵了：“这，这个，臣弟可想不出来，大抵是，邱贵妃耍阴的，父皇便威胁她，若要拿此事要挟皇上您，便把她设计您的事也一起抖搂出来，到时候，您固然干净不了，可她也得被贬到冷宫啊！”

　　子蕴闭了闭眼，沉思了许久，缓缓摇了摇头：“不，即便当年她怕先帝揭了她的老底，不敢声张此事；但在先帝爷病重的那段日子里，我们兄弟间的争斗已经到了刺刀见红的地步，到那时，只要她抖搂出此事，便可将我置于万劫不复之地。要知道，这事虽是她使诈，但却没有证据证明与二哥有关联；就即便她因这事受了惩戒，也不会影响二哥的前途。

　　更何况，那时节，倘若我倒了，大哥勇悍无谋，四弟懦弱平庸，都不是当天子的材料，父皇再不甘愿，最终也不得不立二哥为储君！只待先帝百年之后，二哥继位当了皇帝，再将邱贵妃从冷宫中放出来就是了。可是，邱贵妃依然没敢这么做，你说，这究竟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