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夫人擅绩效》司晨守夜

139、一百三十九、

　　子峻满脸迷茫，他这辈子哪思考过这么深奥的问题，只得重复着他三哥的话反问：“为，为何？”

　　子蕴不直接答他，只是淡淡地又道：“我其实还有一事想不太明白，那日我的确是喝醉了酒，不省人事，完全不记得自己都做过什么。可若我当时已经醉到失去意识，我又是如何能够与那女子做苟且之事？又怎么就那么巧，只一回，就能让那女子怀上身孕的？”

　　子峻这才算是听明白他三哥究竟想说什么，他不由一阵心悸，胆战心惊地盯着子蕴，嗫嚅着问：“皇、皇上您是觉得……，您与那女子实则并未有过夫妻之实，那夜里发生的事不过是被人摆布出来的假象，那这样一来，那小江儿岂非……”

　　子蕴眉头紧锁，良久都不说话。

　　他的确有这样影影绰绰的猜疑，可这种事，除去猜疑，他却也无法断定小江儿就不是自己的孩子。

　　这些年，他虽难见小江儿一面，但在心底，却实实在在当他是自己的孩子，心里也一直挂念，一直为他留有一片柔情。如今，要叫他忽然之间承认这孩子不是自己的，他一时间却也着实不能接受。

　　他道：“此事我也做不得准，一切也只是我的猜测，也许邱贵妃就是被父皇震慑住了，一直不敢拿此事做文章也未准。况那孩子眉眼间确实与我相似，若说……”

　　说到此处，他突然顿住。

　　小江儿的眉眼的确与自己极为相似，可换句话说，他们几个皇子乃同父异母的兄弟，容貌相似是自然的。如今看来，小江儿的眉眼不但肖似自己，与他这几个兄弟也如出一辙。

　　倘若小江儿并不是自己的孩子，那么邱贵妃不敢拿这个孩子来扳倒自己就有了合理解释。这场阴谋是由她布局的，她很清楚，当晚子蕴到底有没有与那个宫女发生关系！

　　若子蕴当晚已经醉的无法行敦伦之事，那为了达到彻底陷害子蕴的目的，她很有可能会安排由别人来完成这一步，好使这名宫女顺利怀孕。

　　子蕴当时毫无防备，知道内情的人都是邱贵妃事先安排好的。只要这宫女生出一个与子蕴眉眼有几分相似的孩子，待事情叨蹬出来，子蕴便百口莫辩，很难有洗脱嫌疑的机会。

　　这个局，唯一的关键就是，这宫女能生出一个与子蕴容貌相似的孩子。

　　而对邱贵妃而言，这实在也并不难办到。因为她自己的儿子，也就是子蕴的二哥，本也就长得与子蕴容貌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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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蕴静静地坐在龙椅上，搁在雕龙扶手上的双手极其轻微地颤抖着。

　　子峻虽然心思单纯，但到这会儿，自然也想通了这其中关窍。

　　他颤着声音说：“三哥，你，没有十足十的证据，你，不能这样想。小江儿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孩子，我是一直拿他当您的儿子一样真心疼他的。何况，何况，清平这些年也是尽心尽力地教导他，你不能……”

　　他越说声音越低，直至说不出声。

　　子蕴慢慢地靠在了椅背上雕着的精美而又狰狞的龙头上，他看着子峻，字斟句酌道：“子峻，你，回府收拾收拾，去两湖之地帮着秦政贤一同赈灾吧，顺便……”

　　他顿住，似乎想了很久很久，才痛下了决心般，疲惫地吩咐：“去江南魏府，帮朕做一件事……”

　　子峻大惊失色，低声叫道：“皇上！您不能这么做！”

　　“可朕，也绝不能叫他们这般就算计了去！”子蕴激愤地低吼。

　　他额头爆出青筋，眼中迸射出两道愤恨不甘的目光，手里抓起一块镇纸狠狠掷向地上那块图案精美繁复的波斯毯上。

　　他咬牙切齿，从牙缝里勒出几个字来：“是可忍熟不可忍！朕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替别人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整日里担惊受怕，自以为自己做下滔天大祸，愧对列祖列宗，愧对父皇！你可知道，朕这些年，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子峻吓得不敢吭声。他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子蕴，往日里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天子，如今儒雅形象尽失，满眼里皆是血一般的狰狞杀意，脸上肌肉都纠结失措，活似一个罗刹般可怖。

　　可他仍不甘心，他绝不能眼见他的三哥在盛怒之下不问青红皂白就判定小江儿的死期，不管那孩子最终是为谁所生，他都不能允许别人夺了他的性命！

　　他从椅子上踉跄奔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他三哥的脚边，抱住子蕴的裤脚，苦苦哀求：“三哥，三哥，弟弟请你切勿动怒，保重龙体要紧啊！三哥！”

　　子蕴被子峻晃了两晃，略一低头，蓦然看见子峻美如琉璃的眼睛里滚出大颗的泪珠。他似乎被蜂子蛰到了一般，瑟缩了一下，胸腔里熊熊烈烈的怒火开始降温。

　　许久之后，他方长长叹了口气，拉起子峻的手，疲惫道：“起来，这样子抱着朕的腿哭哭啼啼，哪有个王爷的样子，让人看到有失体统！”

　　子峻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擦了擦眼睛，扶着子蕴坐好在龙椅上，自己依旧屈膝半跪在龙椅前，恳求子蕴：“稚子无辜，更何况，皇上您刚才所说一切，不过皆是猜测，并无实证，倘若您盛怒之下便仓促做了决定，臣弟怕，怕，一旦错了，您追悔莫及啊！”

　　子蕴这一天下来，实在是累到了极点，累得此刻连话都不想再说。他何尝不知自己刚才的反应的确是过了，自己眼下并无头绪去查证这件事，甚至这件事，到头来能不能查出真相来都很难说。毕竟涉及这件隐秘的几个重要人证都已死了。那宫女死了，御膳房的咸菜张也死了，邱贵妃做事这么狠毒的人，不会留下知情者在世的，毕竟，这事若是她儿子干的，若被翻腾出来，她们娘俩就真的要赴万劫之地了！

　　虽然从诚太后那里得知，当时替皇上查办此事的锦衣卫还在，可他到底能查出多少实情，又能知晓多少细节……，子蕴实在是没这个把握。

　　但他依旧不甘心，他握紧了子峻的手，低声吩咐：“子峻，你这回去江南，务必帮朕把江儿带回来！朕就不信，倘若这孩子真与邱贵妃有血缘关系，待我把这孩子带到她面前时，她能忍住一点儿都不变颜色，只要把江儿带回来，我必会从蛛丝马迹里查出真相来！”

　　子峻记得魏晏临走时对自己说的话，他希望将小江儿留在自己身边，简简单单做个平头百姓，可保一世富贵平安。

　　可，如今，他三哥却如此执念，定要把江儿接进宫里，那不管这个孩子究竟是不是他三哥所生，都注定了将这个无辜的幼子卷进了是非之中。

　　他咬了咬嘴唇，依旧试图说服子蕴：“三哥，臣弟觉得，清平临走时的提议甚好。这个孩子，既然长于草芥之中，那便由着他继续做草芥就是了，宫里，只怕并不是适合他的地方。倘若他确为您所生，您又怎忍心亲手搅扰了他平静的生活？！倘若他为二哥所生，那便是二哥与邱贵妃做下的孽，与这个孩子又有何干连，何必非要断送了他的性命啊？”

　　子蕴根本听不进去他弟弟的劝告，他嘿嘿冷笑了两声，声音冷如冰山：“你休要跟我提清平！你可还记得当初我们三人是因何走到一起，又因何能结成同盟？”

　　子峻抬头，眨巴着迷蒙的双眼望着子蕴，不解他是何意。

　　子蕴一字一句道：“正是缘于御膳房的那位咸菜张暴毙之事，你可还记得？！那咸菜张本是邱贵妃眼前最为得宠的御厨，当时我接了江儿出宫后不久，不知为何这咸菜张便暴毙了。宫里人都说，这咸菜张是得罪了邱贵妃才落得如此下场的，那时节我担惊受怕，根本无暇去顾及这种小事，更何况咸菜张死后，邱贵妃也确实没为他出过头说过话，连他的尸体都是被太监随随便便拿席子卷了扔进了化人场一把火烧成了灰。因此我便也信了这咸菜张是因为得罪了邱贵妃才死的。

　　而那时我们与清平相识还不太久，本还算不得多熟悉。咸菜张一死，清平却大为他叫不平，口口声声称自己曾与咸菜张有旧识，说那端是一个纯厚善良之人，却如此不明不白地就这样走了，连个尸骨都不能留下，只余下一堆灰烬。

　　因他日日在我们面前为咸菜张鸣不平，又话里话外流露出对邱贵妃的痛恨，你我才会渐渐将他引为知己，此后，我不知要如何处置小江儿，而他主动请缨帮我安顿了小江儿，你我心里皆感激他，这才与他结成死党同盟的！

　　但我现在才算想明白，你我实则皆被他骗了。那咸菜张不早不晚，死在那宫女生产之后，而这之前，他一直都是邱贵妃眼前的红人，我怀疑，那宫女妊娠期间，定是由这咸菜张所照顾。而待这宫女生产之后，邱贵妃担心他与那宫女日日相处，别探出了什么不得说的实情，这才将他给灭口了事的！”

　　子峻经子蕴这样一说，将这件事又前前后后一连贯，也觉得他三哥推测得合情合理。

　　“但，但这又能说明什么？清平他也未必说了谎。他只知咸菜张死了，却不知咸菜张因何而死。而他之前确有可能认识咸菜张，也确实有可能为他的死抱不平啊！”

　　子蕴嘴角扯出一丝不以为然的笑：“不，他根本不认识咸菜张！他说咸菜张是个纯厚善良的人，我且问你，那邱贵妃布了如此阴毒的一个局，处处都需小心谨慎，怎会用一个纯厚善良的人来帮衬自己，万一他一个心软，再放走了那名宫女，那邱贵妃岂不要落得个满盘皆输？！”

　　他脸上现过一丝恼恨，愤愤道：“因此，清平他极有可能根本就不认识咸菜张，他不过是借着咸菜张来讨好对邱贵妃有怨的我们，再借助我们助他重振魏家，最后还要朕为他的魏家报仇雪恨！”

　　子峻被他三哥脸上那一丝的愤恨看得心惊，但他还是忍不住要为魏晏发声：“三哥，无论当时清平他用了什么方式接近我们，但，毕竟这许多年来，他确实在不遗余力地帮我们，甚至为了帮我们抚慰太后母族，连老魏家的家底都献了出来！他做了这许多，便是当初，他真的说了谎，我们兄弟一场，也不好再怨怪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