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之太平赋》桃蹊柳陌

78、第五十七章

　　我的恫吓令大臣们敢怒不敢言，即使心有不甘也不得不罢手，毕竟没人担当得起使公主血溅含元殿的罪过，母亲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一切，大臣不再提及，她也装作忘记将这场风波抛至脑后。

　　没有了义正言辞的奏折，没有了剑拔弩张的对立，没有了纷纷扰扰的流言，朝堂又恢复了昔日的平静。

　　一场轰轰烈烈的风波就此落下帷幕。

　　过后我曾再度走进别所，由于上次的关系，我和六哥哥的这次见面不免有些尴尬，就连空气都浮动着诡异的气息，使原本惴惴的我更加局促，最终还是六哥哥率先开口打破沉闷，他说他已知晓外面的情势，感谢我的放手和帮助，我有些伤感地注视了他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道，为了弘哥哥，我跪过你一次，你因你爱的人跪我，咱们两清了，不必再谢。

　　六哥哥一怔，表情继而释然了些，像是想起当初的事，他轻轻摇了摇头，随后扬起唇角。灿烂的笑像阳光般静静洒进我的新房，我拂上暖暖的胸口，脸上虽笑，心中却已明白，如今的我们再也回不去那时从前。

　　房妃过得不好，从她苍白的脸颊和布满细小伤痕的双后就能看出平日的辛苦，当我问及，她毫不掩饰地承认生活的清苦，聊到难处，眼圈竟微微泛红，使我不禁警惕心大起，正当我琢磨着万一他说后悔来此该如何应付的时候，只听她哽咽道，幸好进来了，若是在外面听到王爷过这种日子，怕早就哭死了。

　　她这句平平淡淡的话，竟把我的眼泪招了出来，我笑中带泪的打趣道，大明宫里有最崇高的权利，有最怡人的景致，有最昂贵的珍宝，有最美丽的女子，而你则是最愚蠢的傻瓜。

　　虽然六哥哥的苦恋使他憔悴不堪，但他毕竟有过美好的回忆，而房妃却是一直付出，不曾得到丝毫回报，可怜的令人心疼。

　　她也笑道，宫中聪明的太多，倒不如笨一点，活得轻松。

　　回府前，我告诉她，我虽然才活了不到二十年，可已经办过几件让我这辈子想起来都会欣慰的事。其一，是嫁给薛绍，其二，则是把她带进别所。

　　没了琐事的羁绊，时间飞快地向前奔跑，转眼已从盛夏跳至深秋，四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对于日渐兴旺的大唐，还是有不小的变化。

　　七哥哥李哲成为了李唐的太子，韦妃理所应当地坐上了太子妃的位置。九月时，她为七哥哥诞下一个男婴，母凭子贵，她的地位更是几近牢不可撼，我甚至已经可以想象她带上后冠的模样。由于产期将近，我被母亲禁足，没有去探望，只听说孩子白白胖胖，很惹人喜欢。父亲母亲自然高兴不已，毕竟他们为了今天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至于七哥哥的反应，我却不大乐观，若韦妃换成赵姐姐，他如今的幸福怕是要羡煞旁人了。

　　相较于韦妃的解脱，我还要再忍耐一个月左右，虽说有时笨重的身体使我不禁乱发脾气，可更多时间，我还是十分享受腹中的小生命带来的欣喜与满足。孩子很乖，极少会让我有不适感，胎动也不多，我常常抚摸着隆起的肚皮，闭上眼感受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是心跳和呼吸。

　　这是我和薛绍的孩子啊，每每想到这里，身体内就会滚动着惬意的暖流，就像冬日里浸泡在温泉水中一样沉溺，将我拖进难以自拔的幸福深处。

　　“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薛绍端起茶杯道，“温的，赶紧喝了。”

　　“嗯，”我一口气喝掉多半杯，递还给他道，“想知道？”

　　薛绍将茶杯放下，挑眉道：“看你愿不愿意说。”

　　他从来不曾勉强过我。

　　我抑下心底的感动道：“我在想我们和哥哥们，想了半天发现还是我最幸福。”

　　“此话怎讲？”薛绍拉了方椅子坐下，饶有兴致地问。

　　“弘哥哥英年早逝，自然算不上幸福，六哥哥虽有死心塌地的房妃追随，可他根本看不到眼前人，只惦念上官婉儿，上官婉儿注定不会给六哥哥任何回报，所以他是个苦情人，七哥哥也如此，他对赵妃念念不忘，即使韦妃为他诞下孩子依旧无济于事……”我掰着手指头一个个说着，薛绍眼底的效益也愈发明显，“至于旭轮哥哥，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与红尘隔缘一般，他虽已娶妻生子，可言行举止、为人处事还和小时候一摸一样，很多时候都让我几乎忽略掉他以为人夫的事实，他的人生就像他狂妄的字，行云流水、道骨仙风，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成了仙，我也不会太意外。”

　　薛绍笑道：“这就是你想了半天的结果？”

　　“怎么？难道说错了？”我诧异地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何笑的如此绚烂。

　　“没有，很对。”

　　“是吗？”我狐疑地打量着他，明显是敷衍的回答。

　　薛绍噙着笑道：“相王爷是个聪明人，他明白他要的幸福是什么就好，或许在你看来只是平淡如水的生活，他却甘之如饴。”

　　“或许你说的没错。”我眨巴着眼睛，脑中突然想到另一件事，“你觉得一个月后，我会生儿子还是女儿？”

　　薛绍皱了皱眉：“怎么突然说这个问题？”

　　“因为韦妃生了个男孩，我才想到之前好像没有问过你。”

　　薛绍无奈地牵牵嘴角：“别人的妻子是得到怀孕的消息便会问丈夫，我还以为我的爱妻异于平常女子，原来是忘记了。”

　　我心虚地吐了吐舌头，用可怜的语气撒娇道：“你告诉我好不好？”

　　“女儿。”薛绍的回答出乎意料的简洁。

　　“为什么？”

　　“因为孩子很安静，很乖，像女儿的脾气。”

　　“那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薛绍漾起和煦的笑：“只要是咱们的孩子，我都喜欢。”

　　我白了他一眼，含笑着娇嗔道：“什么时候嘴巴变得这么甜？”

　　“是真心话，而非甜言蜜语。”薛绍拉起我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握住，“太平，待孩子生下，你养好了身子，我就带你去恭陵看李弘。”

　　“什么？”我倏地睁大双眼，怀疑自己刚才听到的话，“看弘哥哥？”

　　“你忘了大婚前，我曾说过完婚后带你去恭陵吗？后来因为琐事不断耽搁了，之后你又有了身孕，不能远行所以我计划过了这阵子就去，你不愿意？”

　　“不。”我轻轻摇头，恍惚中吐出一个字。薛绍确实说过要带我去恭陵，可我没想到经过这么多变故，他居然还记挂着，我有些不解地迎着他宠溺的目光道：“你为何会一直惦记此事？”

　　“理由和当初一样，因为有个傻丫头由于没见到他最后一面，心里总觉得遗憾。”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对你亏欠。”

　　“不，你从不欠我任何，”薛绍突然紧握住我的手，虔诚地举在嘴边，“太平，我很感激你，你给我完美甜蜜的爱情，给我温暖平和的家庭，还将诞下我可爱的孩子，你让我每天都在多彩幸福中度过，如果当初没娶到你，我难以想象自己会过着怎样的生活，或许已经沦为被生活操控的平庸麻木的行尸，你为我做了太多，我只是想了你一桩心愿。”

　　“傻瓜，”被他的表白感染，我抽出手反握住他的大手，认真地道，“以前我想去看弘哥哥，是因为心里放不下，总觉得如果他在，会帮我揽下很多麻烦，我的心事也可以讲给他听……可现在不一样，我遇到了你，我的事你都会帮着出谋划策、亲力亲为，即使有时烦扰，看到你心情就会变好，若当初错过，如今断不会过得如此快乐，你已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有你在身边，就没有遗憾，我所有心愿都只求能与你一生一世长相厮守。”

　　待我说完，薛绍湖渊般的双瞳已漾起满满爱意的波荡，我浸在他炽热的眸中，渐渐沉沦。

　　“太平，我既选择娶你为妻，就定要同你一生一世长相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