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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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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齿一合，仲夏便在红囊西瓜兑甜汤里消磨过去了，衣裳渐重的初秋里，厌秋逐渐开始接到些暗堂的要紧指派，开始不着家起来，又兼之曲白死缠烂打，总算令唐秋瑾肯了首，去到巴蜀见过了他娘亲。
秋瑾起初惦挂厌秋，被曲白好说歹说，又有厌秋的家书作保，这才在五仙教里多滞留了些时日。只是到底放不下心，眼看年关将至，秋瑾便忍不住要动身了，临别时曲母特地给她编了个特别的绳结，戴在手腕上。
秋瑾夸道好看，曲白便美滋滋道，这是咱们苗寨人才会编的，给堂客戴。
秋瑾不搭理他，朝曲母又问候了几句，两人这才告别。她心道曲白的母亲是个温和敦厚的，不知怎么生出曲白这么个招人烦的性子，成天在她眼前跳来跳去，没个正经。
两人沿着官道回了京，一路星夜兼程，马车行至城门口已时近寅时了，正逢长安第一场小雪落了下来。
曲白将毯子掀开一点儿，低头亲了亲怀里爱人的脸颊，低声道，“到家了，瑾儿。”
赶路疲累，唐秋瑾只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便又窝了窝身子睡了过去。
“近日怎么这样嗜睡。”曲白好笑的捏了捏她因熟睡而发红的两颊，伸手将毯子裹好，掀开了马车帘子。
“嘘。”曲白做了个手势，低声朝站在门口的厌秋道，“睡着了。”
厌秋也不多答，只点了一点头，侧身给曲白让道。他的身量又拔了几分，面容也脱了稚气，穿着身干练的深蓝武袍，长发束在脑后，好一派少年侠客的飒爽英气。
曲白将妻子抱着回屋安置好了，这才出了屋与厌秋叙旧，便听他道，“你那相好的呢？”
厌秋被他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问的一愣，顿了顿才道，“寻他师姐去了。”
曲白将身上大氅解下来，与这看上去沉稳许多的小舅子对视两眼，“一年不见，过得还好？”
“嗯。”厌秋瞧着他，“你与阿姐成婚了？”
曲白笑了一笑，“也说不上，她记挂着你，没怎么操办，只不过与我娘见了面罢了。此番回京来，也是该好好置办个礼数才是。”
“我听阿姐的。”厌秋也勾唇笑起来，“今夜你们就先歇着，这事明日等阿黎回来……”
他的话只说到一半，门外便传来急促的叩门声，厌秋道了声进，却见是一青衫白袍闪身进来，两人照面那人便劈头说道，“光明寺没了。”
厌秋一时噎住，竟是愣了一愣有些不曾反应过来，又听叙情急道，“陆黎呢？”
“与他师姐在一处，不过不知道在哪。”厌秋才缓过神来似的一摇脑袋，强自镇定道，“先说说光明寺怎么了？”
自破立令横空出世，谁都晓得朝廷与明教必有一战，然这一年内已是暗潮涌动数次，每回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匆匆又揭过了页，厌秋疲乏不堪，却又不得不提起警惕，心中总有事积压着悬而未决。
谁却也没有料到，在这样一个寻常不过的雪夜，战争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撕开了一角。
时间要拨到两个时辰前。
仍在睡梦中的李垂光被曹小扇单手从被窝里揪了出来，她一身红袍似火，一手挽着长枪，一手还在草草扎着长发。见李垂光睡眼惺忪的看着她，伸腿就是一脚将人踹下了床，“还睡什么，起来，突袭。”
垂光兀自有些懵，却仍十分顺从的从地上翻起来，麻利的伸手捞过边上的外袍披上，愣愣的问道，“去哪儿？”
曹小扇将头发束好，挑眉朝他一笑，“大光明寺，方才接到线报，正好让咱们捞大鱼去。”
垂光这才真正醒过神来，三下五除二将铠甲穿戴好，捞过架上的红缨枪，严肃道，“走。”
府外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小雪簌簌落在曹小扇的眉眼上，她肩头那朵滴血似的红花颤了颤，将盛不住的新雪抖落下来。
初冬的夜风里赶路，满耳是风雪之声，众人都是训练有素的老兵，一路皆无话，不多时便得见百里外皇城郊外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鎏金建筑面前，端的高耸巍峨，金碧辉煌，气派非常，正是大光明寺。
“我带两百精兵从正面突破，你带人从殿后包抄。不要轻敌，虽说里头就十几个，也都是当世高手，莫要着了道。”
曹小扇翻身下马，动作利落而轻盈，她轻声同垂光交代完，手腕便被轻轻握了握。曹小扇回身一看，对方正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将曹小扇看得一愣，垂光道，“事成后我当是头功，朝廷若要嘉奖，品级应当够了。”
曹小扇反应了一会儿，才悟出来他话中的意思，登时敲了他一记，笑着斥道，“等你拿了头功再说。”
垂光只嗯了一声，两人身后跟着数百精兵，都偷偷摸摸的蹲在草丛里，垂光便借着夜色，光明正大的凑过去，奶狗似的将脸颊在曹小扇颊边蹭了一蹭，低声道，“你在正殿，万事小心。”
他的声音已度过了少年的哑涩，向低沉而温厚的青年过渡而来，咬字间带着粘黏的爱意，呼出的热气呵在曹小扇唇边，像汪洋底下流淌过一场无声而温暖的暗流。
年轻女将的脸红了红，也嗯了一声，将他的手轻轻回握了一下，“不过打个架，不妨事。”
后头一众眼观鼻鼻观心的将士，“……”
“咳，”曹小扇摸了摸鼻子，起身道，“都悄悄的，跟我走，近了殿门再喘气。”
于是一行人牵着马在草丛里淅淅索索的摸索着挨到了大光明寺正门口，曹小扇打了个止步的手势，又侧耳听了一会儿，这才呼了口气，对着扛灭字旗的小兵道，“上马！给我踏平这破地方！”
一时间呼喝声如雷。
靠在梁上打盹的陆黎猛的睁开了眼睛。
“谁！”
“尔敢擅闯大光明寺！”
“穆萨！”
曹小扇骑在马上，红缨枪头寒芒砾砾，她勒住马头，马儿长嘶了一声，顿住了脚步，将座中各色人脸扫了一遍，目光落在白发金眸戴着兜帽看不清面容的人身上。
双方具是未动。
老态龙钟的阿笛索跺了跺手里的拐杖，慢慢道，“不知诸位，深夜前来，有何贵干？”
“自有公干。”曹小扇翻身下马，嫣然一笑道，“天策府曹小扇，请教了。”
说时迟那时快，空气中传来轻微的嗡鸣之声，一枚极细的银色长剑倏的闪过众人视野，猛然钉入曹小扇一边的石柱上，箭头里穿刺着一枚暗金色飞镖。
一箭破风，隐隐带有龙吟之声，想来是把好弓，挽弓之人也是不可多得的良才，阿笛索冷哼一声，长袍滑落下来盖住了手臂。
“都别动——”李垂光半跪在后颠入口的高台上，将长弓拉满，箭尖在满室金辉下闪动着锋锐的光芒，直指着穆萨的项上人头。他半眯着眼睛，与梁上的陆黎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的转开了视线。
陆黎不由得皱起眉头。
千钧一发之时，往往极静极慢。
李垂光的汗珠自额上滚落下来，扎得有些眼睛疼，前后殿门已涌入众多兵士，已呈大圆将一众明教法王包围其中，均一言不发的无声对峙。
曹小扇抬起头对他做了个口型，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陆黎动了。
这仿佛是浓云翻滚里的第一道雷鸣，而后是千军万马与短兵对接，刀光剑影与血肉相搏。
场面混乱不堪，四周出口尽数被堵死，人说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人数与力量面前，绕是今夜来此议事的都是个中好手，也不免落了下风。
赤发的长老握着穆萨的手，“教主你先走！”
“走？——”穆萨怒而暴起，将靠近两人的士兵一掌击飞，他冷笑几声，抬手接住曹小扇横劈而来的枪头，反手一推喝道，“黄毛稚子！”
曹小扇面色冰冷，使了个巧劲将长枪一震，捞回自己手中，禁不住的退了半步，将咽喉中的血气咽了回去。
随行的长老伸手打翻了烛盏，烛泪滴落在红绸上，瞬间便窜起一条火舌，他急切道，“人太多了，拖不得，掩护教主先走！”
说罢又抬手将一排烛台扫落在地，任由白烛骨碌碌的滚了一地。
霎时间火光冲天，将整个大光明寺笼罩在一片赤色中。
曹小扇离着火处最近，被呛得睁不开眼，眼见穆萨要跑，立刻高声道，“垂光！放箭！”
垂光屏息凝神，鼻尖渗出细细的汗水，箭尖在不远处的穆萨身上移动了几分，手背上已是青筋暴起，运足了十分的力。
却听“嗡——”的一声。
陆黎单手握住对方即将离弦的箭，硬生生阻断了它的去路，箭矢擦破手掌划出一道极深的伤口，他眉也不皱的望着对方，年轻的明教弟子低声质问道，“焉要赶尽杀绝？”
李垂光眉头一动，却并不留情面，一击不成待抽第二支箭，“各为其主。”
陆黎闻言反而一笑道，“那便不客气了。”
檐上的积雪渐多，噗呲的一声落了人满头满脸，将倚在门口打盹的厌秋冻醒了，他按了按晴明穴，目光里瞧见由远及近的马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