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篇·倾斜的王冠》红发女主控

11、第 11 章

　　当时，正值雪契美术公会的自由活动时间，广播里优美的乐声忽然被一阵陌生的女音取代，在广场上载歌载舞的人们就这样愕然停止了，那年少又不乏音色纯熟的嗓音正在向公会内部的每个人传达一个事实真相。
　　即，近期凶杀案背后的真实。
　　“要证明凶手不是犀言非常简单，只是有人徒增麻烦搞复杂罢了……对吧，仙泉组长？”
　　这句话还没讲完，广场上仙泉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笑霜也急迫的撇下和自己同行的毓芽等人直奔广播站，距离较远的北迢界不约而同的朝同一目的地进发。
　　然而，最让仙泉担心的声音依旧没有终止，哪怕她凶残的猛叩广播站被紧锁的门，那个从未闻过的女声，还是无情又干脆的把真相公布了出来。
　　该案有两大破绽，第一，玹玹的死亡时间对不上，第二，根据第一条，可判定犀言无罪。就算雪契公会以“部分录影故障缺失”为由，将犀言定格为凶犯，也改变不了，玹玹并不是在那段时间死亡的事实，众人都认为犀言在玹玹下楼十分钟后，跑到一楼将还在那里的玹玹推倒致死，都认为玹玹的死亡时间是在这十分钟内，然而她这个“爆料者”已经从玹玹的遗体上找到了真正的死亡时间，足可证明，犀言在十分钟下楼后，玹玹已经不在那里了，是犀言彻底离开公会后，才有人将刚刚死去的玹玹拖回到原地，也就是说，玹玹的真实死亡时间，与众人认定的，足足相差半个小时，而在这半个小时期间，犀言的身影全程出现在某三条路口的监控录影下。
　　“玹玹的遗体上有不可更改的死亡时间，以及可以证明犀言在事发时不在现场的录影，这两点，都是犀言并非凶手的实证，任何人有异议，都可以申请司法府再查，甚至……请第一调查局来也可，因为我同样担心，贵国并未拥有上述的心力和实力。”
　　仙泉用粗暴的方式撞开广播站的门，一屋子倒地不醒的工作人员，还有一个小型录音器，那个直驱而入的少女，显然将东西放在扩音设备旁后就逃离了这里，仙泉气急败坏的摔碎不断重复播放的录音器，一回头，看见了匆匆赶至的笑霜和北迢界，凶残的目光几欲把人吞掉。

　　当天的日暮之色格外诱人，漫天的橘红暖盈心扉。从牢里走出的犀言沉浸在玹玹死亡带来的悲伤中，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处境，而笑霜，也消极的以为不会这么容易就过关，所以当水丁菀轻而易举的揭穿真相，把犀言从死牢里带出来时，她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惊喜感。
　　这样突如其来的喜悦情绪，在她有记忆的人生中是不多见的，当她微微清醒的时候，视界里、耳畔边，已尽被明亮和欢闹充满。
　　毓芽、问欣、承露、晴裳，同组成员几乎都在这，犀言的归来令她们喜极而泣，北迢界更是慷慨大方的包下了绿翠锦最上档的一间客房，点了该酒庄最经典美味的佳肴，还跑到小舞台上连唱带跳，惹得大家捧腹爆笑，就连犀言都被他的滑稽逗得乐开了眉梢，笑霜深觉安心，即便这一切，来得不甚真实。
　　都说物以类聚，难怪夭梦踹门的声音气势，都和仙泉怒砸广播站时如出一辙，满屋子的人，她却敢单枪匹马而来，这让笑霜很是“佩服”。
　　“夭梦小姐，这样不请自入，很不礼貌吧？”
　　“你少跟我装有教养！”脸上挂着“找茬”二字的夭梦并不跟笑霜纠缠，她直奔犀言面前，指着她一顿斥责，言辞辱骂间还不忘带上“旧怨”，即瓷菇那档事儿。
　　“夭梦，你今天是为了玹玹的事来的吧？那么就不要东拉西扯，瓷菇那件事，明明就是她自己没考好，却还能凭借不知名的力量进入公会，这是有目共睹的。”这一次犀言没有让分，说着让夭梦眼珠瞪大的话。
　　“那你来说说你的成绩有多好？是全城第一还是全国第一？如果真的是这样，不会是有后台吧？”自己讲着“后台”俩字的刁钻小姐，转眼又因瓷菇而自鸣得意起来：“谁告诉你瓷菇在雪契有后台了？内部人员？呵呵真是好笑死了！我是从瓷菇发表第一个银丝王冠作品开始追的，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也是很不容易的，你一口一句抄袭是什么意思啊？”
　　“啧啧。”兴致都被这盆脏水浇光流尽的毓芽随便笑笑：“别人也就罢了，听说你是犀言的亲表妹，从犀言出事到现在，你有关心过她吗？再说，明明是为了犀言重获新生而不爽，满口瓷菇瓷菇的，瓷菇是你老母？趁早打消你这嫉妒的念头吧~”
　　夭梦一听，果真暴怒：“什么叫打消嫉妒的念头？你们怎么不打消泼脏水的念头？为什么我觉得你毓芽就是这种人呢？是我的错觉吗呵呵。”
　　“你喜欢当苍蝇围着狗屎转，是你自己的事，别来恶心别人。”毓芽柳眉倒竖，对待找麻烦的人一向不会谦让。
　　“什么叫苍蝇围着转啊，你要是觉得瓷菇的设计作品不好，你加入雪契公会干什么？不会离开难道？如果是这样，那我只能默默给你哀悼噜~我真的很想知道，瓷菇哪里惹到你了，你不就是嫉妒瓷菇的作品和粉丝数吗？最后自己找骂很开心吗？”奚落完开口呛她的犀言跟毓芽，夭梦转而瞪向北迢界，眼里噙着惋惜：“呵呵，还有你，作为整个公会的护卫队长，居然总是往雕塑组跑？”
　　“啊哈哈哈，夭梦同学你不也是雕塑组的吗？”北迢界笑哈哈的回应。
　　“我是说她们组！”夭梦举起发颤的手指，在众人脸上依次虚扫：“你们啊！给我记着！敢这么伤害善良的玹玹和瓷菇，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夭梦离开后，不论阿界和毓芽怎样努力的活跃气氛，问欣、承露和晴裳的脸都跟冻冰了一样，再没半点笑痕。
　　笑霜希望这是错觉，因为今天的这三个同学，从夭梦闯进来开始，样子就古怪的可以。

　　翌日照常上课，犀言作为无罪释放者，本来是全班、甚至是全公会的瞩目焦点，不过学员雕塑班忽然转来了一名新学生，来历背景通通不明，让众人无不好奇。
　　她长得很秀气，细目小口，体型玲珑，瘦小的身子有点撑不起校服裙装的轮廓，她叫念知，是个神情寡淡、沉默无话的女孩。
　　可即便是犀言这样粗枝大叶的人，也开始感觉到一双往自己身上盯的视线了，她问笑霜，笑霜表示确实有，但找不出是谁。犀言于是问同组的其他学员，几个人都回应说没感觉到，正困惑着，拉长了耳朵的夭梦又充满怨怼的爆笑起来。
　　“亏心事做多了，觉得有鬼在背后看你们吧？那个鬼是谁？玹玹啊！”
　　“犀言已经洗清了冤屈，你还信口开河什么啊！”毓芽一拍桌子，响的飘出教室外。
　　瑙瑙嗤嗤一笑：“夭梦没说错呀，要不然怎么我们几个没有被盯着的感觉呢？只有你俩有诶！”
　　“瑙瑙，如果你想讲道理，那我奉陪，如果你想血口喷人，我只有请你滚蛋了。”犀言不再沉默，面对夭梦，她忍耐得下，但瑙瑙，她无需忍：“玹玹尸骨未寒，凶手到现在也没找出来，你们却利用一个死去的人来作为攻击的武器，人性呢？好歹同学一场，要不要这么冷血啊？”
　　“你不冷血你怎么不给她赔命啊！”结果，却是夭梦帮着瑙瑙一起叫嚣。
　　犀言刚刚痛失友人，又不逢时的想起了夭梦屡次站对立面抨击她这个亲姐姐的事，不由得痛彻心扉，她不会知道，如果她亲耳听见表妹如何在背后更加汹涌的辱骂她，她的心境，会恶化的更厉害。
　　当晚天气阴沉，乌云遮月，走夜路的瑙瑙、夭梦还在乐此不疲的贬低犀言和笑霜，她们把说三道四嚼舌根当成了比雕塑更伟大的兴趣，因此日日如是，逢人便嚼。忽地寒风一过，沿途路灯全灭，闪出来一个人吓得她们半死，那人提着灯，幽绿的灯光从下面往上照，苍白的脸上还梳着玹玹的发型。
　　夭梦立刻想起白天关于“鬼”的话题，以为应验了，抓着瑙瑙的手不放，而正想悄然逃脱的瑙瑙被夭梦这么一拦，也恐惧得魂飞魄散。
　　乌云渐渐散开，浅淡的月光下，念知将假发拿下，把绿色的水烟盏放在两个昏倒的人旁边，独自离开了。
　　天色大亮后，仙泉却无凭无据的把罪名扣到了笑霜和犀言头上，她把两人叫到办公室，以副组长的身份地位兴师问罪，质问她们为什么要吓唬夭梦瑙瑙，还吐沫横飞的斥责不休：“上次大会会长明明白白警告你们三个了，不许再为了进公会前的抄袭事件争执，这事情瓷菇已经放你们一马，公会也警告其他学生不许在你们二人面前提起，不许为难你们、对你们有偏见，公会的良苦用心都被你们糟蹋了，冤枉瓷菇在前，不但不心里有愧，还指使别人放映伪证抹黑瓷菇声誉，瓷菇够不计前嫌了，也没有揪着你们不放，你们怎么就不能放过她呢！”
　　犀言最近几天都有些郁郁寡欢，连喘息和调节的时间都没有，但笑霜不一样，她内心再不平静，也不会任由歪曲真相的人无中生有：“副组长，请您听好，第一，瓷菇抄袭罪证确凿，那证据也是真实存在的，就算没有我和犀言，她也还是抄袭的罪犯。第二，我们并没有偷袭夭梦和瑙瑙，你没有证据，就不要像之前那样冤枉人。”
　　仙泉本就不善的脸色，于是更加怨毒阴寒，终于说出了她一直以来的梦想：“我懒得和你们计较，能呆就呆，不能呆，我们公会也养不起您二位大神，爱哪去哪去！”
　　明目张胆的驱逐，让笑霜对于这个“为人师长”的女人更加厌恶和藐视，所以，当又一个清晨来临，仙泉屁颠屁颠的跑来给两人赔笑脸时，笑霜是拒不接受的。
　　因为，没有谁会白莲花到对一个屡次颠倒是非满怀恶意的人，轻易说出原谅二字。仙泉谄媚到让人恶心的笑脸，也让笑霜一度怀疑是不是晋童说了什么，不过晋童组长对待什么事情都满不在乎的样子，又不像是会插手这种事的人。

　　日子照常过着，公会的学业也马不停蹄的向前飙冲，犀言麻麻木木，和笑霜一样不去留意仙泉阴阳怪气的针对，甚至，都忘记了背后有一双不知名的目光，无时无刻，不在默默的观察她们。
　　乌云时聚时散的天气终于得到统一，这一个下午，大雨瓢泼，寝室里只剩下安静午睡的笑霜，还有翻阅雕刻书籍的犀言，不经意的抬眼，犀言透过寝室的窗户，意外看到一个瘦弱的背影，在大雨里慢慢行走的一幕，那个人失魂落魄，两手之间似乎还捧着什么。
　　犀言取了雨伞，急忙冲进雨幕，原来是念知，这个五官精致小巧的无表情同学，齐刘海的黑长直如今湿哒哒垂在脸颊上，有些落魄，也有些虚弱。
　　犀言不由得心疼，虽然她和这个同学还不算熟悉，连话也没说过几句：“这么大的雨，你在外面做什么呢？”
　　念知慢慢抬起眼看她，没有做声。
　　犀言于是看到她手间血淋淋的小东西，惊叫：“你受伤了吗？你拿的是什么？”
　　这个看上去毫无情感、惜字如金的神秘少女，于是低下眼，无声的啜泣。
　　虽然雨滴在脸上翻滚，可犀言还是感受到了念知的悲恸，她二话不说拉着念知跑到公寓楼的大厅里，恰巧，午睡刚醒的笑霜走了上来。
　　“我们的寝室就在附近，进来把身上擦干吧。”
　　念知看了看笑霜，又瞅了瞅犀言，无声的点头同意了。犀言从她手心里接过那满身鲜血的小家伙，渐渐明白了，为什么一向没有表情的少女会忽然间伤心落泪：“这是你的小宠物吗？为什么它会……”
　　“我想把它送进宠物墓园，可是里面的位置都好贵，我没有钱，又不愿意把它草草埋了，以后连祭奠的地方都没有……”念知边摇头边遗憾的叹气，这大概是她转来以后，说出的最长一段话了。
　　笑霜有些漠然的瞥了死去的小动物一眼：“不过是一只动物，至于这样？”
　　“或许对你们来说，动物，就仅仅是动物，可对我来说，它们是拯救我生命的天使，如果没有它们……我一个人，早就支撑不到今天了……”
　　犀言见她欲言又止，满含悲凉，就笃定她是个有故事的人，同学一场，能帮忙的事情，绝不能袖手旁观：“到底发生过什么？可以的话，你告诉我们吧！”
　　犀言热心的张罗，一面又替念知擦眼泪，笑霜见状，也不再泼冷水：“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吧，我们尽量帮你。”
　　念知抬眸，不无感激的对她俩点点头，讲述起漫长的过往来。
　　她是遭父母赶出家门的弃女，十岁的时候，已懂得了许多同龄人不懂得的事，她发疯一样寻找自己的父母，然而，他们根本不认她，伤心欲绝的念知，便一个人靠在大树下面等待死亡。
　　这时候，家里曾经饲养过的蓝色虎皮鹦鹉扑棱着翅膀飞过来，嘴里叼着一枚大大的葵花籽，可不论怎么大，终究仅仅是个葵花籽，念知没有留意，那也已经是小鸟鸟嘴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起初，心如死灰的念知只一味的等待死神迎接，慢慢才发现，小家伙一次次运来的瓜子，已经足够装满手心了，不但如此，小家伙还在地上拖过来一个塑料口袋，里面有仅剩一口水的塑料瓶。念知有些哭笑不得，直到小家伙抬眼望着自己，还一下子飞到她的肩膀上。就这样，一人一鸟在树下坐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念知醒来，发现小家伙又找来了新的食物。
　　这是家里饲养过的虎皮鹦鹉，她当初给它取名叫小海灵，小海灵十分懂事，不怕人也不咬人，长相圆润可爱，性格又活泼，会做体操，会倒挂金钩，会照镜子，也会和人抢东西吃。
　　念知很喜欢它，根本没想到自己被赶出家门，它会跟着飞出来，在爸爸妈妈都不要她的时候，它没有。
　　下雨了，小海灵被大雨浇的飞不起来，可怜的趴伏在湿冷的地面上，任由风雨摧折，念知那颗麻木的心，渐渐复原出一丝痛楚的滋味，以及，名为希望的东西，她冲到大雨里，将它捧在手心轻柔的呵护，小家伙全身冰冷，止不住的发抖，让她心疼不已。
　　念知终于找了个避雨的地方，开始为了她原本放弃掉的将来，做打算。
　　念知在街市上支起了摊子，卖起了画作，行来行往的人们见她小小孤女很是可怜，画的又很好，就一直光顾、救济她，也因此，她才有钱混口饭吃，混些小米和鹦鹉一起同甘共苦。
　　在小海灵的陪伴下，她捱过了五年的光阴，期间，小海灵找过其他母鸟生过鸟宝宝，第一个叫百灵，可惜没活多久就夭折了。不久之后，一次意外的寒流，让小海灵患上了重感冒，小海灵在那次病痛中受凉过甚，不治而死。
　　当时，念知就想把她最心爱的“家人”葬进风吹不到、雨也淋不到的宠物墓园里，可她支付不起昂贵的费用，就只能忍痛将小家伙包好，送入急流中，作为河葬。
　　半年前，还未从悲伤中走出来的念知偶然捡到一只还没长毛的小鹦鹉，为了给它喂食，念知每次都把小米碾得碎碎的，再用温水泡软，一点点送到小家伙的嘴巴里。无微不至，小心呵护，总算换得它一天天的成长，它开始长羽毛的时候，念知惊喜发现，颜色与小海灵一样，是天与海水般的浅蓝。
　　“可是今天早上……我在半敞的窗户前，看到了它的尸体，满头鲜血，脑壳开裂，毛都啃没了，凄凄惨惨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是被野猫咬死的吗？”
　　“或许吧……因为我的一时大意，永远失去了我所期望的，我一直期盼着它能像小海灵一样陪着我，解闷也好，怎样都好，可这几天我因为太忙就冷落了它……我错失掉最后的相聚机会，现在，居然还要让它像小海灵一样，凄凄惨惨连个葬身的地方都没有……”
　　“你们等我一会儿！别走啊！”犀言慌不迭的，抬起屁股就往外狂奔，弄得念知和笑霜一头雾水。
　　三个小时后，犀言拿着宠物墓园的资格认证书跑回来了，爽快的一把塞进念知手里：“给！”
　　念知怔怔的看着手心里实感超强的小本子，惊问：“你……是怎么拿到的？这要很多钱的啊！”
　　“我是没有钱啦！不过，我有不用花钱也拿得到的办法！”
　　“你不会是……”笑霜一记厉眼斜楞过来。
　　犀言连忙摆手否认：“放心放心，绝对不是不正当手段！嘿嘿，我就是跟别人打了个赌，赌赢了而已！”
　　笑霜看她刻意把手藏在背后的动作，顷刻明白所有。
　　好在，念知完成了这份夙愿，给小家伙，立了个灵魂安葬之所，国都宠物墓园资格证一般有三次使用机会，所以，她还如愿以偿的，给小海灵补了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