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篇·倾斜的王冠》红发女主控

12、第 12 章

　　曾依附火之国的哥伦自治城，如今对光之国俯首称臣，他们的城主在三年前突然病故，五代国主便以王权之名指派了新的城主过去管理，哥伦城也因此在原有规矩的基础上，另增设了几条硬性准则，比如，门票价位每月一定，再比如，有幸活着出来的采集者交纳的税金比以往更多，而且带走的矿物也有了新的限制。
　　乏味的条例让哥伦城“生意”大不如前，面对国府部分人士的反对，女君通通采用充耳不闻的应对模式，哥伦城宝矿的开采看似变缓，可打着国府直属幌子的雪契公会却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们每年至少二十次前来进行大规模开采，尽管每次都喊着“带领学员采石作业”的口号。
　　哥伦城以宝矿山脉为首，洞穴、地下、水底蕴藏着纯度超高的稀有矿物，只不过在开采期间容易发生危险，因此，没有专业人员的指导，很多人都不敢涉足，往年，还不缺少为财一战的勇士，时至今日，四海安宁，倒少了很多以身犯险的探索者。
　　作为第一次跟随组织到哥伦城采集雕刻石料，雪契的学员珠宝设计组和学员雕塑组是欣喜若狂的，他们听说这里有琳琅满目的宝石，色彩斑斓的原料，还有怡人秀美的风光，千奇百怪的植被，比起采集石料，更多的心思则放在了观光上。
　　然而，也有如笑霜和念知这样的，对待任何事情都淡漠平静的人，比起毓芽的喋喋不休，两人的沉静倒构成了一道独特另类的风景线。玹玹去世后，转来没多久的念知顺理成章加入了犀言这一组，自打前两天和笑霜犀言有了交集，念知的出现率在两人眼里就变高了，比如课余时间，念知不会像之前那样独自坐在角落里，她的话还是不多，但已经懂得靠近人群了。
　　乘马车一路行进哥伦城的宝石大门，从青金石砖道开始，雪契公会的四名组长、两个小组就必须依靠步行了，笑霜和犀言自然而然走在一起，旁边还有毓芽，以及珠宝设计组的锁雁，几个人有说有笑，犀言的心情也因为这次出行好了不少。
　　“念知，你呆会想采集什么样的石料啊？”
　　“嗯……”念知思考了一下，指着沿途的钻石型苹果树幽幽说道：“我对这里的鸟类比较感兴趣，不知道会不会有球形的白雀……”
　　“球形的……光听着就觉得好可爱了，如果发现了一定要叫我去看！”犀言立马就信了，并且兴致勃勃，但看到走在一侧拎行李拎的气喘吁吁的毓芽，就费解了：“毓芽，你包里装的什么啊？好鼓！”
　　“嘿嘿！”说到这个，毓芽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光：“偷偷告诉你，里面都是我的衣服和化妆品！还有零食哦吼吼吼~~”
　　犀言立马受到惊吓的模样：“拜托！我们不是来旅行游玩的啊！晋童老师说了！我们只有一个下午的时间，晚上就回去啦！必须在太阳下山以前找到明天用的材料！”
　　“不用担心啦！我的眼光好着呢！你等着看吧！”
　　犀言是没有毓芽这样的自信了，这哥伦城她还是第一次来，从进门开始就掩饰不住内心的惊异，穿过树林后，第一部分的山脉也近在脚下，黄金色的山壁时有宝石镶嵌的窗子透出来，出了山群，就是一碧万顷的农田了。
　　这里的农人住户都很勤劳，就是见到雪契的人时，有些闪避不及的惊慌，就好像到临这里的不是一群普通的艺术者，仅仅是前来掠夺宝物的强盗。
　　“我可没听说，咱们是不问自取来的啊，他们这么害怕做什么？”
　　“不知道，但可以肯定，雪契的人，肯定不受欢迎。”
　　犀言和笑霜的对话，在仙泉一记厉眼杀过的时候终止了，这位副组长比较趾高气昂，尤其进入这里之后，摆出的架势更跟随意闲逛自家后花园似的。
　　占地面积庞大的“宝矿山脉”，很快落座眼前，它的山峰虽然不够高耸，但内里无数的洞穴却令世人如痴如醉，听闻，有很多洞穴本身，就是由名贵的矿物构成的。
　　这里，是矿物世界的奇迹圣境，在泱泱术法界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晋童和仙泉，以及学员珠宝组的两名组长让队伍停在山洞前，他们四人先去里面确认环境，好不容易逃离了监视，笑霜才放心的和犀言说话。
　　“出事以来，一直没机会和你单独聊，怎么样，心里好受些了吗？”
　　“我知道，你和阿界，还有很多人，为了我的事东奔西跑，那天被夭梦搅的，我都忘了和你们道谢了……”
　　“对于我，你以后就不必客套了，否则我会翻脸的。”笑霜一副“我绝对没和你开玩笑”的严肃样。
　　犀言果然不敢再说“谢”字，但有一份忧虑，始终在她心中徘徊：“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跟宁蓝、水丁菀道谢，虽然这段时间我浑浑噩噩的，可许多事情，我并不糊涂，我都知道……”
　　“以后会有机会的，这两个人……之前阿界请客，她们就不肯参与，我去找过她们，可是两个人都不在原处了，或许，是回第一调查局了吧。”
　　“难道，是因为我的事情，被……？”犀言越想越不安。
　　“应该不会，第一调查局出来的，就算是公会里霸道的某些人，也不敢怎么样。”笑霜的视线，一直锁定在洞口仙泉的身影上，直到她有走回来的动向，才收住话题：“有话，等会找没人的时候再说吧。”
　　仙泉明显是照本宣科的跟着规矩来，打开手中的小盒子，让每一个学员都取走各自的“防毒石”，矿石山洞里每每有瘴气存在，若不口含一颗防毒石，必死无疑。
　　到了队尾，犀言笑霜这里时，盒子空空如也，仙泉也露出如愿以偿的一笑：“真是遗憾，我忘算了两颗防毒石，你们两个，如果想要命的话，就乖乖在这等着，待瓷菇和夭梦采集完毕，会把石头吐出来给你们用的。”
　　犀言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笑霜即便面不改色，拳头上的力度也凝聚到近乎爆发了，这时候晋童面无表情的走过来问了句“怎么回事”，仙泉秒秒钟变脸道歉，说自己忘记拿笑霜和犀言的防毒石了。
　　“既然没有，就不要进去了。”
　　想不到，晋童却干脆的站在了仙泉一边，笑霜纵有不满，一想到犀言无罪释放的如此迅速，也亏得有他请出水丁菀之故，就暂且忍下了这口气。
　　谁知，经此一事的犀言，却出人意料的爆发了：“凭什么啊？仙泉副组长明摆着就是故意的！什么叫让我们用她俩吐出来的啊？作为师长她会不会说话啊？”
　　“一个有教养有深度的学员，也不会这样顶撞自己的师长，亏你还有脸这么称呼我！”
　　“到此为止吧，仙泉，你带着含好防毒石的学员进去吧。”
　　仙泉辄便朝两个眼中钉投去胜利得意的眼神，带着自己的队伍大摇大摆进矿洞去了，期间，也只有毓芽不住的回头，眸底写着担忧。
　　“念知，你也进去吧。”笑霜提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拥有了防毒石的新同学，同时又很担心犀言的状态。
　　犀言气呼呼的怔了一会儿，忽然咬住牙，朝一个并不熟悉的方向飞速跑开了，笑霜立马跟上，她虽然不是体能健将，但平时也会做些运动，万万没想到犀言跑的如此之快，她追了很久才勉强赶上。
　　“你这样跑，我们会迷路的。”
　　“迷路了更好，迷路了就不用回去了！”
　　“别说气话了。”笑霜走上前，停步在犀言发颤的背影后：“你不是一个人啊，我也没拿到防毒石，所以……”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气啊！哪怕我们两个之间，有一个进得去，另一个被遗忘都可以算了！可现在……那个副组长，是故意为难我们的嘛！”讲着讲着，她就不争气的落下泪来：“真是够了，我干嘛要为了那种小人哭啊！”
　　“就是，既然都知道是故意被针对了，你还中计吗？”笑霜明白，犀言并不排斥在脆弱的时候被安慰与呵护，因此才放心大胆的上来递手帕。
　　这一天的下午，天光异常明媚，离开了宝藏无数的矿洞，她们不知不觉进入到一片苍翠的地域中，笑霜还在一心一意的安慰犀言，她们边上，已经静静坐下了一个人，手里捧着颜料和画板，把这满目的碧绿，生动真实的呈现在画纸上。
　　“别为了不值得的人流眼泪，她们不配。这块石头，你们拿去用吧。”
　　“念知？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犀言猛地止住哭泣，注意力更多的，被这个忽然画起画来的同学吸走。
　　“我对采集没什么兴趣，还是画画好。”
　　犀言和笑霜于是聚拢过来，当看到念知笔下的世界时，全都叹为观止：“我曾经看过四代城主春水绿阳的画作，你的水平，再练练足可和她媲美了。”
　　“多谢夸奖。”念知眼睛不抬，落笔未停，比之笑霜更显得清冷孤傲。
　　可是自从那一天雨中相遇，犀言就觉得，静寂如她，和她们二人之间的距离也渐渐缩短了，至少，能够称之为“朋友”了吧，否则，怎么会让出这么珍贵的防毒石呢？
　　犀言沉浸在感性的一面中，笑霜则不同：“念知，从你来开始，就好像对雕塑没有过多的兴趣，那你为什么要加入雕塑组呢？”
　　“绘画组里有我不喜欢的人。”
　　念知浅浅淡淡的回答，让笑霜滋生的疑问更多，可她看见犀言一个劲儿给自己使眼色，只好止住源源不断的好奇：“犀言，我留下来陪念知，你去山洞吧。”
　　犀言活到现在，除了在笑霜这里，都没机会目睹什么珍贵的矿石，这次哥伦城远行，是她梦寐以求的机会，她真的比任何人都想参与进来。
　　可是……想到即将要与山洞里的那些人呼吸同一片空气，她就莫名生出了几百个不情愿，终于，也下定决心：“我想好了，我不去了！”
　　“那明天的作业怎么办？”自己都没考虑到的念知，似乎很有闲心管犀言这一块。
　　犀言无言以对，搔头中又踌躇了起来：“我虽然非常想去，但是，我真的真的不想和那些人一起作业……”
　　念知沉吟了一下，略略放慢了勾勒的速度：“也不用这么沮丧，哥伦城有宝矿的地方，又不仅仅是山里。”
　　“对啊，据说地下和水里就蕴藏了不少，犀言，要不我们去那边看看？”笑霜侧面佐证了念知的提案，并一马当先的做出了行动的准备。
　　“嗯，天无绝人之路！念知，你不要画了，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念知看着犀言充满期盼的目光，慢慢“嗯”了一声，收起画板，作为引导者，走在了新旅途的最前端。她的轻车熟路让笑霜和犀言少走了很多冤枉路，而且快到目标地点时，念知还忽然停了下来，冲着背后某个方位轻飘飘说了一句。
　　“别跟了，出来吧。”
　　最叫人意想不到的来者，晋童，也是刚刚触怒了犀言的存在之一，因此再度对视时，犀言的表情变得很不自在。
　　“连犀言和我都没发觉被跟踪，念知却……”收起疑惑，笑霜分得清轻重缓急：“晋童老师，为什么不声不响在我们后面？难道我们连到其他地方采集石料的资格都没有吗？”
　　“当然不是。”晋童安之若素的走到几名学员面前，并不因前情而窘迫：“其实，你们的选择是对的，哥伦城埋藏矿石的地方，比比皆是，前面就有很多。”
　　“老师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完成作业的，就算不能进山洞，也一定找到好石头回去！”犀言知道，仙泉的责任不能怪到旁人头上，但晋童当时蓄意包庇的痕迹太明显了，她不能接受，一直以来信任的组长先生，也是不问是非那一边的。
　　前面的林子看似崎岖难走，不过几个现成的坑洞引起了笑霜的注意，念知反复看了几下，最终确认道：“这应该是开采到一半就被放弃的坑洞，下面是有矿石的，只要我们继续挖，就能找到。”
　　“那还等什么！”犀言抡起锄头就要往坑里冲，速度快的让笑霜拦都拦不住，千钧一发，是晋童挡在坑沿上帮犀言做了缓冲，被轻轻弹回来的学员很是不满，问晋童干嘛拦着她。
　　“之前的课程，只讲授了如何在山洞里采集，并没有说适合地坑的方法，你这样下去，万一造成采空区的围岩坍塌，就危险了。”
　　这一次，笑霜赞同晋童的说法：“是啊，犀言，如果方法不对或者开采点选择错误，很容易发生危险，还是等等看再说吧。”
　　晋童捡起差点被犀言抡飞的锄头，亲自做起了挖掘和选择采集点的示范，他言传身教的方式一向为学员们所受用，本来对他满含愤慨的犀言，也渐渐熄了火，专心致志的听起现场授课来。
　　试想一下，如果当时她真的凭一时冲动，任意妄为，那么现在，躺在坑里与宝石同葬的，大概就是她本人了。瑟缩了一下脖子，犀言不免后怕。
　　晋童讲授完毕，念知又主动下坑示范了一下，详详细细的双重演示过后，笑霜犀言才被准许着手实践。然而，犀言的兴致很快被身体的不适牵累，晋童和念知也在第一时间发觉了她的反常，左手手臂，明显在提拎重物的时候笨拙生涩，倍显吃力。
　　“让我来吧。”熟知内情的笑霜不再准许犀言的任性，将锄头硬生生从其手中抢过：“不要为了一时的意气，毁了自己的终生。”
　　犀言的左手，是在那次“豪赌”中受损的，光域国都城在两年前成立了一个惊世骇俗的赌场，全因为在这个赌场之中，赌博的筹码并不仅仅限于金钱。犀言没有钱，不足以买下宠物墓园的一席之地，所以她参与了赌博，而付出的筹码，就是自己的一条胳膊，如果她能徒手劈开一块岩石，赌场就要实现她的小小夙愿，如果她做不到，就要直接切下自己的左臂。
　　倾力一劈，她勉强碎开了那块成吨的岩石，可自己的左臂肌肉也因此拉伤，为她诊治的医师还惊叹的说，没有经受过力量专业训练的她，能够徒手碎岩石，已经很不可思议了，但是短时间内，她绝对不能干重活，否则，将落下残废的病根。
　　“犀言，你是为了我才受伤的吧？”念知盯着犀言那条手臂，即便对方不坦白什么，也于心内猜出了一二：“这份大恩，念知没齿不忘。”
　　“举手之劳，你不用放在心上，是我自己不小心抻到了，过阵子就会好的。”犀言无怨无悔的笑着，用自己的轻松去消减念知不断萌生的自责，这份愧疚，至少她感觉到了：“我还要做一个合格的雕刻师呢，怎么会这么容易把手废掉，哈哈哈哈！”
　　“别逞强了，再抡锄头，你的手连雕刻刀都拿不了了，挖坑的事交给我吧，你省省力气，等过阵子养好了，有你忙的，因为我会采很多很多的石头，让你一次雕个够。”
　　念知听了笑霜对犀言讲的话，居然罕见的笑了：“这话，可不像雕塑初学者能说出来的哦。”
　　难得能听到三无少女打趣，犀言哈哈笑了起来，感觉手臂也没那么疼了，眼里的晋童老师也亲切多了：“那好吧，就辛苦你们了，等我手好了，请你们喝咖啡！”
　　“喝咖啡这件事呢，回去就能做，你逃不掉的。”笑霜一语落毕，几个人又笑在了一起。
　　“喂——你们等等我啊——”
　　倘若不是毓芽这一嗓子，这里的四个人还没发觉，正有一小波队伍朝此处火冲，打头的是北迢界，跟在北迢界身后的，还有承露、问欣、晴裳、毓芽，以及学员珠宝设计组的锁雁。
　　他们的到来让犀言的欣喜更上一层，几乎难以置信：“你们不是在山洞里吗？”
　　“那么憋屈的地方，乌黑八漆的，哪有这敞亮啊！”毓芽身上厚重的行李早已不见，手中轻巧的锄头，是她此刻唯一的傍身物。
　　“对的，哈哈哈哈还是这好！”北迢界虽然不是雕塑组的，但心情也格外明朗、很乐意参与其中的样子：“需要我帮忙挖坑吗？”
　　笑霜毫不客气的吐槽他，似乎成为了习惯：“我们好不容易撑起来的采空区，你一来，恐怕又要塌了。”
　　“啊？哈哈哈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霜妹妹啊哈哈哈！”只知道出力帮忙的北迢界摸着后脑勺一顿傻笑，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在开心个啥。
　　笑霜被他乐不可支的样子弄得毫无反驳之力，脚下倏然一松，就这么没有预兆的直跌下去，速度与幅度都到了惊人的地步，以至于连求救声都来不及发出，她的视野就一片黑暗了。
　　而眼睁睁看着她顷刻消失在坑口的一众，全都目瞪口呆，继而惨无人色，犀言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胳膊疼不疼，径直扑到坑沿上，叫了笑霜两声，就要跟着跳下去救人，被阿界和毓芽合力拽住后，挣扎嘶吼着，不肯放弃一分一秒挽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