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新来的女配是反派》藕断思莲

71、乱入逆水寒·一婊人才（7）

　　戚少商大概已经习惯了江湖上为男人或姊妹之类不可描述的东西寻死觅活的女人，比如毁诺城里那一屯子自己种稻吃饭却完全没被熬成村姑的小姐姐。
　　我收回目光轻轻一笑：“怕不来此处，你我后会无期。”
　　这一撩来的猝不及防，戚少商顿时红了眼眶。我也不意外，印象中的血性侠士都不吃儒家哀而不伤、怨而不怒那一套，一个个活似两百斤的熊孩子，从不控制他们自己，动不动就要笑要闹、要哭鼻子，还破坏力巨大，特别讨人嫌！
　　我还是喜欢顾惜朝那样的。
　　日前颍川一战，他兜里那把被他一再算计，又憋屈又火大的熊孩子把气全撒那些女真人头上了。
　　一场酣战之后，还自己顿悟（误）了顾大当家的苦心，他们空有这一身本领，却只是被一朝权贵利用，为了莫须有的势力党争在彼此间划拉，划来划去也没划拉出什么高明，反而划丢了大宋朝半壁江山。突然间就感觉好羞愧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熊孩子们打退金兵，缓一口气才发现，他狗曰的顾惜朝早就不见了。
　　这时没来得及跑远的难民神之助攻，纷纷主动打扫战场，又拿出自己保命的饭食、饮水、草药，上前劳军。他们习惯了被朝廷抛弃，只顾哭着感激这些本来毫不相干的人千里而来，情深义重，无人问责他们为什么这么晚才来。
　　一群像被打肿了脸的熊孩子默默吃了一会儿，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自己的许州老家已经回不去了。
　　沉默过后又有人说，今日若是没来颍州，说不得日后很久没回过的建康老家也要回不去了。
　　大家伙儿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想起老话四海之内皆兄弟，同袍之谊油然而生，之后是更长久的尴尬的沉默。
　　终于有人熬不住良心谴责，一语道破：“顾大当家……用心良苦！”
　　彼时我还在云天之上，差点笑呛，这人怕不是顾惜朝安排的。
　　那群人回颍州府，郡守亲自率领一城百姓，迎出城门三十里，街道摆上流水席，一向流血流汗不怕死的汉子们竟一边埋头吃着，一边默默垂泪。
　　温瑞安的武侠一向苦逼，没有哪个能真正自由的快意江湖。一旦武功出众，崭露头角，就会被权贵招揽，但不从命，便要结了仇怨，一旦从命，又要陷身朝廷党争。
　　这些人看惯了上头效命权贵的脸色，哪里这样扬眉吐气风光过？
　　终于没等顾大编剧安排的好戏演起来，一只群众演员就自发站起来，仰着脖子灌了碗烈酒，一抹眼泪，声如洪钟的连道了三声痛快！随即仰天长笑。
　　当下群情燃爆，有的终于哭了，有的哈哈大笑，有的哭着哭着破涕为笑，有的笑着笑着失声痛哭。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他们说，顾大当家不居功，他们却不会忘了这份恩情！
　　然后一致翻供，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连云寨九个寨主本就人心不齐，其中有多少内情，他们这些外人也不得而知，但顾大当家必定是有苦衷的！
　　这可真是，被人卖了还帮数钱啊。
　　而卖了这么多熊孩子之后，怀揣着一兜仁义载誉江湖，收获颇丰的顾惜朝，扭头又大摇大摆回到前些天一直跟在刘独峰后面追杀戚少商，近些天已经失去目标，正茫然失措，不知何去何从的联合军队，要捡起主持大权。
　　戚少商已经被擒，即便联军拿不到头功，也有襄助之力，将这份功劳再拱手让人，黄金鳞哪里肯依，怒叱他临阵不知所终，害的冷呼儿和鲜于仇两位将军因援救不利而阵亡，这时竟还有脸回来争功夺权！
　　顾惜朝也不恼：“顾某人在千里之外，全然不知二位将军遇险，谈何援救？”
　　文张冷冷道：“好个千里之外，顾大寨主说走就走，全然不管自身职责所在，导致大军损兵折将，劳而无功。顾大寨主预备怎么给大家一个交待？”
　　顾惜朝大言不惭：“文大人是朝廷命官，身负国家兴亡重任，敢问大人，小小一个戚少商和偌大一座颍州城，哪个重要？”
　　文张怒而甩袖：“颍州自然有颍州郡守督辖城防，何须寨主千里迢迢越俎代庖？！”
　　顾惜朝冷笑：“颍州若有能力拒敌，就不会因为我连云边防动乱，而被女真人兵临城下了。我既已身处寨主之位，就要担当寨主之责，否则我拿什么在寨中立足！”
　　文张被噎的拂袖冷哼，大怒不语。
　　黄金鳞接着上：“顾大寨主，您的义父傅丞相知道您如此心系连云势力，罔顾他老人家命令行事吗？”
　　顾惜朝沉眉不屑的睥睨：“连云寨是我立足之本。在朝没有根基，在野没有连云寨的顾惜朝，仅凭傅相义子之名能堪何任？能走多远？黄大人，枉你身居要职，高官厚禄，竟连这点轻重利害都拎不清，太也叫顾某小瞧了！还是义父英明有魄力，力排众议，撇开陈腐的论资排辈，力挺顾某主持大局。”
　　被小瞧的黄金鳞不能再往下接了，再接就是质疑傅相的英明和魄力。
　　隔天中军议事，论如何更快更好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想从刘独峰手里抢戚少商本来就是虎口夺食，且朝廷内部党争不能光明正大，这就很棘手，哔哔了一上午也没结果。
　　顾惜朝看出他们这样干等着就是希望傅宗书赶快下令收兵，根本就不敢跟刘独峰硬杠，当天下午就要率连云寨众回虎尾溪根据地去，他要重整连云寨。
　　文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要走了？他当主持联军这份工作是儿戏吗！
　　顾惜朝：“这么怂，穷耗着，恕顾某连云寨事务繁多，不便奉陪！”
　　黄金鳞……敢怒不敢言。
　　文张气的又摔又砸：“竖子！草寇！没规没矩！无礼至极！”
　　而中道休息的顾惜朝，正抚摸着小红马的鬃毛喂它草吃，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在片刻之后，额头抵在小红马脸侧，轻轻闭上眼睛，久久未动。
　　想着这样的阿惜，我又笑的更深了些。
　　刘独峰见过梦梦这样为戚少商笑，恍惚数年又见，还是为着戚少商，老人家有点自嘲，又有点自怜。
　　他是何等人物，敏于事而慎于言，这一回伤了自尊是真，却着实是个误会，毕竟这个世界没有穿越的设定，他也只好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了。可……解说真相对我有什么好处？我朝秦暮楚，水性杨花都不花落他家，什么仇什么怨？
　　我径直走到戚少商跟前：“雷卷和唐晚词已经被无情公子所救，沈边儿和唐晚晴为掩护他们自焚而死了。息红泪他们没有什么伤亡，前些日子退守青天寨去了。戚大侠，你还有什么想知道？”
　　戚少商听着，脸色乍悲乍喜，也果然咬牙切齿问：“我的顾大当家呢？他惯爱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这么重要的时刻，他怎么全不见踪影？”
　　我也不反驳，反而点头：“以你对顾惜朝的了解，他阴险可鄙，无情无义，应如你所言行事，可他完全没有，可见你也并不如你以为的那么了解他。”
　　戚少商是眼睁睁看着歃血为盟的兄弟们惨死顾党手中，正是身残志坚的时候，自然不会为我三言两语所动，他只是茫然，因为他一向眼光不好，常常误交匪类。
　　他的人格里有很深刻的惰性，只管一腔热血待人，懒于分辨真心假意，极易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有人为他生，有人为他死，生的快意，死的冤屈，终归他有侠义名声在外。
　　有的人是大巧若拙，大音希声，他却是一个实打实的于弄巧成拙之道，具足天分的人！跟着雷卷他不想一人之下，一只手干翻了八个寨主当上连云老大他又不想担起生计重任，好好的红颜知己因为他不能拒绝太多女人投怀送抱伤心远走，绝境中助他逃生的一个个死于非命。
　　他仿佛从不接受事物的两面性，总是只挑他想要的拿，附加的累赘就甩给别人。世上哪有这等好事？顾惜朝就是他甩连云大锅的天罚！
　　可惜他还偏偏性情坚韧，毅力惊人，可见脾气十分执拗，属于棒喝何用，一头大包的类型。他若不能自己开悟，旁人说什么都没有用。
　　我向刘独峰道：“刘大人，我有些话想单独跟戚大侠说，还请行个方便。”
　　刘独峰大概觉得我对这段时间江湖上发生的事情知道的挺多，左不过是给戚少商透些息大娘的小算盘，只要保证我不再回去反馈信息，他无所畏惧。也许还有些诉衷情的不足为外人道，也是人之常情，他君子风度，也不苛责。
　　我并没有观想他去了何处，也不怕他偷听，因为说的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被他看到。
　　戚少商没想到我能这么轻易支开刘独峰，他的眼睛里爆发出希冀的光芒，满以为我又要救他第二次。
　　我……要让他失望了：“戚大侠，可否借青龙宝剑一观？”
　　这只是客气，并不是说他拒绝了我就真的不看了，他只是不明白我的用意，眼睁睁看我取下他佩剑，逆光背对着他出鞘，熟练的耍了几招，又赏玩了鞘上雕饰和剑穗，同时剑中秘密已然入手，赞一声好剑。
　　戚少商却是看不明白的，剑鞘夹层有太子血书这件事天知地知，他从未对第二人讲过，也理所当然认定我不会知道。
　　我又解下我的箫：“戚大侠，你看我这管箫如何？”
　　戚少商表示，他摸不着头脑。见我挥剑砍箫，才不禁失口制止：“不可！”
　　金声玉振，相安无事。
　　戚少商哑然。
　　我笑将青龙剑原样给他挂回去。
　　同时刘独峰推门而入：“何事惊慌？！”
　　他大概也不太信我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想支开他要放走戚少商。但是为保万全，还是要来看看，这一声不可，究竟是不是我不肯跟他一起走，他才拒绝被我救的。
　　当然不是。
　　本来么，息红泪是在退守青天寨太过无聊，只好想想人生时突然发现，戚少商害她为情所苦，还要在危难时要她舍命相助。她害赫连春水半生孤独，赫连春水却在她危难时伴她共渡！
　　终于在赫连春水决定以死护她和戚少商周全时，她怕自己再不知好歹恐怕要遭雷劈，才向他表明心迹。
　　这么精彩耀眼的时刻，男主不亲眼目睹就太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