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乱入逆水寒·一婊人才（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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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恨你有眼无珠！”我咆哮，狠狠踢了他一脚，扭头把眼泪憋回去。
他初见我，是在为戚少商卖命，随即得知，我便是刘独峰专爱本人。
先入为主。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
还未散尽的尘埃里，顾惜朝什么也没说，只默默转身背对我，却眼底泛着水光。
“阿惜。”我靠着他的背，拉他衣袖：“是否错过今日，你就真的再也不肯信这天下间，果然有人知你心忧？”
顾惜朝过了一会儿应道：“……顾某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并没有事心忧，姑娘多虑了。”
我笑一声：“哦？是我多虑？戚少商和他的八大寨主在边境冲锋陷阵，你一人坐镇总部，在后方运筹帷幄，保证他们有吃有喝有银钱消愁解压。这两年戚少商闯出了名声，又一向江湖义气，凡投奔他来者不拒，殊不知寨子那点进项根本就跟不上分寨编制的膨胀速度。江湖传闻中都说连云寨势力是在你的经营下迅速扩张，戚少商也是总赞你干得好，可他却从不问你使了什么坏，有否得罪什么不得了的人。他一句相信你，摆足了一个好领导应有的风范，可我始终觉得，他不是个好大哥。结果自然也是冤有头债有主。阿惜，连云总部暗中有多少股势力在渗透，有多少人失势、落魄、找你寻仇暗杀的事件每日有多少起，除了你这背锅侠，怕是无人清算过。他究竟是你的大寨主还是大债主？”
顾惜朝轻声喟叹：“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不愧是水月楼的头牌。”
我心里一酸：“你早知道这不是一个良性的发展，于朝于野，内忧外患，这重重矛盾，势必要在某一个点上集中爆发……谁点燃这颗火种，谁就是连云寨的罪人！”
重蹈覆辙的历史啊，说白了连云寨就是典型的乱世产物——军阀的雏形。稍有一点历史知识的人都知道，军阀是一个必然走向崩溃的体系，如日中天，也就意味着日落西山。
顾惜朝转身深深望着我，向下抿着的唇角终于流露出些许的苦涩。
那么多张等着领饷吃饭的嘴，一文钱憋死英雄汉，道理都懂，可酒还是要喝，肉还是要吃，连云势力扩张停不下来，钱从哪里来？
起先大侠们豪气干云，都还会说钱不是问题，总会有的，多打几个大胜仗抢外邦军资就是，到手了军资才发现，这些本来也是被抢掠来的，身为侠义之士自当物归原主，还给贫苦百姓。赶上天灾人祸还要打肿脸充胖子，就近给灾民分米派粮。后来就不约而同的不再提这茬了——反正顾大当家会有办法的，顾大当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顾惜朝会用这种方式炸掉这个华彩迷离的泡沫，谁人都无可厚非。
我叹：“打从第一次接触发现你与传闻不符，我就开始求证虚实，话说到水月楼资讯天下第二时候，你都还要嘴硬到底……我实在不知该拿你怎么办了，也不想评说孰是孰非，只是这江湖里哪个手上不染血？你恐怕也已经知晓，前几日在安顺客栈，盛崖余追捕周笑笑和惠千紫路过，出于同僚之谊顺便帮刘独峰抓获了戚少商，当时息红泪眼看救人无望，第一反应是甚么？是冲回去杀掉重伤垂死的铁游夏！她声称此人是盛崖余的同门师兄弟，杀他就是为戚少商报仇。”
顾惜朝压了压眉毛，神情相当不屑：“见怪不怪，江湖上总有那么些人，做什么都是对的。而且她明知道铁手是在小石山九条河那晚为救戚少商，不顾自己吃皇粮的身份，硬要违抗皇命，杠上连云寨和朝廷军队，遭黄金鳞那伪君子暗算，卸去全身内力的情况下，生受数十种酷刑加身，才搞的这么狼狈，无力自保。女人，可怕，惹不起。”
更可怕的是她闹了这么一出，竟让一众裙下之君感动不已，恨不能被刘独峰带走搞死的人是自己，也叫息大娘心痛到忘乎所以，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无视这一路死了那么多助攻，并没有见她心疼了哪个的事情。我反正是看不出她此举与顾惜朝谋夺连云寨时党同伐异的杀戮有何差别。甚至还能记起那帮江湖侠士劝女主不要杀铁手时，用的理由并不是他是个好人这种，而是这个时候不宜再树更多强大的敌人。感情这把杀的不是六扇门神捕而是某个无名小卒，杀了也就杀了。
女主侠者之义狭隘至此，是非善恶，小人君子，已经仅仅靠阴谋和阳谋定论。就这种三观还要被全天下男人迷恋，在江湖上混了个女关公的名头，瞎了眼的赫连侯府世子神枪小霸王哭着喊着、要死要活给她做备胎，恕我直言，她跟小李飞刀里面那只林仙儿的区别仅仅是还没被睡到，和已经被睡了。
我哼了一声：“本姑娘自然是没谁惹得起，只是比起顾大当家，到底是棋差一招，没成想如今这种境地，你都不忘把剩余价值压榨个彻底，背锅背的如此兢兢业业，也是没谁了。”
顾惜朝轻笑：“非也，顾某矫情了这么久，却原来从一开始就已经被识破，让姑娘好看了一路的笑话，顾某才是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我点头：“你走过最长的旅途，是本姑娘的套路。”
顾惜朝突然抱紧我，用力吻我的额头，半晌，嘶哑着嗓子低语：“可顾某学不来那般下作，让一个女人成为自己最后的退路。我、我无论如何也不愿小梦陪我涉险！”
我鼻子都红了，缓了一会儿才道：“是了，这才是你顾大当家。你是真的有过不平之气，恨戚少商只顾好活好死，潇洒一世，你也是厌了倦了先时殚精竭虑，与朝廷合作又要勾心斗角，才故意跟我走了……你宁愿我恨你无情。”
顾惜朝闭目：“是，你恨我吧。”
我忍住不哭：“好，我成全你。”
云大轻功最好，我们说话的功夫，他已经近前来，只是一脸嫌弃认定我竟舍刘独峰取顾惜朝，此举甚是有眼无珠，根本配不上他家英明神武的刘捕神。隔着八尺远冲我拱手喊话：“奉刘大人之命，送梦梦姑娘回京！”
我甩袖怒喝：“哪个用你送了！”
云大躺枪脸：“……”
见我咗指长啸唤来白雕，顾惜朝喃喃了一句：“管仲一。”
他还道我这是千狼魔僧管仲一的御兽秘术，我也不再解释了，管仲一有这么牛逼的大回天召唤术会死的毫无招架之力？
我跃上飞雕，已碧箫在握，遥指云大李二蓝三兄弟：“你等苟活至今，全是托了顾大当家的福！”
三人黑人问脸：what？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本来早该死于息红泪剑下，葬身大沼泽，是被刘独峰谴来寻我才躲过一劫。
我去的头也不回，眼前挥之不去的画面，却是顾惜朝远望白雕消逝在天际，方才摸摸小红马的头，这犊子神龙见首不见尾，跑起来能快出一道残影，是我给他最后的守护，他终于上马，屹立大道中央。
前面宿敌环伺，背后大军压境，顾惜朝仰天大喝：“哪个与顾某有仇有冤只管来！”
我极目云端，终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云上风大，呛的我差点背过气……果然做人就不能矫情。
安顺客栈一场混战之后，息红泪率领她庞大的后宫团,暂时客居青天寨等待时机。刘独峰趁盛崖余被戚党洗脑之前，挟戚少商一路隐藏行迹回京，刚走到南雁镇。
思恩县南雁镇，离京城已经不远，但不名一文。刘独峰老奸巨猾，硬是盘桓这鸟不拉屎的小镇上，避开朝野各路耳目，要对戚少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感化他主动交代犯罪事实。
具体情节是戚少商绝食逼刘独峰说出不回京的理由，刘独峰说这是为了保护他。傅宗书狼子野心，欲先一步得到戚少商身上藏的秘密证据，他虽然还不确定是什么，但知道肯定是个天大的软肋，足以挟制徽宗。被他得逞的话，目前朝堂诸葛一系与傅宗书一系能够互相牵制的平衡局面势必要被打破。
刘独峰现在是直接受命于天子，并不想被截胡，从此间接受制于傅宗书。
我到这处行居之所时候，他们正在聊人生。
戚少商骂完徽宗昏庸无能窝里横，又怼刘独峰自命清高不要脸。
刘独峰反讥他自己一屁股人头债，还好意思对别人指手画脚。完美诠释一个大宋官场文化浸淫的世家子弟是如何犀利的打蛇七寸，戳人死穴。
我扒着窗户听的津津有味。
刘独峰愕然看着我，简直不知道该先吃惊我怎么会出现在南雁镇，还是我如何在他完全没有发现的情况下出现在他眼皮子底下的。
戚少商的表情要更一言难尽些。
我不是第一次为了不依赖男主气运而发愤图强了，终于跟男主面基，我没有抱大腿以挂件自诩，很坦然。
与戚少商有关的记忆也终于开始回溯。
少有人知道，戚少商也曾是名门望族子弟，只是戚家更早满门获罪，他侥幸流落江湖，被雷卷赏识。与梦梦家破之后得水月楼栽培的经历，多有相似之处。
霹雳堂崛起时期，戚少商还是跑跑江湖，打打酱油的角色，经常往临安城里进进出出，人也浪荡，水月楼很熟，但还够不上能约梦梦这种色艺双绝的级别，运气好了也就能远远听她画楼高台，抚琴一曲。
而她画楼高台，抚琴焚香时，帘外坐着的人，是刘独峰。也所以梦梦为戚少商赧然含笑，只有他看到了。他一掷千金，可从来也没有见过她那样对他笑。
那时，人人都道她以色侍人，自命不凡，戚少商是唯一的例外，她在他眼里看到过世间最坦荡的惊艳和欣赏，从此沉溺，生死不计。
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我用手背支着下巴笑：“二位，许久不见。”
只一瞬，刘独峰便回了神，立刻深情款款，风度翩翩迎出来，话里喜忧参半：“云大他们没有跟姑娘一起？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护你回京这等大事，怎能如此疏忽？”
我想了想，实事求是道：“他们已经尽力了，不过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刘独峰宽容的笑笑：“姑娘不怪他们便好。”
我敷衍的摇头，看向戚少商的青龙剑。他这一路逃亡累积的伤势已经在刘独峰的照料下，好的差不多了，只是穴道受制，不能动弹……这可真是太好了。
打从一看见我就既想目不转睛，又觉无颜面对的戚少商定定看着我：“连云寨上的事，我已知晓，你不该来此。”
我：“……”
寄希望于别人不要太愚蠢本身就很愚蠢，已经免疫，不太想吐槽了。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乱入逆水寒·一婊人才（6）
